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黎走出了太子府,馬車緩緩離去之時,她忽然心思一動挑簾看了眼太子府的門楣。
匾額上的鎏金大字鋥亮光鮮,華麗氣派不輸皇宮,尊貴無匹。
便是這麼一個人人豔羨的所在,也是他們爾虞我詐的戰場,虛與委蛇地遊走在衆人之間,每日提心吊膽又有何意思?
就爲了那麼一個至高無上的存在?
高處不勝寒的苦惱,那個人該是最懂了吧!
她此時倒有點理解爲何當初父王會將太子之位拱手送人了,他那般風雅之人,最不屑的就是做一些暗地裡的勾當,還是未來做一個閒散王爺來得逍遙自在多。
無所謂地笑了笑,卿黎放下手中的紗簾,靠在車壁之上閉目養神。
耳邊傳來各種聲音,馬車在有節奏地平穩前進,還有幾縷清風不時透過車窗吹拂在她臉上,柔軟舒適到有些微醺了。
就在她已經舒坦到昏昏欲睡之時,馬車駛到了王府,她也只得怔怔地睜開眼,在心裡哀嘆一聲起身下車。
雖然到了王府也有些時日了,然而她卻從不費心去記那些庭院小路。一來是安寧蘭溪會幫她引路,二來也是不想對這個自己暫居一年的場所有所留戀。
然而今日出行匆忙,她未讓安寧蘭溪跟着,如今倒是分不清是哪條道了。
不想去麻煩其他的僕人,卿黎突地升起一絲興味,既然不認得,那就走到哪裡算哪裡好了。
一路上的僕役婢女都對她異常的恭敬,她知道這是凌逸辰平時做出來的效果。都說愛屋及烏,他們對戰神大人該是又敬又愛,那麼對於她也同樣不會多差。
沿途的風景秉承了辰南王府的剛勁有力,卿黎在松林間發現了一道隱蔽的曲徑,嘴角一勾便沿着緩緩行走。越往後,窄小的路徑就越發寬敞。
周圍的青松層層疊疊,只有少許細碎陽光透進來,偶爾能夠聽到幾聲蟲鳴或是鳥叫,想要追尋聲音來源卻是不得而見。
滿地的青檸草散發着清幽香氣,隨着風自由搖擺。入目的全是一片蒼翠,仿若隻身進入青綠的世界,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卿黎驚喜,對後面的景緻愈發期待,就像小時候發現了一個美妙洞穴的興奮,想要進行一番探險之旅。
愈加蔥密的植被將陽光遮掩得所剩無幾,而卿黎卻能夠聽到明快的水聲,有點像溪流衝擊石塊的聲音,輕鬆而脆響。
往裡又走了些時候,陡然能夠聽到幽幽的琴聲傳來,離得遠了聽不分明,但眼前的光亮越發強盛,直覺告訴她,在那個拐角後面別有洞天!
事實確實如她所料,小路的盡頭是一片小湖,湖水清澈。陽光折射下,水面波光粼粼,覆上淡金色光暈,還泛起了薄薄的霧氣,有種飄渺虛無的味道。
湖心是一座三層的水榭樓臺,白紗隨風而動,不時有風鈴叮呤脆響還有溪水嘩嘩之聲。
這樣清麗絕塵的景緻,直讓人想看看它的主人是否也是個超然脫俗之人。
方纔引人留戀的琴音總算是清晰了,悠長綿軟,如歌如訴,如慕如泣,琴音流轉之間帶了歡愉與哀怨,還有濃濃的思念,讓人不禁在沉溺中隨之而去。
走過竹橋,來到水榭之前的一個小平臺,木質匾額上用小篆寫了“清心居”三個字,小巧秀麗不失雅緻,該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只是這“清心”二字略帶出世之意,莫不是其中住的還是個世外之人?
卿黎雖然疑惑,但再未向前一步。
非禮勿入。她闖進這裡已經是無禮之舉了,就算再怎麼好奇,主人未曾發話,她也不好擅自踏入打擾。
紗簾層層疊疊,卿黎倚在門邊,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男子正在撫琴,他的身形消瘦,神情動作卻是異常專注,瀟灑恣意。
不知過了多久,待到一曲終了,男子才沉沉嘆了口氣,擡眸透過白紗看向卿黎,淡淡說道:“黎兒,進來吧。”
熟悉的聲音,讓卿黎意識到這個撫琴的男子正是凌瑞。
微微錯愕,卿黎便含笑着走進,稍一妾身,“父王,是我叨擾了。”
原一直以爲父王只是個溫雅之人,竟也有這般風.流隨性的一面,以至於她方纔都沒認出來。
凌瑞並未責怪,僅僅含笑地輕撫着手中那把琴,“無礙,既然來了,也是緣分吧。”
他淡笑地揮了揮手,聲音有些飄渺,眼神柔和地就像是能滴出水來,“這裡原是盈夏所居之處,本王閒來無事之時便來轉轉。”
盈夏?
原來是前王妃……
卿黎四處環顧了一圈,屋內的擺設並不奢華,或者可以說是過於簡單了。
四周皆以紗簾阻擋,無論哪個角度都可看見外面的景緻。中央放置了一把十絃琴,一旁則置着一張紅木雕花躺椅,邊上矮桌上放了一套茶具和幾本藍皮封面的書籍,其餘便只有一張四方棋盤了。
這麼簡約的裝飾還真有清心寡慾之意!生在陸家這種商賈之家,還能此般隨意灑脫,卿黎頓時覺得極有意思。
凌瑞的眸光轉向那張躺椅,低低笑道:“以前盈夏總是喜歡在躺椅上看書,還任性地讓本王在一旁撫琴給她聽……”
他輕笑出聲,嘴上雖然有些埋怨,但語氣中全是滿滿的寵溺,神色間的溫柔神往怎麼也遮掩不住,滿目溫情。
卿黎也跟着笑了。陸盈夏,當年聞名京都的才女,原來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估計也只有在信任依賴的人身邊纔會如此吧。
淡笑地看向凌瑞,發現凌瑞也在看她,微愣之後便聽到他朗笑說道:“黎兒,其實你真的很像盈夏!”也難怪辰兒會如此難捨……
她像陸盈夏?卿黎微一挑眉,搖頭失笑,“父王謬讚了,我不及母妃萬一……”
雖未曾見過,但她也曾經聽過這第一才女的輝煌。
傳聞陸盈夏自小才華橫溢,連文淵閣大學士都對她讚不絕口,直感慨她爲何不是男子,否則定是國之棟樑,肱骨之臣!
聽說她所做的詩詞和畫卷都是衆人爭相收藏的珍品,當年可不知迷倒了多少王孫貴胄,最後嫁與辰南王也被傳爲了一段佳話呢!
卿黎自知才情平平,也沒有那麼高雅的情操,唯一拿得出手的醫術又與之沒有絲毫可比性,試問又怎麼會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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