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馮媽媽走進花滿樓,視線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
大廳內光線明亮,但絲毫不刺目,極大的夜明珠合理鑲嵌在牆壁上,將每一個犄角旮旯都照的雪亮。
內部的裝飾極盡奢華考究,每一處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但比起用成片奢侈品堆砌而成的金屋銀屋,花滿樓的品味就雅緻了許多。
堂前置了一個半月臺,此時還是空無一人。
一樓已經有許多客人落座,每一張位子都用屏風紗簾隔開,彼此都看不到對方,保留了對客人的隱私。
二樓的包間其實便是將獨立空間放大,用碩大的屏風和竹簾阻隔,包間數量比起一樓明顯少了許多,裝飾典雅高貴,視線也更爲開闊。
馮媽媽將卿黎帶到了三樓,寬闊的迴廊中,隱隱約約能看到有三間房,只是最中間的門堂更大,兩側的要略小些。
領着卿黎一邊走,馮媽媽一邊解釋道:“最左邊這間是妾身的起居室,中間一間已經有了客人,李公子若不嫌棄,便只有右邊那間了。”
看得出這三間都是極品,卿黎也不去多講究,點頭默認。只是在隨馮媽媽走過中間一間的時候,竟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鐵血飆風。
沉穩壓抑,冷硬霸道,這樣的氣息她只有在凌逸辰身上感受到過,難道他也來了?
狐疑的目光轉向緊閉的門扉,卿黎微頓了一下腳步,很快便隨着馮媽媽走向雅間。
她當然不用擔心凌逸辰是來競標的,那個人可從來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思。相反的,若是他真的來了,那今晚的拍賣估計是有什麼問題了!
眉心一蹙,卿黎轉眸看向一旁輕吟淺笑的馮媽媽,見她神色無異,也暫時壓下了心思。
有青衣小童早就候在雅間門外。見幾人前來,忙將他們迎了進去。廂房很大,光亮比起大堂溫暖柔和了許多,香爐中燃着素雅的檀香。僅僅片刻就讓人微微醉薰。
廂房正對半月臺的那一面用水晶紗簾蒙上。這東西有個特點,正面可以穿透而視,反面看上去卻和普通白紗別無二致。
所以如今,卿黎可以透過水晶簾清晰地看到一樓二樓的景象,而外面的人卻完全不知道雅間中的場景。這樣能夠窺視掌控全局的感覺,確實給了人極大的安全感。
卿黎暗暗讚歎這設計的巧妙,也開始懷疑,景軒哪裡來的這麼多新奇的好點子!
房中已經站了三名女子,芳華正茂,長得極爲標誌。一個立於琴旁。一個手捧琵琶,一個則執着根碧玉簫,姿色各異,環肥燕瘦,但都是性子溫婉之人。
三人紛紛行了一禮。然後便各自吹拉彈唱起來。嫋嫋絲竹之音輕柔舒緩,清淡柔軟,直聽得人心情舒暢又飄飄然。
這裡有軟儂細語,有各色才情,還有如此周到的服務態度。卿黎總算知道,爲什麼自古有那麼多才子文客視此地爲靈感源泉了,確實是個出產繆斯女神的地方。
看出卿黎的滿意。馮媽媽亦是心中一喜,吩咐下去要好好伺候着便準備出門離去。
凌思邇是爲了段俞風來的,在窗簾前看了半晌,始終未曾找到那個身影,又突地瞥見馮媽媽要走,忙上前拉住。“段俞風呢?他人在哪裡?”
急切地口氣微衝,但馮媽媽對於凌思邇的使氣卻絲毫不惱。
她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什麼樣的紈絝公子哥沒應付過,又怎會在意一個小丫頭的無禮叫囂?
不着痕跡地收回手,馮媽媽笑道:“小公子。我們這有規矩,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恕妾身無法告知了!”
她回答地輕慢,凌思邇一時氣結,聲音又大了幾分,“什麼叫無法告知?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本公……”
“咳咳……”凌思邇還沒說完,卿黎的兩聲清咳適時響起,將其堪堪打住。
起身將凌思邇的身子按下,她安撫地拍拍思邇的手,然後轉眸笑道:“馮媽媽不好意思,小弟自小任性胡鬧慣了,失禮了。”
“哪裡哪裡……”馮媽媽虛僞地逢迎着。
李公子帶來的人能簡單到哪裡去?方纔他出言阻撓,定然是那小爺有什麼極爲尊貴的身份不便讓人知曉。如此,可是她得罪不起的。
訕訕一笑,馮媽媽再次欠了欠身,“兩位公子先坐着,妾身先告辭了。”來了這麼兩個人物,她可得要去報備一下。
卿黎不攔着,一邊撫慰着凌思邇鬱悶的心情,一邊對那三名女子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這裡暫時不需要了。”
她很是無奈。
小丫頭實在太沖動了!還好今日跟了來,不然肯定出事。
“別急,慢慢等等。”她拍了拍思邇的肩膀,走到水晶簾前看了陣。
只見一樓隔間大多爲土商名士,也有打扮儒雅的讀書人,不過應該都是來湊熱鬧之流,真要支付大額款項,恐怕有心無力。
二樓包間主要則爲商界巨賈,或是朝廷官員大臣之子,還有不少王侯子孫,可見真正有能力來拍賣之人該是出在二樓包間。
犀利淡然的眸光掃了一遍,她細長的柳眉忽的一攏。
爲數不多的二樓包間裡頭,竟然佔據了水墨朝堂幾乎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甚至前幾日在刑部見到的尚書李雲、侍郎原野和提刑司張青山都是在一個包廂之內!
莫不是,這晴汐姑娘真的如此出色,連這些年近半百之人都忍不住來一睹她的芳容仙姿?
又掃視了一圈,確實沒有見到段俞風。
卿黎擰眉沉思,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牆壁。
一二樓既然不見人,要麼他沒有來,要麼便是在中間那個最大的雅間裡。
她剛剛分明感受到了凌逸辰的氣息,而如果凌逸辰來了,段俞風和他在一塊也不足爲奇……
凌思邇在房裡來回地踱步着,時不時跑到窗前瞅上兩眼,嘈雜紛亂的大堂中,哪裡見得到某人的影子。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姐姐!你說他人呢?”凌思邇不甘心地問道。她今天明明就是爲了他來的,怎麼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卿黎抿嘴調侃笑道:“某人今天聽說人家來競標可是很生氣的,現在人家不來了,你怎麼又不滿意了?”
她故意沒有將自己猜測的告訴思邇。不然她一定立刻衝到隔壁去。
那裡面真要是凌逸辰他們也就算了,但若是其他人,就絕不是鬧着玩的!
凌思邇眼睛一亮,興奮道:“這麼說他是沒有來咯!”她雙眼發出燦燦光芒,下一秒又悶聲生氣起來,“那兩個長舌婦,淨騙人!哼!”
氣惱地坐下,凌思邇算是把什麼怨氣都發泄光了。她私以爲卿黎那話中意思就是段俞風不會來嫖.妓,頓時感到渾身輕鬆,朝圓桌上一坐吃起糕點來。
中午的時候因爲生氣。她沒有好好吃飯,現在才發現有些餓了呢!
望着凌思邇率性地吃着東西,卿黎搖頭失笑。
她還真是個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這麼快!
淡淡瞥了一眼簾外明亮的光芒。卿黎隨意道:“思邇,既然人沒來,我們回去吧。”今天的花滿樓,絕對不會像看起來那麼平靜,她不能讓思邇在這裡冒險。
然而凌思邇連忙搖着頭,“姐姐,我們難得來這裡一次。就看看那個頭牌究竟是怎麼個美豔嘛!”對新奇的事物,她總是有點執着的偏愛。
卿黎正想勸道,卻聽見大廳中突然傳來一陣空靈的琴音,柔和婉轉的曲調,如泉水叮鈴,大珠小珠落入玉盤。瞬間撫平了衆人心中的煩雜,讓人沉溺其中。
“開始了!”凌思邇大喜,蹦跳着走到窗前,往臨窗軟椅上一靠,悠哉悠哉看起來。
迎客來?
卿黎眉眼輕揚。用這首曲子來迎接賓客。別出心裁啊!
見凌思邇是不可能走了,她也只能捨命陪君子。
所幸子芽在這裡,要保護她們兩個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安了心,卿黎同樣坐上窗前軟椅。
半月臺上已經站了一個綠裙女子,髮束高聳,輕紗掩面。縱然看不清面容,可那雙靈動鮮活的雙眼卻好像能夠說話,早已經美得驚心動魄。
弱柳扶風玲瓏有致的身材在輕紗下若隱若現,帶了欲求而不得的味道。這種無聲的誘.惑,往往卻是致命的……
人羣中已經爆發出陣陣驚慕聲,卿黎能夠聽到那紛雜聲音之中清晰的晴汐二字,想來,這個就該是頭牌了吧!
倒是個絕代佳人……
晴汐衝着衆人甜甜一笑,微微欠了個身,“歡迎各位來到花滿樓!”清脆悅耳的聲音很動聽。
衆人隨即叫好,嘈雜一片,最後還是在她的示意下才逐漸平息。
“今天是晴汐開苞之日,只有回答對問題的人才有資格獲得競標的資格,所以各位一定要認真答題哦!”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顧盼生輝之間千嬌百媚,宛若林中精靈。
語落,便見她素手一揚。很快,各個包間隔間之內都有一個小童或美婢遞上白紙,就連卿黎所在的雅間也同樣被送進了一張。
子芽接過遞到卿黎手上,羊脂般軟滑的紙張上沒有半絲筆墨,她拿着這張潔白的宣紙,心中隱隱泛起了不安。
而這種不安,在晴汐問出那個問題之後,達到了極致。
“我的問題是,治國之道,應當以何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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