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十三歲的孩子們在做什麼？
雪明不清楚——
——但他能記起十數年前的學校生活。
那是平陽縣城靠近郊區空軍部隊的貧困中學，每天早上六點十五分起牀，去操場上慢悠悠的跑兩圈，然後往食堂打一碗米粉作早飯。緊接着便開始放哨，很像狐猴族羣的報警機制——
——前後幾個同學會從課桌下邊拿出厚實的小說來度過早自習的無聊時光，雪明則是盯住前後兩個大門，如果班主任來巡視，他就得爲族羣裡的其他狐猴作預警，免得大家留在租書門店的押金被老師收走。
他記得當時有個富哥們就不怕老師收書，因爲這傢伙早就擁有MP4這種高端貨色，家庭出手闊綽，父母人脈關係牢靠，也是老師要巴結的對象，在中學時代就擁有校園十大歌手等等自由擇偶權，可稱早戀型校霸。
撇開這些不談，雪明對於如今加拉哈德的小鬼們沒抱着多少期待，只希望不要出幾個槍戰王者，心中默默祈禱着，別蹦出來幾個擁有MP5的高端貨色就好。
這位年輕且沒有任何教學經驗的老師已經整理好教學材料，前往七十八班。
爲了找到一些早就埋進土裡，墳頭草都長到腰的青春，雪明特地託人買了一套磁帶機，不過不像維克托老師的WALKMAN，索尼的高端貨直到今天都要一千多塊，那不是他的初中生活，那是富哥們羣體中也極爲少見的高貴東洋舶來品。
小時候給雪碧唱廣告歌的陶喆老師再次從磁帶機裡冒出來，唱着《找自己》的時候。
雪明把耳機分了出去，和隔壁宿舍裙樓剛剛趕上來的阿星小助教打了個招呼。
流星抓着明哥的手，兩個逼兜下來便搖頭晃腦倒地昏迷。
——流星就不笑了。不由自主的開始EMO。
“超綱了！還沒到這節呢！我像是一上來就教十三歲孩子開泥頭車撞人的老師嗎？！”
流星立刻踩上前排同學的桌子，展示身上的腱子肉，呈開弓引箭的架勢，嘴裡發出怪叫。
雪明：“我叫槍匠。”
這男主角雙手齊動盡數接下，眼神中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因爲七十八班有五個星界混種，也就是災獸血裔，是語言不通的星界人。
流星：“怎麼樣明哥？怎麼樣？我厲害不？”
教室中位好幾個餓鬼還在吃早飯，書本壘成了防護牆，當做防禦粉筆頭的掩體，是經驗豐富的戰士。
“那我就介紹一下。”雪明一邊說，流星一邊做動作。
最後一排靠近黑板報和垃圾堆的位置，靠窗是絕對主角位，那確實也有一位主角扮相的狂野少年，剛與一位漂亮的女同學慶祝完生日，蛋糕還捧在妹子手裡。
雪明打開花名冊，“開始點名。”
流星比着小信鴿的手勢，從門外一路衝進來，變成黑板上的雙語委任書原文。
雪明大聲喊道：“聽見了嗎！”
流星從車上跳下來，像是手語表演上頭了。
雪明：“今天的第一節課，也是最基礎的心法。”
流星：“你就說有用沒用吧。”
“怎麼樣？！及不及時？翻譯到不到位？”
我們的男主角選了一套非常陽光，幾乎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米黃色衛衣，褲子顯肥，那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在這羣營養過剩的小孩子裡還算矮的。
——卡車的前鼻撞進課室的前門，轟碎了半個講臺，幾乎把第一排第一列幾個學生嚇尿了。
雪明：“我們的頭領，也就是大姐大。”
這個心法，哈斯本和唐寧已經領教過了，但是還有一些細節沒有講，算最入門的無限制格鬥內功。
流星：“明哥，你就不生氣啊？”
雪明多了句嘴。
流星扶着牆來了個倒立——
流星扯開嘴巴子，露出他短小可憐的犬齒，扮作超級兇的模樣，發出嘶鳴嘯叫，打開雙臂，在教室裡往復奔跑。
緊接着被明哥如火的眼神嚇得體態變形，再也不敢多整什麼幺蛾子了。
三排第四位是土撥鼠，和貓頭鷹種作同桌，這倆可有默契了，和他們在大自然裡的生態配合一樣，土撥鼠老哥經常會爲穴居貓頭鷹放哨。
“咻——————Bang！”
流星剛進門就想來點事兒。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是這五十五個小寶貝都在，而且都穿着校服。
——只是來到了鄰座同學的臉上。
衆人依然沒有應，看兩兄弟的眼神就像是看見非常稀奇的物種，比起其他一本正經嚴肅狠厲的老師來說，明哥和阿星實在太親民了。
他們大多都是靈能者的後裔，哪怕來自普通家庭，也擁有非凡的靈能天賦。
他比着兩隻小爪爪嗷嗚嚎叫，作倒地斃亡吐舌姿態。
雪明偏過頭，看向星界來的幾個小可愛，“他們看得懂？”
“像血蝠玫瑰教。”雪明認真篤定的說：“就是用大鼠腎細胞和蝙蝠血改造的怪形。”
“相信你們也收到通知了.”
他看見教室末尾那對小情侶，女孩徒手拿着奶油往小帥哥臉上抹，馬上就被這種惡作劇逗得捧腹大笑。
雪明喊了一句：“上課！”
雪明拍乾淨手，像是在給這位刺兒頭鼓掌。
雪明：“我是你們的騎士戰技”
三排第五位是個渡鴉種的鴉人，也正是唐寧新手任務裡見過的獸化病患者。
雪明攤手介紹：“這是我的助教，名字叫步流星。”
話音未落，他身邊的小女朋友灰頭土臉的，蛋糕上多了幾根粉筆做的蠟燭，頭髮身上全是白灰，沒什麼好臉色，看着男伴得意洋洋的樣子，默默退回了座位上。
流星：“哦不像！你不像！”
“你搞個手語沒必要抓學生來當情景演繹道具吧？”
“我知道你們肯定都不服我。”雪明緊接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也是剛來加拉哈德，和你們說一些實在的吧。”
臺下的小朋友們聽見癲狂蝶聖教的名字時，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對於他們來說，就像童話故事裡的惡魔是真實存在的，他們的父母肯定都與孩兒們說過這些東西。
流星雙手比X，意思就是這些都是廢話場面話，不用細聽。
男生立刻高舉手裡的戰利品，大聲嚷嚷着：“嘿！怎麼樣？沒招了？”
聽粉筆破空爆鳴，濺起成片飛灰揚塵。
這時候丹尼爾出來解圍。
——阿明當時還以爲這小子去上廁所了，也沒多在意。
雪明嘆了口氣——
雪明老師抱着倆孩子躲到課桌旁邊，匪夷所思的盯着流星。
“第二點，不許談戀愛。”
流星：“沒錯呀。有槍也有醬。槍匠是個生僻合成詞！很難翻譯的好吧！”
緊接着流星聳肩大笑，呼喚靈體比着四個大拇指變成狂贊士，開始搖擺。
話音未落，流星就跑出門外——
騎士戰技的課程需要在戶外進行，課堂上能講的東西非常有限，雪明也沒顧及幾位星界學生，就接着與其他智人小朋友把基礎的東西都簡單說明白。
“這套技術教的，就是在各種環境下如何對付歹徒，保全我們自己的生命和財產安全，首先是自己的生命，然後是親友的生命，最後纔是力所能及保留財產，按照這個順序，儘量摧毀敵人的戰鬥力。”
直到女孩湊上去，舔乾淨男孩臉上的甜品——
二排第五位是熊人族的孩子，往那一坐佔了兩個人的位置，如果不是流星看了花名冊的學生介紹，還以爲來了個超齡插班生。
流星笑嘻嘻的說：“你看！他聽懂了！我喊他名字！他立刻就應了！”
流星：“像”
“今天先教一個很簡單的理論，是結合自身元質，對自己的作戰能力要有一個明確的評估。我把這節課叫做[心裡有點逼數]課。”
臺下響起洋洋灑灑拖拖拉拉翻弄書本紙頁的動靜。
雪明只是笑着反問：“我們十三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呢？”
在這個時候，笑容沒有消失——
雪明：“騎士戰技魔術防禦課老師。”
流星立刻擺出據槍瞄準的架勢，緊接着從睡衣裡掏出一瓶番茄醬使勁搖晃。
“——你清醒一點！”雪明抓着助教的兔耳朵一頓薅。
雪明一言不發，心中想着——
雪明看向流星，老半天沒講話。
雪明：“你們肯定聽過癲狂蝶聖教的大名。”
流星開始跳步，幾個凌厲的踢腿，連着一個後空翻，發出李小龍的怪吼。
這話說得阿星啞口無言，只等雪明下一步行動。
流星立刻開始征服自己的四肢，與二排五位的熊小弟擺了幾個姿勢。
“我沒有別的要求。”雪明板着副臉，與學生們說：“首先不許在上課時間吃東西，特別是螺螄粉。”
樂子人臉上的笑容消失，是大失所望，他爬上車掛倒擋又退了回去。
從左往右數過去，雪明挨個點打，脆弱的粉筆桿子撞上厚實的書壘就立刻碎成巖片，打得書牆東倒西歪，緊接着露出一個個神色慌張的小腦袋，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叫筆頭敲得嗷嗷喊疼。
過了足有一分多鐘，等到學生們都準備好了。
雪明：“我們無名氏一次行動，殺了三百多個。”
不幸的事情是，雪明爲了和學生們拉近距離，特地沒有穿正裝，還叫阿星穿得隨意一點。
“第三點，聽我說話。”
熊小弟當即站起低吼舉手。
衆人沒有應。
雪明：“牛哇.”
他從講臺撿來一盒粉筆，剛抽出一根彈藥。
這麼一通翻譯下來，小朋友們倒是看得喜笑顏開合不攏嘴。眼睛也從手機上移開，聚焦到兩位老師身上。
流星立刻爬起，作搔首弄姿扶腰送臀的魅態，以指爲槍，吹熄手上的槍焰煙霧。
“接下來我們從頭到尾都會提及一個很關鍵的要素，叫做假想敵，我們把他稱呼爲歹徒。”
整整齊齊的書堆戰壕已經壘好，思想的壁壘似乎無堅不摧，這些小可愛早就經歷過其他老師的炮火洗禮，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了。
話還沒說完——
雪明：“新一任戰王也是我的親人，我們用這種技術來對付災獸，效果很好。”
輪到倒數第一排的男主角，那小鬼有距離優勢，又心靈手巧眼疾手快，抓着老師投來的暗器邪魅一笑——這裡的邪魅一笑真的就笑成歪嘴龍王的樣子了。
雪明：“清空桌面！”
阿星接到耳機啥也不說，就雙手插兜佝下身，去應付明哥的海拔缺憾，倆人一大一小，搖頭晃腦的走進教室。
笑容沒有消失，只是轉移到了雪明臉上。
流星立刻解釋道：“明哥！明哥我能打手語！我學過手語的！”
一眨眼的功夫，丹尼爾被流星扯到講臺上，一人持鐵騎士戰錘棍棒，一人持輕劍作激烈搏殺。
二排第三位是鱷魚混種，身上的校服有不少鱗片劃出來的裂口，倒是能看出來人形，頭部光禿禿的沒有毛髮，一對黃澄澄的眼睛怪嚇人的，臉上時常帶着健康的笑容，兩顎幾乎蔓延到耳根。
丹尼爾想說點什麼，但是講不出來。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迴應。
流星像是被學生們的活氛感染了，一個勁的傻笑着。
流星跟着喊了一句：“上課了！”
雪明：“牛哇.”
雪明：“.”
但是光點名這個環節，就難倒了雪明老師——
槍匠老師和阿星助教剛站上講臺——
雪明也想說點什麼，大抵是能理解流星在說小行星毀滅恐龍的抽象手語，雖然他見過很多次樂子人整出來的大活，依然能給他一點小小的癲狂震撼。
原本鬧哄哄的教室變得安靜下來。
雪明：“學好這門課，肯定能給你們帶來很多幫助，以後的人生路上，總會遇見一些窮兇極惡的歹徒，這時候我教的東西就能派上用場。”
“做不到這三點的，拿不到學分。”
——既然用嘴巴喊話是沒有用的，那麼動手吧。
“槍匠老師！這些星界人看得懂手語。因爲發聲器官不一樣，雖然咱們的語言譜系對他們來說很難學，但是肢體語言是共通的——他們也有人類的基因，腦子沒問題。”
言歸正傳，雪明與學生接着說。
那場面把阿星的眼睛都看直了——
前邊兩排的小寶貝低頭玩手機，正在王者榮耀的世界裡激情問候彼此的父母，或試着成爲對方的父母。
“第一課最重要的呢，就是.”
因爲現場不能用一片混亂來形容，那至少也是羣魔亂舞。
流星更是放飛自我，天寒地凍的時節把粉色兔子頭絨毛睡衣給穿出來了。
雪明抓起三支粉筆同時投擲過去。
話音未落，阿明只覺右手一沉，手中多了一把鐵騎士輕劍，架在阿星的肩頭，阿星單膝跪地虔誠受封。
這五個星界混種說的都是他們故鄉的方言，算極小語種，還有不少俚語，發音和他們的喉舌器官有關，智人很難模仿學習。
——哥倆立刻就愣住了。
關於報道的環節非常迅速，這些一零後的反射神經與地表的小孩子相比，有明顯的優勢。
他們是來當老師的，和孩子們可以在氛圍上打成一片，要是沒幾個狠活，估計要從肉體上打成一片了。
雪明：“還有這種操作？”
——因爲授血小教會的癲狂蝶也是倒十字的符號，敵基督的宗教儀式感做足了。
雪明立刻擡手喊住。
“這句就別翻譯了。”
流星：“爲啥？”
雪明：“你想怎麼翻譯呢？”
流星：“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