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在很耐心地給代田真由理提示,不過她本人倒是沒有那麼想要與餘歸亭和廉清宜對決。她見過時瞳使用那份力量,超乎規則的力量總能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優勢,就算餘歸亭和廉清宜只是連帶的受益人而不是最開始的使用者也一樣。
不光是因爲她覺得對付這種人很麻煩,更因爲……她不是很能反對這些“騎士”,這些人無論未來會因爲這種信仰變成什麼樣,現在的目標卻依然符合多數人的利益——懲惡揚善。集散地的很多遊客都不符合普通的善惡觀標準,而他們的信仰至少使用了遊客們的觀念來判斷。
在這個基礎上,代田真由理依然屬於“邪惡”的那一類嗎?
陸凝的思緒轉過,口中已經將自己想說的幾點建議都說完了。
“那個廉清宜……想要解決他會非常費勁。”代田真由理拉過椅子來坐下,如今她一時半會還不想離開這間屋子。和廉清宜的交手讓她都感覺脊背發涼,這些人的攻擊行動可完全不考慮什麼光明正大,要不是場景的特殊性,她怕是都沒有機會在這裡和陸凝說這些。
“你覺得打不過對方?”陸凝問。
“現在的情況下,我們確實是處於劣勢的。”代田真由理有些頹喪,“我們幾乎是全面處於劣勢,那個傢伙的能力……我一開始還不覺得那麼難纏來着!”
“集散地給的能力都是有操作空間的。在這一點上,或許只有你自己可以去努力,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如果你覺得在這裡比較安心的話,可以留一會。但是……我想,第一階段的戰鬥,或者說是問候大概也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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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尼克斯的房間裡面,一個略顯年輕的雷尼克斯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目光望向了窗外。
“虛假的。”
雷尼克斯的手指慢慢敲擊着椅子的扶手。
“大概很快就會下雨了。”
“老朋友,你現在感覺很不安?”古斯塔夫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島上的事實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我確實沒想到,在過了那麼久之後,我居然還要再次重溫當初的歲月……古斯塔夫,我們需要回到從前的身份,回到那個奇蹟即將誕生的九月二十六日。”雷尼克斯微笑了一下,“多麼有趣,被我的孫女稍微喚起的那一絲記憶雖然正在迅速消退,我卻還留着那個時候的一點感覺。這種人類的感情讓我感到懷念,古斯塔夫,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僅僅是望着海面的落日,就會產生感傷了?”
“太久遠了,自從這座島嶼和我們一同昇華之後,我的記憶幾乎都是徘徊、混亂與機械般的思維。不得不說,魔法起源的想法和人類的想法根本不互通,大概……也和你當年的計劃失敗了有關。”
“算是失敗吧,它不僅改變了我們,也讓我的後人蒙受了巨大的痛苦。而如今,這樣的痛苦或許會迎來結束的一天。”雷尼克斯微笑了起來,“記憶消失了,古斯塔夫,接下來……”
“要麼它成爲一個美好的結局,要麼它成爲一個消失的結局。說到底,我們……呃,抱歉,我已經忘記了。”
“無妨,大概過了今晚,我也不會記得這一場談話了。雷尼克斯,回到人間的感覺真好,你的孫女創造的是不亞於你的奇蹟。”
“同感,我的朋友。”
古斯塔夫愉快地笑了笑,打開了門。查斯汀娜就在門外的走廊上,趴在窗邊,望着窗外的暮光景色,臉上也多了一些開心的神色。
他知道那種情緒來自於何處,從僵化的思維中找回了自我之後,恐怕無論是誰都會有這樣的感覺。被莉絲塔喚起的那些成爲“使徒”之後的印象實在是糟透了。
“晚安,古斯塔夫。”查斯汀娜輕快地說,“真是美麗的夕景啊。”
“對此時此刻的我們來說,尤爲珍貴。”
“島上那些暗地裡的交鋒你也該關注了一下,在我們的思想被龐大的源生魔力凝固的時候,世界上似乎產生了不少令人稱奇的變化。”
“好勇鬥狠,卻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恐怕就連雷尼克斯和莉絲塔也不知道太多。或許可以問問廉清宜,我倒是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他,更沒想到見到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個人。”
“我們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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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並不出乎陸凝的意料,之後的幾天並沒有發生任何爭鬥,無論是遊客之間還是場景內的任務。陸凝按照雷尼克斯的吩咐,每天正常去給他進行身體檢查,不過那年輕了些許的軀體已經明示了一些東西。
九月二十五日的下午,大雨如如期而至。
九月二十六日的清晨,陸凝拿起醫療箱,按照這幾天的習慣走向大廳,從那裡上樓。
不過今天的大廳裡除了打掃的傭人以外,還有一個人。
圓谷寺空穿着一件厚衣服,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手裡拿着一本看上去有點舊的筆記本,認真地在上面記錄着什麼。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他擡起頭看了陸凝一眼,向她微微點了點頭。
“早安。”
陸凝腳步停頓了一下,也向他點了下頭作爲迴應。
“早,今天這麼早起來?”
“睡不着,今天……比較興奮。”圓谷寺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靈感爆發,您能理解嗎?我昨天晚上感受到了一種創作的激情,就像是以前一樣,每當這個時候,我都知道,自己應該動筆,記錄下我的感受。我沒有睡很長時間,不過我覺得神采奕奕!”
陸凝皺了下眉,她感覺圓谷寺空的狀態不是很對,但無法判斷這是演技還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
“雖然我能理解藝術家有了靈感的興奮,不過還是建議今天您補一覺。睡眠不足固然不是短期內致命的習慣,但長期還是會影響人的精神狀態。”
“我知道我知道,我趕稿的時候經常這樣。別擔心我,醫生,在這方面我有充足的經驗……”
說着,圓谷寺空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手裡的筆記本上,竟然就不再對陸凝說什麼了。
陸凝懷着一絲警戒走上了樓,如同這幾日一樣走進了雷尼克斯的房間內。
“早安,雷尼克斯先生,到了每天檢查的時間。”
“麻煩您了。”
雷尼克斯起身去牀上躺了下來,陸凝注意到他的桌上已經擺着吃完的早餐,而一般來說,雷尼克斯的早餐時間是每天早晨檢查之後的。
“您今天用餐的時間格外早。”陸凝說。
“是的,潘廚師長準備了豐富的餐食,畢竟今天是家宴的時間,醫生,你們的餐點也可以期待一下,我相信廚師長一定爲此準備了很久了。”
“那確實是值得期待的事情。”陸凝笑了笑,開始給雷尼克斯準備檢查。進餐並不會影響她的檢查環節,而雷尼克斯的身體當然基本上不會有什麼變動了,他這副軀體的健康會在近兩天內保持穩定,然後因爲本體的死亡而快速惡化,要不了兩天就會迎來死亡。
“您的身體狀況一如往常。”陸凝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健康檢查,開始收拾器具,“我還是那句話,您現在狀態穩定,但並不能保證一直如此,如果還想讓生命再延續一段時間,最好去更專業的醫院裡面,這種地方可無法提供最好的治療。”
“我很清楚,謝謝,醫生。不過我相信你的醫術,憑自己的本事成長起來的人,總有一些自己的辦法,不是嗎?”
“您的意思是?”
“我需要一些藥物,據我所知,你很擅長這類藥物的配置。”
雷尼克斯依然向陸凝要了一瓶用來臨時刺激身體的藥物,而緊接着,他就如同每一輪那樣向陸凝發出了參加今晚家宴的邀請。
“我們到這裡來,僅僅是因爲您的邀請,可沒有打算成爲您家宴的一份子。再說,參加家宴這件事在您的家族似乎有一些儀式方面的意義。”陸凝向雷尼克斯搖了搖頭,“我個人的生存信條就是,最好不要去試圖知道一些極端危險的事情,或者有能力把它們扼殺在搖籃之中。所以,我不準備參加。”
“哦?這倒是出乎意料,醫生,您對這些真的不感興趣?”
“感興趣,但是我還是想考慮一下自己的小命的。”陸凝說,“我對危險有一些預感,而這次的家宴就給我這種感覺。總覺得如果參與進去了,就會被迫陷入某個旋渦當中。”
“您已經在島上了,卻認爲僅僅是拒絕參加一場宴會,就可以躲避風暴的衝擊嗎?”雷尼克斯問。
“當然不,不過在這種事情上最好不要知道太多。我想,您大概對這裡的一部分客人也發出了邀請吧,有人同意不就可以了,還是說……我非得參加不可?”
“不,當然不。我尊敬各位的選擇,不得不說,您很敏銳,醫生,這座島上,恐怕真的會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希望您能做到明哲保身。”
雷尼克斯有些疲倦地擺了擺手,陸凝便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房間。埃舍爾就在門外,他將一份邀請函拿了出來。
“我拒絕了雷尼克斯先生的邀請。”陸凝說,“請收起來吧,我知道雷尼克斯先生的一些家族隱秘,所以接過這個東西也是有其意義的,對嗎?”
“是的,如果您執意如此,那麼我便將它撕毀。”埃舍爾將邀請函攔腰撕成了兩半,“只是哪怕您不參加,也最好做好準備。這座島上或許會發生一些與您之前的理解完全不同的事情。”
陸凝點了點頭:“謝謝提醒。”
指示她已經不想再參加家宴了。這個事件幾乎鎖定了島上絕大多數人在九月二十六日晚的行動,而陸凝前三輪選擇的人物都參加了家宴,她沒有機會去了解家宴以外發生了什麼,只能根據他人的信息來了解。
她還是準備自己探索一番。
下樓之後,正如雷尼克斯說的那樣,潘慎準備了非常豐盛的早餐,萊恩伍德、米莉亞、菲莉希雅、蘇泊比亞等人已經到了主館,很多人正在大廳裡面談論事務,一時間倒是頗有些熱鬧的氣氛。
陸凝拿了一些麪包、果醬和香草茶走到了角落。她不準備此時和什麼人交談,這一天的早餐基本上都是沒什麼營養的社交,真正有事都是私下商談的。
不過很快,陸凝就看到萊恩伍德走了過來。
“醫生,方便聊一下嗎?我比較擔心父親的身體狀況。”
“哦?據我所知,前幾天你沒有少去見雷尼克斯先生,理應知道他的情況。”陸凝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是還有什麼疑問?”
“父親說他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但是我還是更相信醫生的判斷。畢竟您知道,病人很容易對自己的身體產生誤判。”
“尤其是對於一位一貫強勢的人來說?”陸凝瞥了萊恩伍德一眼,“這裡可不是適合談論這個話題的地方,萊恩伍德先生。”
“是的,是的……等您吃完早餐,我們去三樓找一個房間,那裡有專門用來談話的小書房。”萊恩伍德笑道,“非常感謝您。”
“那麼請稍等。”
這件事之前幾輪並沒有發生過,至少第二輪陸凝沒有遇到萊恩伍德來主動邀請她談論雷尼克斯身體的情況。
在這個階段,萊恩伍德最關心的恐怕並不是雷尼克斯能活多久,而是他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雖說作爲莉絲塔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萊恩伍德的一些人情味,不過這種人情味在面對巨大利益的時候也是有限的。
吃完早餐之後,她就跟着萊恩伍德去了三樓的小書房,米莉亞並沒有跟來。
不過陸凝覺得萊恩伍德的態度似乎有一些拘謹?
“請坐,陸凝醫生。我讓傭人準備了茶,也許能符合您的口味。”萊恩伍德的樣子並不像是一個已經掌握了霍華德財團一部分公司的老闆,陸凝就感覺更好奇了。而桌上的香草茶也有些過於……急切了一些,通常來說他們這種人會把事情做得更加隱秘。
“恕我直言,您爲什麼看上去有些着急?”她直接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