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一荒堡的物流週轉就更爲重要,平日裡那些人小打小鬧的放肆些,也就罷了。這種關鍵時候,蘇夫人做的纔是沒錯的。邊境不穩,物流補給萬萬出不得丁點兒的岔子。”
軍需處掌管着整個虎林軍的後勤物資,油水總是有的。從前就總是有人小偷小摸的撈上一點兒,這些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是現在肯定是不行的,人有點瑕疵不要緊,要分得清輕重,要以大局爲重。
“你老就別一直說教我了,我知道。就是心裡不太舒坦。整個軍需處這回,基本上全軍覆沒了,要不是鐵軼那孩子及時頂了進來,後勤補給真是出大事。”
還有什麼可不舒服的,老軍師吹鬍子瞪眼,人蘇夫人不僅幫着把軍需處的毒瘤給處置了,還幫着把後路給安排好了。半點兒不耽擱戰場上的事兒,哪裡不好了?
“老先生,你從前還不喜歡她呢。怎麼現在,反而待她比待我更上心了?”
那不是從前覺得這孩子,太冷情冷心了。待人從不上心,那時候怕是駱崢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掉半滴眼淚,只當是個路人去世,付出一抹同情罷了。
夫妻相處這麼多年了,他眼睛還清明着呢。那孩子心裡頭眼裡頭都沒有駱崢,沒有情啊。
小山子那個孩子倒是個意外之喜了,終於把人給綁在了一起。但便是如此,蘇夫人之前的表現,也過於冷淡了。不論做些什麼,黎民百姓是造福了,就是和駱崢沒有分毫的關係。
還是這次的邊境戰亂,能把人看得清楚些。倒也不是個無情之人。
“你啊,邊境之戰平息了後,萬萬不可和蘇夫人生什麼間隙。平日裡多回駱府住些日子,知道嗎?”
“怎麼說起這個了,邊境的戰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平息。便是暫時停戰了,我也不可能立馬就回應龍城。”這個地方他必須坐鎮。
怎麼回去不得?停戰了就停戰了,有什麼不可的?老軍師拂袖狠狠把人訓了一頓。
還不消停了是不是?真以爲虎林軍補給充足,想耗多久耗多久?要是補給真的那麼充足,蘇夫人何必因爲一荒堡軍需處的貪污腐敗這麼大發雷霆?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有人給他擔着,就真以爲北境已經如此富裕了?
良品水稻才問世幾年?稻種年年都要從南蠻那邊運過來。北境大旱過去才幾年,能有多少存糧?
打仗打的,可不僅僅是人命是白花花的銀子,堆砌成山的糧草。
老軍師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把駱崢訓的苦不堪言。從前老先生喜歡裝高人,半個字不肯多說,還要讓人猜他的意圖。現在呢,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怎麼的,話多了起來,一套一套的下來,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行行,我知道了,和蠻人那邊和談是吧?我去,我這就派人去。簽了停戰協議,我就回去應龍城,你老歇歇,歇口氣兒。”
這還差不多,老軍師說完了,渾身精神氣爽的。也不趟會兒了,打算起來四處走走。
合談這個事情可以慢慢談嘛,談的越久對北境越有利。早就該停戰了,給雙方一個修生養息的時間。
整個軍需處被蘇微晴血洗一遍的消息,太過轟動,很快就傳了出去。
葉真得知此事的時候,不早不晚,是少帥親自過來說的。
“我現在已經是葉總督,你和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蘇夫人那邊覺得我也有嫌疑嗎?”軍需處曾經是她履歷上光輝燦爛的一筆,得知曾經共事的戰友們無一倖免,說沒有什麼情緒,那是騙人的。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娘讓你來兩省,就是對你最大的信任。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這個消息,那兒畢竟是你待過幾年的地方。”
“十年。”葉真看向少帥的眸子,發現裡面一片赤誠,她執知道自己誤會了,但在這一瞬間,情緒爆發的時候,很難和他道歉。
“我在軍需處待了十年,十二歲我就參軍了,因爲心算過人,直接就去了軍需處底層對賬,我足足對了五年的賬才爬上來。”
那五年她很累,也很安心。她一點兒都不覺得苦,反而很慶幸自己有一份這麼安穩的工作,不用出去冒險,有吃有喝還有住的地方,很幸福。
“後來我又花了五年,從軍需處爬上高位,嶄露頭角,很慶幸,被蘇夫人看中了。”從軍需處出來,來到了兩省,成爲現在的葉總督。
她大概知道軍需處發生了什麼事情,聽聞北境邊境一直在戰亂。蠻人有多可怕,她有切身體會,邊境的戰亂一點兒不像傳來隻言片語這麼雲淡風輕,在那裡都是血戰到底,激烈拼殺。
如此一來,肯定會有大量的補給送往邊境,而這一路上補給總會有些漏洞空子可以鑽。能讓軍需處的人中飽私囊。
前方的戰士正在浴血奮戰,後方的補給卻被將官們瓜分私藏。蘇夫人一定忍不了,她也不會顧忌軍需處層層疊疊的關係。快刀斬亂麻,直接把所有人都處置了。
“你把那兒當作了你的家嗎?”
“是的,不過我覺得蘇夫人做的很對。災難當頭不知道顧全大局,還在拖戰士們的後腿,的確是該處置了。”葉真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來到兩省已經有快四年了,她都快忘了軍需處的一切了。好像那些事情都已經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要是難過的話,你可以發泄。”小辰看着葉真壓抑得模樣,有些擔心。
葉真抿了抿嘴脣。
“我不會哭的,我也沒那麼脆弱。我分得清黑白,辯得出對錯——”
葉真說到一半,少帥忽然擡手,環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擁入了懷中。
鼻尖撞上少帥身上帶着體溫的鎖甲的時候,葉真都沒有反應過來。後背上的手臂,面前的胸口,都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溫暖的感覺。
以前她也和少帥勾肩搭背過很多次,但這一次完全不同。就好像,心口被什麼東西給包裹住了,不會跳起來那麼鑽心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