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回??窈窕呈風節,揮杖挑離恨(下)
三夢峰是多大的一座山?揮雲杖挑起了多麼壯闊的一片神威之雲?這時我不由自主有一種感覺,我看着風君子手中的揮雲杖——覺的他的杖尖只要往某個方向一指,這一座帶着神威的雲山就會呼嘯壓去。
風君子沒有繼續展示法器的神用,見好就收,停了法術。剎那間流雲不動,萬卷無聲,三夢峰外籠罩的雲層又成了一座巨大的白雲堆朵。施法收法都有如神速。他仍然在大聲說話:“雲中仙,你是我的門下侍者修爲自然不在當世之下。但你和緋焱相比,仍很難取勝。不過此時此地,你在三夢峰下手持揮雲杖,而天月仙子已經開啓了忘情宮的整座雲峰法陣。不要說別人,就算本公子親自出手也只能無功而返。”
風君子說完之後將揮雲杖交給了雲中仙,一言不發的走回去坐在椅子上。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到緋焱身上,看她怎麼辦?緋焱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在別的時間地點,可能雲中仙仍不是她的對手。但就像風君子說的那樣,此時此地面對手持揮雲杖的雲中仙,她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雲中仙這麼跟她鬥公平不公平?怎麼說呢,踢足球不是也有主場優勢的說法嗎?
我沒有理緋焱,而是以仲裁者的口吻問雲中仙:“請問忘情宮弟子云中仙,你想如何相鬥?鬥法切磋點到爲止,不要傷了修行同道的和氣。”
雲中仙:“簡單,我用揮雲杖從山上分一朵雲峰下來,就在布在這一片五丈場地中。如果緋焱能夠做法驅散這座雲峰,就算我輸了。時間嘛,我看半個時辰好了。”
我又問緋焱:“你看如何,半個時辰夠不夠?如果覺的公平就可以開始了。”
緋焱冷哼一聲,一言不發背手就走到了五丈白砂正中,等着雲中仙出手。這女人很有個『性』啊,明知事已不可爲還要去強爭。這時遠遠的孤雲掌門緋寒說話了:“師弟,你回來吧。石真人,孤雲門棄權認輸。”
緋焱神『色』倔強道:“師兄,我不認輸。到底有多厲害我倒想親手試試!”
緋寒喝道:“不論你是勝是負,在這忘情宮外與忘情宮弟子相鬥,爭奪的是忘情宮的法器。這樣有失天下修行人的風儀,孤雲門不能如此!”緋焱還想爭執,緋寒又道:“我畢竟是孤雲掌門,這件事應該我說了算。孤雲門已經棄權了,你再爭就是江湖私鬥!”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緋焱也不得不下臺階了。她向我淺淺的施一禮:“石真人,緋焱棄權相讓了。”然後用幽怨的眼光狠狠瞪了風君子一眼,轉身走出場外。風君子低着頭裝作沒看見。
兩件法器歸屬已定,卻只由風君子與於蒼梧鬥了一場而已,其它人都是不戰而定。想想也不奇怪,在場都是修行門派,不是黑社會,做事情還是講緣法知進退的。我只能苦笑一番,接着高聲道:“第二件法器碧水煙披歸屬已定,由忘情宮弟子云中仙奪得。接下來,請忘情宮展示第三件法器。”
就剩最後一件了,谷中幾乎所有沒出場的高手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畢竟這是最後一件了,如果再不爭就沒有機會了,況且最厲害的幾位高手剛纔都已經出過場。最後一件法器會是什麼呢?大家都在看雲中仙手中的錦囊。
當雲中仙將第三件法器從錦囊中取出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變『色』,晃了幾晃好險沒從椅子上摔下來。只見風君子的表情就像迎面給人打了一拳,一臉的震驚、懊惱還有痛苦之『色』。他低聲呵斥雲中仙:“你這條耽誤事的小魚兒,法器的順序拿錯了!剛纔就應該將這呈風節拿出來。”
雲中仙一臉惶恐:“我怎麼錯了?碧水煙披你不願給她,是你叫我出手的。”
風君子『揉』了『揉』臉,似乎很疲倦的說道:“算了算了,但願老天爺可憐我一片苦心。幸虧我還另有安排……你給衆人介紹罷。”
如果風君子不說出“呈風節”三個字,我根本就說不清這是一件什麼東西?乍看上去是接近三尺的竹節狀長枝,仔細看又象一把細長的如意。細長的枝節手柄,一大一小兩端略彎的弧曲造型。呈風節究竟是什麼顏『色』的?無『色』!因爲它完全是透明的,沒有任何一點雜質。它無『色』透明也不發光,卻十分奪目,穿過它可以看見各種『色』。四周山峰谷地的光影透『射』或折『射』其中,匯聚琉璃世界剔透而璀璨。
雲中仙這次沒有將法器舉過頭頂,而是怯生生的看了風君子一眼,小心翼翼的將呈風節雙手橫端在胸前。她上前向衆人展示時,山谷中發出一片驚歎之聲。這件法器太精緻!太漂亮了!它就象世界名品展臺上一件最名貴的魔晶工藝品。
雲中仙介紹它的時候語氣有點緊張,似乎有些不安:“這件法器是忘情宮九門之一風門的掌門信物,叫做呈風節。諸多神奇妙用,我也不是很清楚……公子剛纔出手爭奪揮雲杖時所用的法術,幾乎都可以藉助呈風節施展。……它還有特殊神用。真人執之,再有秘訣,可以御風隨行飛遊天下。”
先後三件法器,都是忘情宮九門之一的掌門信物,也就是鎮宮九器中的三件。風君子好象對這件呈風節格外在意,雲中仙介紹它的時候風君子一直以手扶額眼神沉重而憂鬱。我此時突然就象頓悟一般,剎那間想明白了今日所見很多事的前因後果——
風君子爲什麼會這樣?他曾是忘情宮風門出身,天月大師迄今爲止只有他這一個傳人。以他的資質、悟『性』、品行以及修爲,絕對是風門掌門弟子。那麼這件呈風節曾經就是風君子的法器!
天月知道風君子在山下,將風門信物送下來讓衆人去取,用意再明顯不過了——就是想讓風君子本人拿回去!風君子門下的雲中仙也下山了,天月恰恰也送下了揮雲杖同時開啓了雲峰護陣,那就是讓風君子賜給雲中仙用的。至於第三件法器碧水煙披,天月大師特別交待只能由女子取用,我猜測很有可能是想送給緋焱的。這從風君子和緋焱奇怪的談話中可以聽出一點端倪,至於內情我就不清楚了。
軒轅派五味道長曾猜測天月一開始不『露』面可能在考驗傳人,後來聽聞三件法器又說天月大師另有用意。這老道眼光挺賊啊!據我看來天月一直在給風君子出題。先是等他守護忘情天梯三天三夜才肯解圍,最後見情勢危急稍微放水了,提前讓雲中仙下山。憑心而論守護天梯這件事風君子用他自己的方式做得很不錯,甚至做得沒法再好了。
接下來的考驗就是這三件法器了,這一題出的太難了!超出了風君子一人控制的範圍之外。如果法器被人奪去,那風君子徹底失敗。這是最不堪的結果。如果一番混戰風君子雖然奪回了一件或全部的法器,卻在浮生谷中引發爭鬥死傷。這對風君子自己的功德、對修行同道、對忘情宮的地位形象也都不是好事。這也不是天月滿意的結果。做爲偌大一派又弟子無幾的忘情宮傳人——必須首先要有維護宗派尊嚴的心力與能力;其次要有善守根本道場以及器物的修爲和手段;最後還要有傳承道法的境界與胸襟。這三個條件缺一不可。
第一和第三個條件風君子可以說是合格的,可第二個條件的考驗現在似乎出了問題。他應該設法爲雲中仙和自己拿回揮雲杖與呈風節,然而陰差陽錯卻拿回了揮雲杖與碧水煙披。呈風節出現的時候,根據場上定下的規則,他和雲中仙已經不能再出手了。如果風門信物呈風節在他眼前被人奪走,他算什麼風門傳人?所以他剛纔罵雲中仙將法器的順序拿錯了。我看見呈風節的時候都突然醒悟,風君子那麼聰明的人怎會看不透?
其實也不能怪雲中仙,如果天月大師的本意或者風君子曾答應的條件就是讓緋焱拿走碧水煙披,那麼風君子在第二場爭奪中就是節外生枝了。也許是因爲阿秀的事情結仇;或者是因爲七心出人意料的用那種方式站了出來,讓風君子不得不阻止緋焱。總之事情起了變化波折。風君子剛纔對雲中仙說幸虧他另有安排,難道他還請了什麼厲害的高手暗中相助?
我在那裡思前想後,不覺中走神了。耳中突然聽見和鋒真人招呼我:“石野師弟,第三場可以開始了!”——又輪到我上場說話了。
擡眼看場外,除了正一、玄冥、終南、孤雲以及聽濤山莊五派之外,幾乎其他所有的各大派高手都在商量着誰出場。這些人大多是想奪器的,只有軒轅派是我請來幫忙的。軒轅派那邊凡夫子等人商量了半天,五味道長已經站出一步準備出場。如果不是風君子點我做仲裁特意不讓我出手,連我也想出面爭奪一番,成與不成總算盡一份心力。
“前兩件法器歸屬已定,石某人也是感慨良多!若天下修行子弟皆如忘情宮傳人這般維護師道尊嚴,則實爲各門各派之大幸。所以兩件法器雖然迴歸忘情宮,但都是以理而取,在下除了敬佩之外別無他想。……現在將決定第三件法器呈風節的歸屬,請問哪位高人願意出場獻技?”
我的話音剛落,一衆高手正待說話,山谷中突然傳出唸誦佛號之聲。有一青袍僧人龍行虎步轉眼已到場中,向衆人道:“貧僧蕪城九林禪院法海,今日欲與天下高人研摩得失,各位有禮了!”
高僧就是高僧,辦事幹脆利索一點也不扭扭捏捏拖泥帶水。他的說話聲雖然不大,但卻清清楚楚傳到每一個人耳邊。更特別的是他剛纔開口時,衆人恍然乎聽不見其他的任何聲音。和鋒真人一見法海,趕緊上前還禮:“原來是法海師兄雲蹤到此,六十年不見,師兄風采更勝往昔……”風君子也沒繼續坐着,站起身來拱手示意。——見此情景我恍然大悟,他就是風君子另外的安排!
法海六十年沒有行走世間,在場大多數人尤其是晚輩弟子並不認識他。說起來他已是九旬之人,可模樣看上去還是二十七、歲的年紀,迎面遇到誰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名動天下的神僧法海。但是和鋒上前施禮問候,這位真人是絕對不會認錯人的!六十年前的宗門大會上,就是法海力壓少年和鋒奪得了當時天下第一的稱號。
山谷中議論紛紛,一面感嘆高人的神奇,一面也疑『惑』不解——法海這樣一位禪門高僧怎會來趟忘情宮這趟混水?法海對衆人的議論置若罔聞,與和鋒、和曦打完招呼,又轉身向我謝道:“石小真人一向可好?……上次東瀛伊谷流圍襲九林禪院,小真人仗義相助出手退敵,九林禪院還未報答。……此番又要麻煩小真人評判仲裁,看看貧僧有無福緣得到這件法器。”
法海的樣子不象是來爭奪法器的,倒象是走鄰居串門的,侃侃而談不帶一絲煙火氣。他很平淡的說出了日本伊谷流偷襲九林禪院的事。此事在蕪城也只有少數修行前輩知道,天下修行界隱約有風聞卻知之不詳,因爲九林禪院也不想宣揚。今日法海一說破,我在衆人眼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成了不欲留名的“抗日英雄”。
和他客氣幾句,我又轉向谷中道:“九林禪院神僧法海,不願見天下同道爲一物而傷天和。故舍身而出,願以大慈悲神通受取此器。請問諸位高手何人下場來奪?”我的話在提醒有些人就不要自不量力了,同時也送給法海一頂高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