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如果在戰場上,你的戰友中彈了、受傷了、他失去了行動能力,你該怎麼做?”
“把他救回來!”
“說得對!我們華夏的軍,不需要冷血的兵!在戰場之上,戰友就是你的第二條生命!那麼我問你們,怎麼救?”
“把他背到戰地醫院。或者……或者幫他包紮。”
“這個小夥子說得沒錯。各位都是地方部隊推薦上來優秀偵察兵,普通的急救技能,那是基本功!但是,以後我們會面臨很多深入敵後的任務,在敵國的本土、甚至大本營裡作戰。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下,根本沒有戰地醫院,也不可能攜帶過多的醫療物資。這時候,你們怎麼救受傷的戰友?”
“這……”
“爲了回答這個難題,下面我給你們介紹一位新教官,他是我們零號小隊隊長,童兵少尉!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你們將從童教官這裡,學習我們祖國獨有的中醫文化瑰寶,也是以後你們在戰場上保住性命的秘密武器——骨傷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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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扭曲成不規則形狀的小男孩,在童軍平穩的動作下,已經平俯在地上。從這個角度周圍的人才可以看到血跡,很多人都倒吸冷氣,孟筱翎等一干女性大多轉過頭去。
只要看到小男孩的後背,即使不懂醫也知道他傷勢極重。
男孩的脊椎中斷,不但向左側鼓出一個不規則的弧度,而且內出血的部分高高隆起,宛如小駝峰。
“就算是成年人,脊椎傷成這樣,也很難救回來了。”廖醫生嘆了口氣:“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快點讓救護車開進來吧,孩子的母親也需要護理。”
那個年輕醫生不知從何處取來一塊毛毯,看着半跪在孩子身邊的童軍,猶豫着問到:“我們還是先把孩子蓋起來吧。”
“不急。”童軍沒有擡頭,甚至連目光都沒有轉動一下。此刻他的眼前已經模糊一片,大腦中負責維持視線的集中力,全部都轉移到了觸覺上。
在各種各樣注視的目光下,童軍的左手五指從男孩的後頸開始按壓,指尖帶着奇妙的韻律遊移在脊椎周圍。
從沒有人見過這樣的救人方法,既不像按摩,也不像正骨,光憑動作來看更像是……
“彈鋼琴?”孟筱翎的腦海中不知爲何浮現出這個詞來。
“孩子都奄奄一息了,你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嗎?”組長恨恨地奚落了一句,正想叫人上前拉開童軍,卻忽然發現童軍即使半跪在地上,也給人一種無法俯視的感覺。一種無法詳解的警示感擊中了組長怒火的源頭,讓他沒有再進一步打擾童軍的救治。
這時,始終觀察着童兵動作的廖醫生忽然眼睛一亮:“他把脖子接回來了!”
“什麼?”
“怎麼可能?”
離廖醫生較近的旅客羣中發出一片低聲驚歎,孟筱翎目不轉睛地盯着童軍的手,問道:“廖醫生,這是……正骨的手法麼?”
“是,也不是。”廖醫生的目光也死死鎖在童兵的左手上:“中醫裡的正
骨法,只能用在肘、膝、踝、腕、肩這些關節處,這些部位的共同點,就是神經脈絡在關節之外。”
那年輕醫生似乎是個書呆子,聞言接話到:“對,人類手指敏感程度從S4到S1,分爲四個等級,即使是手指最靈敏的外科主刀醫生,擁有S1指靈敏度,也只能徒手處理不含神經脈絡的關節。”
“沒錯,手指再巧,也不能與微細的神經相比。正骨法可以護理脊椎,但絕不可能用於脊椎損傷急救,因爲脊椎的內部含有脊髓,接骨時稍不注意,碎骨刮到神經,死亡率高到無法接受的程度。”
“什麼?!”聽着廖醫生等人的低聲交談,孟筱翎憂心忡忡地看向童軍,他依然用左手不斷輕彈着小男孩的背部,彷彿在演奏着一首旋律。可孟筱翎卻絲毫不感到輕鬆,在冷靜下來後,她很快察覺到組長失態的原因,這個平時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現下恐怕一門心思在考慮怎麼找人背黑鍋吧?那麼童軍一旦沒把孩子救回來……
童軍,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逞強!孟筱翎緊緊咬住下嘴脣,雙手互握爲他祈禱起來。
“沒關係,不用緊張。”廖醫生忽然說了一句。
“爲什麼……難道有希望了?”孟筱翎不敢相信地問道。
“不一定,但是傷勢好轉了,你看!”
當孟筱翎順着廖醫生的手指看過去的時候,當週邊諸人各懷心思的時候,童軍的專注力卻已經達到了巔峰。
他左手五指速度越按越快,右手殘影一現,從揹包裡抽出了一根吸管,插在了小男孩背後隆起的小駝峰上。一柱醬紫色的積血從吸管中被導出,全部滴在他右腳背上,將白色跑鞋染得血紅。
童軍絲毫沒有閒工夫去管沾血的鞋子,他的劍眉一挑,臉上已經露出微笑。
就在積血流出之前,他的骨傷指法,已經在沒有觸及骨髓的前提下,接回了孩子的第三節脊椎。就連離得近的旅客,也驚呼起來,因爲小男孩背後的兩個“駝峰”,已經消下去了一個。人潮中不時有人叫到“好樣的”、“見到大神了”之類振奮的話,在廖醫生的指揮下,孟筱翎、楊露等人趕緊要求大家保持安靜,不要讓童軍受到打擾。
看着孩子漸漸平穩下來的呼吸,童軍笑着抹了把額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出汗。
小傢伙的生命比他想象中更堅強。
人體脊椎、尤其是幼兒脊椎的第三節部位,是連接上下半身的關鍵點,更是接近肺部的要害之處。這個部位一旦受創,當場死亡率高達90%以上。但是現場死亡率高,並非代表無法救治,只是說施救的時間很有限,因爲脊椎受創留給傷者呼吸的時間,可能就只有那麼幾分鐘。
在童軍的軍旅生涯中,救回過4個脊椎被子彈、炮彈碎片或倒塌鋼筋傷到的戰友。他這手“骨傷法”,就是專用來對付這種險症的絕招,只要給他時間,這種傷勢就難不住他童軍!
要求周圍的圍觀旅客退後之後,廖醫生和孟筱翎、楊露等人站在幾步之外,喜憂參半地望着這場與死神搶人的戰鬥。
這時,孩子發出“咳”的一聲,所有人集體歡呼起來,看着童兵
的目光充滿了敬佩與驚喜。
孟筱翎也笑了,她跑過去,小心地撫摸着孩子的頭髮,卻不敢幫他拍背,只能輕輕問道:“童兵,救活了嗎?”
可是童兵的臉上,並沒有她想象中輕鬆的微笑。看着童兵略顯嚴肅的表情,孟筱翎心裡一涼:“不……不行嗎?”
“什麼?!”這時,跑過來的廖醫生也變了臉色:“怎麼會這樣?”
“失敗了嗎?孩子剛纔不是咳出來了嗎?”跟着過來的楊露急忙問:“出了什麼事?”
童兵搖搖頭,指着孩子的第四節脊椎:“你看。”
順着童兵的手指,幾人發現在一片破衣血污中,赫然有金屬的反光。
“是書包上的金屬環。”現在絕不是賣關子的時間,童兵分秒必爭地解釋着:“可能是撞擊的時候,車頭的巨力,將他書包上的金屬環撞得變形斷裂,斷口插進了骨縫裡。”
“盡力了……都已經盡力了……金屬條被撞成什麼形狀,沒有X光機根本看不出來,被這種不規則物刺入體內,就像拔倒刺箭一樣,肯定會拉扯到周邊的肌肉或神經。”正當其他人還在思考這段話意味着什麼的時候,廖醫生已經摘下眼鏡,捂住了雙眼。作爲一個醫生,他本不是這麼容易沮喪的,可今天童兵已經給他帶來的希望,卻又在此時遇到了如此令人絕望的傷勢。
童兵活動了一下左手掌,喃喃道:“拔出金屬條的時候,如果發力角度和傷口形狀不能完全一致,必然會拉斷脊椎神經。”
“可是沒有X光,我們不可能知道里面斷成什麼樣了,這金屬條有可能在裡面斷成兩截、三截。”
“的確有可能。”童兵的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感情。
這下就連堅強的楊露面帶絕望地轉過身去,可孟筱翎卻一反常態地冷靜下來,她緊盯着童兵的表情,一字一字問道:“你是不是……還有辦法?”
聽到孟筱翎的問題,童兵的心中忽然一熱。
不管是在原先的軍區部隊,還是之後的零號隊,每次下達戰術指令時,都很少有人能跟上自己的思維。每次指定一個新的戰術,童兵都要講解一番,才能讓下屬們有個底。
而孟筱翎,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
童兵這時候才笑了出來:“想不到,隔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那個瞭解我的孟懶喵。”他的眼睛這麼說着。
“少裝嗶,快救人!”孟筱翎的眼神中,似乎傳出了一讀就懂的信息。
“好!”童兵忽然發聲喊,一拍膝蓋站起身來。
被他這麼一吼,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孩子明明還躺着沒醒,背後還有一個腫起的“駝峰”沒消呢,怎麼那個大神就說好了呢?
廖醫生、楊露、組長等人心中,則萌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預感:難道這個男人,還有辦法?
孟筱翎跟着童兵一同站起身來,堅定地觀察着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毫不在意四周的目光,童兵重新露出微笑的表情,他轉身前後看了看,很突兀地開口問到:“孟筱翎,你們這裡最老最舊的巴士是那一輛?”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