錯了搓手,陳二爺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位蘇夫人是住在哪兒?”
陳大老爺詫異的看了眼自家二弟,沒事找蘇夫人做什麼?
“我這肩膀這塊兒,早年不是受過傷嗎?有時候使不上勁兒,這不要去追隨大人了,自然得把這些陳年舊疾給捯飭捯飭。”
二弟還有舊傷在身?那確實要找蘇夫人看看。陳大老爺一聽,熱情的就給二弟指路。
隔得不遠,教程快就一刻鐘的路程。
陳二爺一路心情忐忑的過去,時辰剛好,遇上族學放學。走着走着,這條路上就剩下他和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了。
等到了地兒,他才發現那孩子在門口等着。
“你是何人?來我做作甚?”小辰一早就發現有人一直跟着他,他疑心是豫親王府的人。一路狂奔,竟然沒能把人甩掉。
像,真像。不是說長相而是的說氣勢儀態。這孩子,活脫脫的少年時期的大人。
“我是陳家的二老爺,身上不大爽利。我大哥給我推薦了蘇大夫,說蘇大夫醫術高明。”
陳二爺?他今日在族學似乎聽人說過。這位陳二爺常年在外面跑馬幫,是個頂頂厲害的人物。
“那你等着,我去和我娘說一聲。”不過他還是謹慎的沒有請人進去。
既然是病人,自然沒有不治的道理。況且跑馬幫的,自己的蝦苗還指望着這些人運過來呢。蘇微晴把人叫進來後,給他看了看那隱隱作痛的舊傷。
“這是刀傷,當時應該直接砍進了骨縫裡。傷口清理包紮的時候,沒有收拾乾淨。骨縫裡有異物,所以在癒合多年之後還會疼痛。”
蘇微晴檢查完之後,就收了手。沒提要怎麼根治的事兒。這種骨裂傷,癒合之後縫着陰天溼雨,都會隱隱作痛。這是常識,這位陳二爺不可能不知道,他身上的舊傷可不止這麼一處。
所以,此人不是過來看病的。至於意圖,靜觀其變。
“蘇夫人,你看我是不是有點眼熟?”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一大把年紀了,竟然有人用這麼老土的方式和她搭訕?
“我曾經是大人第一帶刀侍衛,當年大人受人暗算,我揹着大人連夜逃至護國寺——”
“抱歉,你的傷我沒有辦法。這病我治不了,平時多注意飲食吧。”
陳二爺被打斷後,並不罷休,反而提高了音調。
“要害你的人,我殺了,屍體扔進了護國寺西角荒院的枯井裡。你難道不想知道——”
“我不想,陳二爺請回吧。”
“你不想知道,你不問問你兒子想不知道知道嗎?”
“啪!”蘇微晴拍桌而起,冷言如箭。
“知道什麼?他應該知道什麼?我們母子相依爲命十年,過得很好。不需要一個缺席了十年的不知寅卯,上門來就認親的男人。”
她對陳二爺感官差極,將他面前的茶水也掃了出去,不是送客是趕人了。
陳二爺黝黑風霜的臉暗紅了起來。
“大人他也是有苦衷的,這件事都是我暗中操作。當時大人可能已經意識模糊。”
“你怎麼不乾脆說,你們家大人失憶了呢?”
陳二爺燥的擡不起頭來,剛剛好不容易提起的一點點兒氣勢散了個乾淨。
“當時京中傳言你染惡疾去世了。”
“所以當年你就認得我。”
好像說錯話了,陳二爺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縮在椅子上恨不得縮成個球。
“只,只是偷聽過幾句暗算你的人說的話。你要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誰嗎?”
還用得着聽嗎?她身敗名裂,最大的獲利者是誰?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有的話,請吧。”
陳二爺不得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唉,這事兒鬧得。他後來怎麼就沒有多打聽打聽呢?這馬上就要去北營了,見着大人了,他可得怎麼說啊。
把人送走後,蘇微晴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到小辰房裡去看,這孩子正端正的坐着練字呢。
“娘你給人看完了?”
“嗯,那人沒什麼大毛病。在寫字呢?”
小辰點點頭,把自己新寫的一幅字攤開給娘看。先生誇他的字有風骨,想來肯定是練得好了。
“很不錯,字風正,字體力,有古人的風骨。”
他就知道娘是最厲害的,小辰被誇的笑眯了眼。
“先生也說我寫的有風骨呢。”
“我們小辰本就是最厲害的。”
蘇微晴把孩子誇了一通,又親親他的額頭,等黃昏了,就不讓他再讀書。別小小年紀就看壞了眼睛。
隔天,終於不拉了的陳七,有氣無力的又過來串門子了。
“怎麼不多躺會兒?”
“躺了好幾天了,再躺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散架了。蘇嬸嬸,今兒中午不光喝白粥吧?”他是真怕了,天天喝白粥,快喝吐了。
人小鬼大,蘇微晴讓陳七到院子裡太陽底下曬曬。
“吃點兒青菜,喝白粥。讓你貪吃,以後長記性了吧?”
陳七連忙點頭,長了長了,他在家裡根本待不住,總覺得走哪兒都是一股子的屎味兒。家裡的兄弟們看見他都躲着走,他真是唉,一言難盡吶。
“你哪有那麼多愁,唉聲嘆氣的。”
陳七剛提起勁頭想嘮叨兩句,又覺得說不出口。瞬間覺得更又憂傷了。爲什麼他一個如花美少年,要有這麼一段黑歷史,難受,想哭。
既然陳七沒什麼說的,那她就有點兒想問的了。
“你二叔從前是幹什麼的?”
二叔?
“跑馬幫的啊。”
“跑馬幫之前呢?”
跑馬幫之前他就不知道了,二叔都跑了十年的馬幫了,十年前,他才四歲,什麼都不知道呢。陳七老實的搖頭。
“我看他身上刀傷頗多,伸手又很不錯。”
“可不,我二叔功夫可好了,而且蘇嬸嬸你不知道,現在馬幫可危險了。到處都是山匪強盜的,都是刀口上討生活。”
蘇微晴一面燒飯一面聽着陳七絮絮叨叨的,沒有聽到她想知道的,也不惱。
“不過,現在好了。”陳七唾沫橫飛的說了一會兒後,口乾舌燥,咕嚕咕嚕灌下一大杯茶,“我二叔現在要去投奔大人。以後跟着大人幹,肯定要比馬幫強。我爹說,這幾十年就要靠我二叔了。”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