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回??菩薩垂簾坐,地獄總不空(上)
風君子拿着這兩張紙說道:“一張是金爺爺開給我的『藥』方,一張是守正真人偷偷貼在我腦門上的紙條。這兩張紙上雖然字體不同,但筆跡很像是一個人的。”
“原來如此。你今天跟着我來,就是想親眼驗證一下嗎?你是怎麼進的正一三山?”
風君子:“前面有人帶路我還進不去嗎?我怎麼進去的你就別管了!我今天來,目的有三。第一,想看看熱鬧;第二,怕你被人欺負;第三,想早點叫你回去。你趕緊和我回蕪城,九林禪院恐怕要出事。”
“九林禪院?有法源和法澄那種高僧在,誰還敢鬧事?”
風君子:“找事的就是衝他們來的。要是別人就算了,可那法源對你也算不錯,法澄跟我的關係也很好。我們總不好意思視而不見吧?我們趕緊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
九林禪院的麻煩,還要從去年蕪城市舉行的“梅文鼎國際學術研討會”說起。當時,從日本來了一個伊谷流的修行人小林,小林在回去的路上被九林禪院的方丈法源所傷。法源並沒有爲難小林,只是讓他傳個話,就說九林禪院方丈法源等着伊谷流來算舊帳。這件事,說起來,我和尚雲飛多多少少也有點責任。
而伊谷流的人近日真的到了蕪城,風君子發現了。風君子是怎麼發現的?說來也巧,這小子放假沒事幹喜歡逛街,這一天逛着逛着覺的『尿』急,附近又沒有公共廁所,又總不能在大街上找個牆根解決。他一扭頭就走進了不遠處的昭亭山大酒店。
昭亭山大酒店是當時蕪城最高檔的賓館之一,四星級,『政府』辦的,總經理就是旅遊局副局長兼任。這種酒店,大堂角落裡的衛生間既乾淨又衛生還寬敞。就在他剛剛走進衛生間的時候,一輛旅遊大巴停在了酒店門口,一羣打扮的花花綠綠的旅客在舉着小旗的導遊帶領下走進了大堂,這是一個涉外旅遊團。風君子正在衛生間裡提槍放水,莫名其妙手一抖,差點把鞋面都給打溼了。他感覺到外面好像有什麼不對勁,趕緊拉上褲子走了出來,正好看見這個旅遊團。
與一般的旅行團一路唧唧喳喳不一樣,這個旅行團的遊客似乎很有修養很安靜,排着隊等導遊安排好房間都依次上樓去休息了。這些人看起來倒沒什麼異常,但風君子卻覺得有問題,關鍵問題是神氣波動太整齊了。修行人的神氣波動遠遠強於常人,但可以收斂不被人發現,比如我戴上鎖靈指環。而普通人則要雜『亂』的多。
這個旅行團,如果單看一個遊客,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是這麼大一羣人,神氣收斂的很好,大部分人彼此之間毫無雜『亂』,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是普通人,很可能來自有組織的同一個門派。風君子思維敏銳,意識到了這一點。在這些人都上樓之後,假裝好奇的樣子去問前臺小姐。前臺的服務小姐雖然愛搭不理,但還是告訴他這是一個日本來的旅遊團。風君子立刻就開始盯上這羣人了。
在這個旅行團入住昭亭山大酒店的第二天,也就是我到正一三山的前一天,風君子一直在昭亭山大酒店附近閒逛。這一天白天,旅行團在導遊的帶領下參觀了九林禪院。據說日本從寺院的密度來說,是世界上人均擁有佛寺最多的國家,從歷史上來看,日本人有規模的出國一般最喜歡做四件事:學習考察,發財賺錢,燒殺搶掠,燒香拜佛。這一次跑到九林禪院來燒香拜佛了。
風君子也花三塊錢買了一張門票進了九林禪院。那方丈法源也是個老江湖了,風君子能發現這個旅行團不對勁的地方,法源肯定也能發現。法源一般是不在前面和遊客打交道的,但這一天一直站在九林禪院的大雄寶殿前的院子一側,挺胸直着腰,一言不發。誇張的是,他連九環錫杖都拎出來了,持在右手,拄在地上。
其它很多遊客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覺得這個和尚稀奇,是不是旅遊景點安排出來擺造形的?有不少人紛紛站到法源身邊合影,法源一直也不做聲。但風君子看在眼裡就隱約知道了怎麼回事,那個日本旅行團當中大多是伊谷流的人,今天是來踩盤子的,而法源是來出來示威的。更有意思的是一派天真的老和尚法澄居然沒有發現什麼不對。風君子在九林禪院碰見了法澄,問法澄他師兄怎麼了?法澄居然認爲,法源這麼做是爲了以即身莊嚴寶相示人,以感化空門之外的遊客,風君子只有搖頭。
九林禪院衆僧中,只有法源和法澄算得上是修行高手,而下一輩弟子不多,高手也少。可是法源『性』情過於剛直,而法澄不通世事。如果伊谷流只來了三、五個高手,不用風君子『操』心,可是這一次對方來了二、三十人,顯然九林禪院不好對付。白天九林禪院香客遊人衆多,不會起什麼衝突,真要動手也只能在夜深人靜之後。第一天夜裡沒什麼動靜,風君子擔心今天夜裡會有事發生。恰恰今天我進了正一三山,他跟着我來了,想早點叫我回去。
我在路上聽到風君子講了這一切,有點擔心的說道:“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回去一趟,請正一門來幫忙?就算鬼子來的人多,正一門這麼多弟子也不用怕他們?”
風君子搖了搖頭:“和尚們的事情,找道士來幫忙不太合適吧?再說,法源擺明了不想找人來幫忙,否則他早就去找廣教寺的活佛了。而且修行界的做法,想幫忙自己去,不要等人上門來求。”
“那你說會有人來幫忙嗎?除了我們倆。”
風君子:“蕪城三大修行道場,正一門勢力最大弟子衆多。而廣教寺是個外來戶,老活佛修爲雖高,門下弟子卻很少,一般也不主動『插』手修行爭鬥。這次法源要解決的是他師兄的私仇,一旦起了爭端,恐怕就有殺業糾紛,修行界的高人如果真想幫忙,也只能在暗中,不便直接出面。沒有什麼顧忌能直接出手的,恐怕只有我們倆了。”
“法源、法澄對我都有恩,我是一定會去的。對手怎麼樣,厲害嗎?”
風君子一皺眉:“一共二十七個人,算得上高手的至少有十個,這次我看那什麼門派是傾巢而動了。麻煩的是,人家是個正經旅遊團,從上海一下飛機直接坐大巴就趕到蕪城,外人抓不住把柄看不出破綻,也不好事先猜測,把他們怎麼樣。真要等到動了手,恐怕就措手不及了。如今,能解九林禪院之圍的關鍵,就在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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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爲什麼不是你呢?你好像沒把黑如意帶在身上。”
風君子:“我剛覺得你有點聰明,你怎麼又犯傻?我今天跟你進正一三山,怎麼能把黑如意帶在身上?萬一被人發現,不跟送上門一樣嗎?而且,九林禪院是什麼地方?我就算動手,也沒法用黑如意。”
我這纔想起來九林禪院淹沒在一片老宅民居之中,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古宅小巷。那個地方如果放出龍魂,不論是大老黑還是小二黑,連身都轉不開,真要動起手,可不把老百姓的房子都給拆了?我又問:“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嗎?”
風君子:“當然不是指你,如果我能將綠雪請下昭亭山,也不必麻煩別人。可是現在,只有一個人有這種大神通,就是九林禪院的老禪師法海。而你,就是能叫醒法海的那個人。我問你,真空之境你是否已經領悟?運甕之法是否已經掌握?怎麼叫醒法海是否已經知道?”
風君子一連問了我三個問題,其實是一個意思。他一說,我就明白了,說實話,我現在確實有了叫醒法海的辦法,就是沒有把握而已,但可以一試。我很奇怪的反問風君子:“我會的,都是你教的,你自己爲什麼不去,而要等我來?”
風君子:“我和你解釋不清楚,總之,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有些事,我辦不到,但你能辦到。不要忘了,五蘊空禪,是你和法澄學的不是和我學的。”
說話間,公交車已經到站了。本來我求見守正,發現守正是金爺爺,金爺爺告訴了我解救阿秀元神的辦法,有一肚子事情要和風君子商量。可剛出齊雲觀,就聽說了九林禪院的事,只好暫時把別的放下了。我們趕到九林禪院時,是晚上七點半,夏天的天『色』剛剛開始暗下來。早已經過對遊客開放的時間,但九林禪院正中空門大開。
九林禪院進門的格局與一般寺院並無不同。第一重是天王殿,四周是四大天王的彩繪泥塑,正中面對着大門口的是笑眯眯的大肚彌勒菩薩,彌勒菩薩背後是怒目瞪眼的韋陀菩薩。法源手持九環錫杖,面無表情的就站在彌勒菩薩前面,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威嚴怒氣,乍看上去,還以爲是韋陀菩薩轉身跑到前面來了。
我和風君子剛剛進門,還沒等開口打招呼,就聽法源沉聲說道:“原來是你們二位,對不起,今夜九林禪院恐有事端,老納不便招呼,還是請回吧。……請改日再來。”
風君子看着他笑了:“改日再來?別以爲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改天來你恐怕就招呼不了了。方丈的樣子很威風啊,拎着根禪杖想單挑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看還真應了那句話——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師兄這是要以身佈道嗎?”接話的卻不是法源,而是從後面走出來的老僧法澄。
法源沒有理會風君子的話,而是轉頭向法澄道:“師弟,你怎麼出來了?我不是要你在後院守好大師兄的法座嗎?”
看法源那樣子,就是鐵了心跟伊谷流單挑,既不想回避又不想牽扯他人,連法澄都給支到後院去了,而九林禪院的其它僧人也不知去向,估計都是讓法源想辦法暫時打發走了。這個和尚的脾氣很難說服,倒不如和法澄多說幾句,我越過風君子對法澄說道:“法澄大師,你剛纔說什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不是搗『亂』嗎?”
法澄好奇的一瞪眼:“這是佛的精神,我和誰搗『亂』了?”
風君子也好奇的看了我一眼,隨即接着我的話說道:“不是說你搗『亂』,是說站在這裡扮韋陀菩薩的法源大師。法澄,我問你,九林禪院的西配殿供奉的是誰?”
法澄:“地藏菩薩。”
風君子與我心意相通,我一開口他就反應過來我是什麼意思。我接着問:“地藏菩薩像兩邊掛的黃布條上寫的什麼字?”
法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風君子拍了拍手:“這不就是了嗎?地藏菩薩他老人家發誓地獄不空不成佛,而法源吵着嚷着就要往地獄裡擠,這不是壞菩薩的事嗎?你們是學佛的人,應該希望菩薩早點成佛纔對,怎麼能拖地藏菩薩的後腿呢?所以剛纔那句話不對,誰入地獄你也別湊熱鬧。”
“對呀!你們說的也很有道理。師兄,這如何解釋?”白髮蒼蒼又一臉天真的老和尚法澄撓着頭,愁眉苦臉,陷入沉思之中。
法源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向我們說道:“二位的好意法源知道,只是今日之事,實在與二位無關。我法源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還是離去吧。這不是江湖恩怨械鬥,只是我幾十年前的未了心願而已。”
風君子:“好好好,你有心願未了就慢慢了吧,不打擾你在這裡擺酷。我們不是來找你的,我們是來找你大師兄法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