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穆珩：“……”
這個走向是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的。
他低下頭, 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小龍，頓了頓，有些猶豫地伸出手。
龍的脊背冰涼而光滑, 細小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耀着銀閃閃的光澤, 摸上去像是某種珍貴的玉質。
穆珩順着鱗片, 從龍的腦袋擼到尾巴尖。
一下, 一下。
人類的掌心溫度灼熱, 暖烘烘的覆蓋在脊背上。
小龍舒服的蹬了蹬後爪，身體慢慢攤開，整條龍軟噠噠地趴在了他的膝蓋上。
甚至還格外順從地翻了個身, 讓對方可以摸到自己的肚皮。
穆珩：“…………”
他試探性地用指尖撓了撓龍的肚皮。
這個部位的鱗片比脊背上的要柔軟的多，帶着一種冰涼涼的柔韌感。
“嗷, 嗚嗷嗷。”
小龍眯着眼, 懶洋洋地打了個滾, 喉嚨深處發出快樂的咕嚕聲。
穆珩：“……………………”
不知道爲什麼，連續數日在他心中沉澱蔓延漆黑淤泥與無聲燃燒的黑色火焰像是突然靜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一種難得的……
愉快。
他想了想，伸手從口袋中掏出手機，訂了一份巧克力芭菲。
超大份的。
*
龍的存在終於不再是秘密。
現在，整個大陸都亂成一團。
管理局不止要和各個區的長官進行協商，談判, 權力交接, 封鎖消息防止平民恐慌, 而且還要放出所有的崗哨, 在整個大陸的範圍搜尋龍的蹤跡。
與此同時, 整個大陸上所有的學者塔樓都開始緊急會議，努力在那些落滿灰塵的故紙堆裡找出來有關龍的任何蛛絲馬跡。
這場變故之前, 管理局中只有穆珩和少數幾個高層知道。
而現在，幾乎所有部門的領導都知道了。
他們最先想到的人就是穆珩。
穆珩不僅是人類中的第一強者，更是著名的屠龍世家唯一的血脈，沒人知道穆家主宅內的藏書閣究竟有多少關於龍的古籍，是否有任何能夠傷到龍的咒術或者道具，他們只知道，如果有人能夠解決這次關於龍的危機，那就非他莫屬了。
無論是探測部，後勤部，數據部，甚至是理論部門，都瘋狂地想要和穆珩取得聯繫。
但是，整整三天，穆珩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簡直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聯繫不到穆珩，就只能聯繫他的副手，溫瑤了。
頻繁響起的通訊器讓溫瑤不堪其擾。
可是溫瑤清楚自己的長官是多麼隨心所欲的一個人，只要他不想被任何人找到，無論是多麼高層的電話都是不會接的。
思來想去，溫瑤只能找到了卓浮。
“這幾天你有長官的消息嗎？”她開門見山地問。
卓浮身上的白大褂像是幾天沒有換了，看上去皺皺巴巴的。
他聳聳肩：“沒有。”
她微微眯起雙眼：“真的？”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騙你這個幹什麼？”
卓浮抓了抓自己的一頭亂髮，眼圈青黑，看上去像是被人在兩個眼窩上各揍了一拳。
“不瞞你說，我倒也是也想聯繫你們長官呢。”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從傭兵手中繳獲的那份龍焰樣本吧？”
溫瑤點點頭。
卓浮將試管和資料拍到溫瑤面前：“這幾天裡，我對那滴龍血做了研究，裡面蘊藏的魔力構成幾乎完全不同。”
他抹了把臉，說：“但是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樣本實在是太少了，你們長官一點也不配合，完全不肯給我任何樣本！”
卓浮像是看救星一樣看向溫瑤，哀求道：
“求求你了，勸勸你們長官吧，再給我一滴就行！”
溫瑤：“……”
她現在真的不明白穆珩究竟想幹什麼了。
他似乎不準備屠龍，也不準備將龍交出去，更不願意讓卓浮在龍的身上做研究。
難道就是單純想養着嗎？
溫瑤沉思幾秒：“你最後一次見穆長官是什麼時候？”
卓浮愣了愣，似乎前幾天的回憶這才慢慢甦醒。
“哦……好像是三天前吧，當時，好像，龍醒了？”
“龍醒了？”溫瑤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可是大事。
龍的背後不僅代表着無法控制的力量和危險，現在也成爲了這個大陸上所有勢力趨之若鶩的對象。
它簡直就是個活着的炸//藥桶。
沒人知道它會什麼時候爆炸，是被外部引燃還是內部失控。
“你怎麼不告訴我？”
卓浮摸了摸後腦勺，聲音漸弱：“我忘了。”
溫瑤當機立斷，猛地站起身來：“走。”
“啊？去哪？”卓浮傻傻地望着對方的背影。
溫瑤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穆家。”
*
第一天，時安打了一整天的遊戲。
他實在是太久沒有打遊戲了。
準確來說，是自從能力者學院出事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
雖然喜歡財寶，但是時安對錢這種東西沒什麼概念，錢這種東西，要麼是紙張要麼是虛擬的數字，對一條龍來說毫無意義。
而時家給生活費又給的很吝嗇，基本上只夠維持日常的開銷，
遊戲機這種東西，時安以前一直是問林彥明借的。
在看到面前最新款的，全套的，頂配遊戲機，時安沒見過世面地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這些都是送給我的嗎？”
穆珩垂下眼，用指尖撓了撓小龍的下巴，淺淺地“嗯”了一聲。
“你真好。”小銀龍眼淚汪汪。
穆珩：“……”
他的視線在小龍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嗯。”
時安還需要衣服。
從選定，下單，到送到家，前後用時不超過幾個小時。
時安快樂地飛了過去，用爪子擦啦擦啦地撕開箱子。
裡面金光閃閃，五顏六色，無比浮誇的布料露了出來，在燈光下閃爍着明亮的光澤，令龍目眩。
這幾件衣服他看中好久了，但是老管家從來不肯讓他買。
無知的人類！
居然看不起他的審美！
他當着穆珩的面變成少年，毫無顧忌地穿上衣服，完全沒有注意到男人在他身後逐漸加深的眸色。
在換好衣服之後，時安在穆珩的面前轉了個圈，眼眸亮閃閃的，極其期待地問道：
“好不好看？”
銀髮的男人眯起雙眼，暗沉沉的眸色落在不遠處的少年身上，喉結動了動，嗓音溫柔微啞：
“嗯。”
時安快樂地翹起尾巴：“是吧！”
他就知道！自己喜歡的人類審美也是最高級的！
在聚精會神地在屏幕前坐了一整天之後，沉迷遊戲的龍終於被看不過去的穆珩揪了出來。
不過，遊戲時光被迫中斷的悲傷很快被晚飯送達的快樂取代。
由於不再需要費盡心機地掩藏自己的巨龍身份，時安終於可以放開胃口吃東西了。
在狼吞虎嚥地吃下足足五個人的飯量之後，時安飯後又吃了一杯從頂級甜點店送來的超大份冰激凌。
心滿意足，十分幸福。
銀白色的小龍倒在穆珩膝蓋上，哼哼唧唧地讓他給自己揉肚子。
穆珩沒有拒絕。
第二天，時安開始嫌棄自己的牀不夠豪華。
他用腦袋蹭着穆珩的掌心，可憐巴巴地瞪圓一雙金赤色的豎瞳，淚汪汪的注視着自己現在的飼主，抱怨着自己現在的居住環境不夠舒適。
穆珩：“……”
當天下午，新的牀被搬來了。
純金打造，邊緣鑲嵌着輝光熠熠的珠寶和寶石，看上去美麗異常，十分耀眼。
小銀龍非常開心。
在新牀上打了好幾個滾之後，他撲扇着翅膀飛到穆珩面前，習慣性地湊過去親了親人類溫熱柔軟的薄脣：
“你真好！”
脣上的觸感陌生冰冷，轉瞬即逝。
穆珩一怔，雙眼微微瞪大。
很快，觸感消失了。
時安飛快地奔向自己的新牀鋪，把腦袋埋了進去。
注視着小龍的背影，穆珩頓了頓，緩緩地擡起手，輕觸了下自己的脣。
那是屬於異族的鱗片，彷彿蛇類般冰涼鋒利。
身材高大的男人眼睫微垂，銀白色的睫毛掩住眸底複雜的神色。
當天晚上，穆珩遵守承諾，抱着時安一起睡。
半夜，他被噩夢喚醒。
胸口彷彿壓着什麼沉重的東西，讓穆珩喘不過氣來。
等他終於從黑沉沉的夢境中掙脫出來之後，他掀開被子，垂眸向着自己的胸口看去。
被子裡，小銀龍把自己蜷成一個球，毫無顧忌地壓在他的胸膛上。
尖尖細細的尾巴繞了回來，搭在爪子尖上，腦袋埋進了翅膀裡，睡的正香，脊背一起一伏，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穆珩：“……”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壓在自己胸口的時安。
小龍在睡夢中哼唧了一聲，略略睜開一雙金赤色的豎瞳，睡意朦朧地看了穆珩一眼，然後彷彿認出了對方似的，換了個姿勢，依戀地蹭了蹭人類溫暖柔軟的掌心，再次沉沉地陷入了夢鄉。
穆珩抿緊脣，眼底複雜而疑惑的神色終於在夜色掩映下浮現出來。
現在發生的一切……本不是他所計劃的。
但是爲什麼他會感到如此……
愉悅而平靜？
*
溫瑤和卓浮很快來到了穆家主宅。
眼前的宅邸巨大而古老，帶着一種沿襲萬年的世家所擁有的威勢，讓人本能地感到畏懼和震懾。
卓浮有點打退堂鼓。
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拽了拽溫瑤的袖子：“喂，要不還是算啦？”
“咱，咱們現在進去，不會見到什麼刑房之類的東西吧？”
想到前幾天穆珩在離去時，讓他感到瘮得慌的冰冷麪色，以及對方可能做出的變態舉動，卓浮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忍不住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萬一，萬一穆長官其實是準備找一個私密空間，好好折磨一下欺騙過自己的愛人可怎麼辦？”
他越想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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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不會被滅口吧？”
溫瑤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走上前去。
她已經做好被拒之門外的準備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這時門口的魔力認證系統發出藍光，將兩人從上到下掃了一圈，然後大門緩緩打開，用機械聲說道：
“溫瑤女士，卓浮先生，請進。”
“……”
溫瑤和卓浮對視一眼，同樣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難以置信。
他們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穆珩不喜歡和人接觸，穆家主宅內沒有任何人類僕從，只有由魔力與機械驅動的魔偶。
一隻魔偶走來，引着兩人向內走去。
一路上無人阻攔。
很快，他們看到了穆珩。
正午的陽光從頭頂傾灑下來，中庭充盈着淺金色的日光。
面容冷峻的男子銀髮未束，流水般淌在他寬闊的肩上，在陽光下閃爍着明亮的光澤。
他垂着眼，閱讀着手中的一本古籍。
一條巴掌大的小銀龍趴在他的膝蓋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尾巴一甩一甩的。
看到有人前來，穆珩撫摸它的手停了停。
小龍用尾巴不輕不重地抽了他一下，軟綿綿地哼唧道：
“繼續啊。”
溫瑤：“……”
卓浮：“……”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