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不好歸不好,要做的事情接着還得做的。
今天安息日的活動依然沒有結束,陰雨的天氣卻在繼續持續,天氣預報的結果並不準確。陸凝和葉奈都換了一身雨衣,走在所有人裝束都相同的街上就更難認出什麼人了。
“我們從哪裡查起?”
“嗯……雖然說想去十區,但我還是有比較在意的事情。”陸凝拿出手機,翻到了薇茵的名字。
拖延時間導致關鍵人物遇害這種錯誤她是不會犯的,今天最好是儘早給她打個電話。
“喂?”
剛接通沒多久,對面就傳來了薇茵元氣十足的聲音。
“薇茵?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你在外面?正在坐車?真高興你給我打了電話,來二區吧,我正在學校的圖書館裡翻文獻。”
對方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陸凝這邊有點嘈雜的環境,並迅速打斷了她要說出來的名字。
這種謹慎和反應速度令陸凝也有點驚訝。不過想到薇茵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倒也不奇怪了。
兩人坐車前往了二區,那個壓抑的大學城。
這次陸凝終於走進了校園。和普通的大學不同,這裡並沒有通常大學所具備的青春活力。雖然也有學生在外走動,但都是抱着書本行色匆匆的樣子,連停下來說句話的工夫都沒有。陸凝和葉奈順着薇茵給的地址找了過去,那是大學圖書館三樓的閱覽室,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文獻資料。
薇茵也不是一個人在這裡的,和她一同在這裡找文獻的還有她的導師,一名名叫岡克的溫文爾雅的中年人。而就算是向自己的導師介紹的時候,薇茵也只是使用了二人的姓氏來介紹了她們,並沒說出全名。
“我叫岡克,你們不是這裡的學生,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岡克也沒介意自己學生的小心思,微笑着對二人說道,“我知道薇茵正在研究的課題,而如果內部無法找到歷史的確切證據那就只能從外部入手了,因此我帶她來這裡查找資料,不過可惜的是我手裡還有幾個項目正在做,只能對她做點指導工作,如果有朋友願意來幫她就再好不過了。”
“那個,我們能隨便找嗎?”葉奈看着巨大的館藏量略微被震撼到了。
“本來圖書館就對每個人開放,凡是渴求知識的人在此都會一視同仁,只不過小心一點不要損壞了書籍就可以了。如果不熟悉的話,可以讓薇茵先帶着你們轉轉。”
陸凝注意到了岡克話裡的另外一個意思。
“您是說這裡的書都可以隨便看嗎?不管是什麼人?”
“如果不是爲了普及知識,圖書館建立又有什麼意義呢?”岡克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當然,非在校人員只能在館內借閱,這是爲了避免珍貴藏書遺失進行的規定,除此之外你們可以借閱這裡的任何一本書。”
陸凝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作爲核心教育區塊的二區圖書館相比於五區大了足足有三四倍不止,這裡的藏書是近乎一眼望不到邊境的海量,那散發着陳舊紙張、樟腦和油墨香味的書架之間是每一個好學者最喜歡走過的小徑。
薇茵帶着陸凝和葉奈一同走過了一排排書架,並向她們介紹這裡不同語種的書籍和分類。這裡面無疑是薇茵掌握了最多種類的語言,足足有八種,雖然一些處於僅僅是讀寫的狀態,但作爲這個年紀來說已經很厲害了。
陸凝和葉奈都只熟悉兩種,別的只是能認出屬於哪一種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二人走着走着就變成了給薇茵拿書的跟班了,不過光是聽她在那裡說這些書的歷史就是很有趣的事情。
“對了,如果說對歷史有記載的話說不定這個也能……《貴族血統及傳承研究》,裡蘇佛在治理瘟疫之後曾經被封爲了子爵呢,理論上這裡也應該有的。”
她的手指在一排厚厚的典籍上劃過,找到了對應子爵,姓氏“H”的那一本,卻正好和另外一隻手碰上。
“誒?”
薇茵扭過頭,看到了一名身材削瘦的花白頭髮男人,他的面容陰鬱,手指也落在了那本書上。
“你是哪個系的學生?”
沒等薇茵說話,男人先開口了,語氣中自帶一股教授一般的嚴厲。
“對,對不起!我是歷史系的薇茵,請問您是……”
“歷史系?貴族血統?研究這個?”男人擡頭看了一眼書本,又瞟了一眼陸凝和葉奈,“你們呢?”
“她們是我的朋友,幫我來查資料……”
“胡鬧!外人進來弄壞了這裡的書怎麼辦?”
男人的聲音更加嚴厲了,薇茵嚇得連忙收回手,連連道歉。
這位教授一樣的男人這才掃了陸凝二人一眼,伸手將那本書抽了出來,然而就在這時,陸凝忽然將懷裡的幾本書交給了葉奈,走上前來按住了對方即將抽出來的那本書。
“陸凝?那是教授!我不急着找這一本!”薇茵在後面小聲向陸凝提醒道。
“這事和你無關了。”
陸凝面帶笑容,擡頭看着眼前的教授,能夠從對方的瞳孔中看出一絲驚怒的神色,同時對方手上的力氣也變得猶豫了起來。
“李嚴恪教授,初次見面,今天才來找這個東西,是不是有點晚啊?”
說完,陸凝忽然用力一拉,將那本書整個從對方手裡奪了過來,與此同時,附着在書本封皮上的一枚扁平金屬徽章落了下來,在地上撞出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你……你居然破壞這裡的書!保安呢?保安——”
陸凝並沒理睬對方有點氣急敗壞的表情,而是附身撿起了徽章,翻到正面,看了一眼。銅鑄的金屬表面,一株藍色的玫瑰正在盛開,背景則是三角形狀的紋章。
她將徽章和書丟給身後有點不知所措的薇茵,自己則擋在了兩人中間。
“我想我們沒有矛盾。”李嚴恪瞥了一眼薇茵手裡的徽章,“看來你……”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陸凝在脣邊豎了一下手指,“提前說明,那個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不止一件了,不過都沒用過。至於原因嘛……無功不受祿你明白嗎?”
李嚴恪皺了皺眉。
“證據呢?”
“喏。”
陸凝將衣服下方的鋸齒短劍拿出來,劍柄朝着李嚴恪,壓低了聲音。
“你碰碰就明白了,就算你在這裡選擇繼承,我也沒什麼損失。反倒是你有可能就此淪陷在這裡哦?”
李嚴恪猶疑地觸碰了一下劍柄,隨即馬上鬆開了。
“我聽說你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陸凝將短劍放了回去,“雖然不知道能到何種程度,但是現在你也應該注意到出了問題了。選擇留下……那就儘量避免這種危險。”
“……多謝提醒。”
雖然如此,李嚴恪依然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那個徽章,然而十文字葉奈笑嘻嘻地站在薇茵旁邊,一對三的情況下,他這個並非武力專長的人也沒把握。
“李教授一直一個人嗎?”陸凝發現了他的目光,開口講對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是的,除了必要的情報交換,我都是獨自行動……怎麼?難道你想拉攏我?”
“我沒這個興趣。只是我遇到的人比較多,但是二區的人比較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嚴恪慢慢點點頭。
“既然如此,有機會我們見個面吧,喝杯咖啡什麼的。”
陸凝發出了邀請,李嚴恪想了想就接受了,隨即便迅速離開了這片區域。
“呼……總算是打發走了。薇茵……薇茵?”
一回頭,陸凝就看見薇茵正在仔細打量着徽章,另一隻手將那本書攤在地上正在迅速翻頁。
“發現什麼了嗎?”
“這枚徽章……並不是什麼貴族的族徽,有別的含義。對了,藍玫瑰徽章,代表了‘奇蹟’的含義,授予完成了偉大創舉之人。歷史上由女王頒發的藍玫瑰徽章只有二十四個,其中就包括了——這裡!【終止了蔓延了半個王國的瘟疫災厄,以人之力對抗天災,創下不可能之可能,據此授予‘裡蘇佛·海託菲爾可’藍玫瑰徽章,無論後世如何,該功績將永存皇家榮譽室內。】”
被記錄在書上的徽章圖案,與她手中的一模一樣。
“裡蘇佛的功績?那不就是說……”陸凝急忙伸手從薇茵手中拿過了徽章,細心感受了一下,卻並沒感覺到什麼特殊的。
“這不是惡典?”
“惡典?陸凝,你在說什麼?雖然書上會附加徽章很奇怪,但是也不可能是惡典吧?”薇茵有些奇怪。
“不——難道說——”
就在這一瞬間,地面上忽然鑽出了一隻手,抓住了薇茵手中的書,隨後用力一拽,將書的封底直接扳了下來。葉奈的反應速度已經夠快了,把書往旁邊一放立刻甩出袖子裡的鐵摺扇,卻依然慢了一步,讓那隻手帶着封底縮回了地下。
“李嚴恪!”
陸凝立刻衝到了書架外側的過道上,正好看見李嚴恪緩步走向出口,而另外一個人則從地下浮上,出現在李嚴恪的前方,對他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你的目的是那本書的封底?”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追上來。”李嚴恪偏過身,從那人手裡接過了封底,“有一句話我是騙你的,我已經有了盟友,就是趙汐華所帶領的隊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來幫忙的常子彬。”
“穿牆術……”
“小姑娘,我們大小姐讓我向你問好。那枚徽章本來也是我們要取的東西,不過既然你發覺了當面動手會很麻煩,我就退而求其次了。”常子彬笑道,“另外不妨告訴你,我的能力並不是穿牆術,而是幻影陷阱,你到我們這裡的地面有一部分已經被我變成陷阱了哦。”
陸凝冷笑一聲,微微蹲身,直接從靴筒中拔出了手槍。
見到這個東西,李嚴恪和常子彬的臉色頓時一變。
“我不用追過去,只要子彈追得上你們就行。告訴我那是什麼!”
“年紀輕輕這麼暴力可不好……”李嚴恪將書的封底給她展示了出來,“你應該知道了。這裡是邪惡樹的系譜圖。”
那本書的封底,確實繪製着邪惡樹的圖案,而代表十個質點的位置則是黑洞洞的凹槽,除此之外,右下角還有一塊扁平的區域,似乎正是嵌入徽章的位置。
“這個東西對你來說也沒什麼用。”
“難道對你有用?”
“正如你所說,二區的遊客很少,所以有很多東西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這邊有着你絕對無法想到的線索,相對的,我在之前的十五天裡受到了很多約束,甚至尋找惡典也進行得磕磕絆絆……任務也沒完成,真是讓我困擾。”李嚴恪轉過身看着陸凝,“如今這樣我認爲正好可以,徽章和封底分開,由我們兩方分別持有,也避免了一方出事線索全部斷掉的情況。”
“二者是可以分開的嗎?”
“最後當然會合併在一起,這是裡蘇佛的‘命運’,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一切迴歸於原點。雖然聽起來可笑,但是如今這座充滿罪惡的城市,實際上象徵着和平。”
李嚴恪笑了起來。
“但是很多人都期待着將這份和平撕碎呢。”
“胡說八道。”
薇茵從書架後走了出來,明顯是生氣了。
“執着的丫頭,裡蘇佛的死直接促成了都市的建立,你認爲是什麼?這本書的封底,整個城市的規劃……我不妨再提示你一些信息吧,在世界各個國家的神話傳說中,都不乏一些神明的身體化爲高山長河之類的傳說。你在調查這件事對吧?那就沿着這個思路去想想,想想這座城市。”
說完,他又看向了陸凝。
“我會赴約的,你知道我的聯繫方式吧?程雨潤那個傢伙雖然很煩人,該做的事情還是會辦得周到的。到時候我會多告訴你一些東西。”
說完,二人的身體忽然一同往下一沉,直接沒入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