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①·這該死的恨]
凌晨兩點四十分，比利小子要趕去下半場。
他喝得酩酊大醉意識模糊，一個勁的打酒嗝，胃裡的酸水往喉口冒，趴在露臺的圍欄上，看着遠方的一切。
這座不夜城擁有驚人的生命力，它能滿足比利小子的任何幻想，只要有錢，只要擁有財富，擁有權力的代幣——
——在這裡，你可以爲所欲爲。
你可以變成男人，或變成女人。
你可以奪來別人的皮囊，肢體，聲帶或器官。
沒有什麼不能變賣，沒有什麼不能購買。
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來形容尤里卡火山並不貼切，因爲路上絕沒有凍死的屍骨，在骸骨死去以前，或許就被專業的拾荒人拿去換錢了。
奧康娜·伊麗莎白來到這位預選男寵身邊，她看向比利小子，眼裡含情脈脈柔光似水，露肩禮服修飾出完美的身材，褐紅色捲髮蓋住鎖骨，從這幅美麗動人的肉軀中透出來的香水都是金錢的味道。
她輕輕拍打比利小子的肩膀，用力拉扯這小男人的身體，立刻看見一個滾圓的肚子露了出來。
“你心裡有一種恨！我感覺得到，你很餓！你很憤怒！你很不甘心！這就是你寶貝的地方了。”
奧康娜接着說：“而且啊，如果客人感覺自己吃飽了，飯店怎麼掙錢呢？你說對不對？小可愛？”
只是往旁側趔趄幾步，比利一手搭上書架，摸到質地柔韌的書皮封面時，他定睛細看，書錄書名的字跡卻因爲靈災濃度陡然上升變得扭曲起來。
像石村拓真與蘭應龍，他們沒有愛人和家庭，沒有性伴侶。哪怕是手底下的龜公和老鴇，都明令禁止安保人員與小姐談戀愛——已經爲手下做了心理閹割。
奧康娜摘下手套，挑弄手指，低頭審視着[幸運⑦]，審視着她的魂威。
奧康娜·伊麗莎白是愛神慈悲會的銀庫管理者，康雀·強尼更不會允許如此重要的幹部感情用事——強尼會長如此想，出來混社會，一旦有了牽掛，有了愛情和家庭，就會立刻變心。
比利乖乖的跟上去，跟進展廳側門的員工休息室，從休息室往劇院的穹頂走，順着樑子上的煙火道具廊走過去，就來到一處秘密基地——
所以這婆娘，和槍匠說的[傳銷組織]一樣。
奧康娜媚眼如絲，脣紅齒白吐氣如蘭：“只要你跟我來，跟我進來，我就把這瓶萬靈藥餵給你，喂到你的肚子裡去——結束你的痛苦。”
這是槍匠與他比利說的[底線]與[原則]。
奧康娜拉上窗簾，室內立刻就安靜許多，沒有宴席和劇院的吵鬧人聲了。
她矮下身子，低着頭，輕聲在比利耳邊說着。
“哎！小可愛！你知道這個[味]兒？是什麼意思嗎？”
“我的意思是。”奧康娜揉弄着雙手，有那麼點情竇初開的意思了：“你願意親吻我嗎？”
比利使勁搖了搖手，嘔吐之聲越來越大，從口鼻中冒出來的紅漿血水也越來越恐怖，那是食道與胃囊黏膜開裂的症狀。
比利驚慌恐怖的低下頭去，那本該是他勤學苦練健身吃喝養出來的六塊腹肌，不過簡簡單單的一頓酒肉，就變成了一顆肉瘤？！
“別擔心，小可愛”奧康娜·伊麗莎白從手套中取出調香瓶，送去比利的嘴邊，讓這小子嗅了嗅。
他偏過頭去，客廳亮堂的吊燈之下，馬骨的質感好似茭白玉石，摸上去有種溫暖滑膩的感覺，可是比利小子卻看的渾身發寒——
“是不是很痛苦？感受到了剜心之痛？”奧康娜的手指頭夾帶起一支萬靈藥溶液，用香水小樣瓶裝着，“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看見了想要的東西，卻得不到——小可愛。”
“是的，伊麗莎白，有火在燒.”
“恐怕不行！”比利嚴詞拒絕，且說且退：“我應邀與您共進晚餐，宴席和您的香水，還有萬靈藥，這一切都讓我感覺自己似乎不太適合在這座城市生活.”
——奧康娜捂着滾燙的兩頰，終於問起。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比利兩眼發直，兀的一下狂吐不止。
比利心中也是這麼想的。
向海濱風光帶極遠方看過去，樓宇之間的霓虹燈蔓延出去，好似一片花花綠綠的海洋，連接着龐貝大海倒影裡的夢幻之城。
“後來又有百分之百純手工的說法，要把衣服變成帶有文化屬性，紀念某個時代的文物。我想，就是這個[味]兒了。”
這位美麗動人的夫人，坐在比利小子身前，她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平靜。眼中的焦渴和佔有慾幾乎溢於言表。
所有的尖嘯，所有的靈能波動，所有淒厲的嚎哭，都在這一瞬間消失。
奧康娜摸向比利的腰脊，伸進衣袂裡去，揉弄着結實的腹肌，指甲摳動乾裂的皮膚。
“因爲我從你身上嗅到了一種.”
有些人確實生下來就是沒爹沒孃沒教養的壞種，但絕對輪不到比利。
奧康娜女士輕輕拍打着男寵的後心，語氣溫柔：“餓太久了，遇見好吃的，總會暴飲暴食的——況且尤里卡火山城裡，做宮廷宴席的主廚都有一兩手絕活。”
而後來是稀而清亮的酸液與湯水，看來是消化乾淨了，迸發出濃烈的酒氣。
眼前脫去外套，年輕稚嫩的小夥在東張西望，他像是嚇壞了，又對書房感到好奇——
一個外來人，一個完整的人。
可能你會感到疑惑，爲什麼這位愛神慈悲會的幹部，連愛情都不配擁有。
“哦！伊麗莎白夫人.”
比利驚慌的站起，摸到書架旁側：“奧康娜女士，您剛剛說什麼？我不明白”
一個英俊又愚蠢，天真又貪婪的人。
因爲康雀·強尼正是這麼一個變態且扭曲的人，會長大人認爲，任何情感都會變成弱點，會變成影響搞錢的累贅。
“——我知道，你很想出人頭地，不像其他年輕人，他們大多都會給自己找個藉口，總會心有愧疚，吃人肉的時候不爽利，還喜歡做婊子也立牌坊。”
“可是錢多起來了，就發現大牌不如量身定做，那是設計師和剪裁團隊爲我量身定做的東西，恐怕什麼牌都比不過。”
“我知道，你不一樣.”
話是這麼說的。
比利像是一頭行屍走肉，跟着這位美麗的婦人。
他警惕的看向奧康娜·伊麗莎白夫人，從亮堂的燈光來判斷——這裡是一間書房，走道和客廳以外都是書架，起居臥房的牀鋪很小，是一張單人牀，藏不下多少私情，兩人沒辦法過夜。
比利經歷過兩次蛻變，他能感受到這件作品上似乎寄宿着靈魂，就與加拉哈德的唐卡藝術畫一樣，其中似乎有恐怖的塔靈，肉掌不小心碰到馬骨時，那種古怪的靈感壓力帶着口鼻的通感一起，讓比利嗅到嚐到腥臭與鮮甜。
奧康娜惡狠狠的說道——
所以這裡的[偷情]一詞，是正兒八經的在敘述奧康娜·伊麗莎白女士的所作所爲，她違背了愛神慈悲會至高會長的意願，偷偷與人們私通。
“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你嘛？”
比利方纔吐得一魂出竅二魂昇天——
“這位主廚最擅長做法國菜。”奧康娜雙手護抱，看着遠方：“我聽說以前也有吃流水席的大宴，要賣一個[飽腹感]當新奇體驗，人們吃啊，吃啊.吃得太飽了，就去吐掉，回來接着吃。”
——那並不是馬兒的骨頭，更像是由好幾個人的骨架拆解重組之後，細心打磨封蠟，精雕拋光的手工藝品，充滿了人味兒。
富婆可以追，但絕不能追做人肉生意的富婆。
“小可愛，你願意親吻我嗎？”
——這裡是奧康娜女士偷情的地方。
如此隆重，如此卑微。
可它們多麼誘人，多麼美呀？
她也是一頭填不飽肚子的野獸。
[我就喜歡你這純天然的[壞]！]
比利自以爲，能走上違法犯罪的捷徑，絕不是靠天賦！
他和福亞尼尼能湊到一起當臥龍鳳雛，已經是很了不起的緣分了。
“是人肉的味兒呀小可愛。”
因爲邪惡也絕不會幫助懶狗，不會喜歡醜陋和愚蠢，不會青睞弱者。
比利抱住圍欄，眼看肚腹漸漸變小，腫脹的肌肉團塊也在慢慢復原，喉口吐出來的血肉污物也不那麼恐怖了。
人可以偷懶，可以好色，可以沒頭腦，可以蠢笨或弱小。
“我知道你的喉嚨和胸膛有多疼，像火一樣燒對麼？”
她如此想着——這真的是她可以擁有的東西嗎？
——兩書本落在茶桌上，跟着狂風席捲翻頁，一頁頁過去，就看見不同的臉譜閃過，最終被一雙白皙的，沾染赤紅指甲油的美好雙手合上。
比利小子吐得口鼻發苦，食道被胃酸腐蝕，劇烈的疼痛和陡然上升的顱壓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只有暴飲暴食之後的痛感提醒着他，反覆拷問着他——爲什麼會吃那麼多食物？爲什麼呢？
他的靈感靈視中，那黑漆漆的墨水逐漸變成一個男人的五官，在淒厲的嚎叫。
從小窗投下來一點點光源，那是劇院的大鐘盤散發出來，好似月光一樣昏黃的光線。
“那些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商品，那些主動來給我當狗的賤種，我是看不上的.”奧康娜呼喚傭人提來一桶水，把比利小子的臉給洗乾淨，“只有你這樣的天生壞種！能讓我動心呀！~”
她嘴裡就沒有一句真話，或許已經有許多許多的人們，被她這套話術哄來這個地方.
或許
“嘶！——”比利小子退到了書架，就看見一副馬骨標本。
至於加入小兄弟會，能混口飯吃都是天大的狗屎運，更別說做什麼天賦異稟的大壞蛋。
可是比利一點恐懼的情感都沒有。
他幾乎被洶涌的靈能衝擊打得昏頭轉向，眼淚一下子冒出來了。
比利只顧着吐，沒機會搭話。
——但絕不能向邪惡低頭。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聽見奧康娜說的那句鬼話。
一開始吐出來的食物尚且能看見形體，大多是囫圇吞下，咬成條段的肉和菜。
“這種廚師就非常的厲害，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膩——像其他的生意也一樣吧？能不能果腹是假的，要的還是那個[味]兒。”
儘管康雀·強尼與奧康娜提供了許多[一次性]男伴，對於這位慈悲會的幹部來說，能滿足生理需求的消耗品並不能算作完整的[人]——故而與品嚐劇院宮廷宴的比利一樣。
海濱道路賭檔的當家人，愛神慈悲會的財產管理者，能與比利問出這句話——
“就像是我去買衣服，大多人總是說，要買大牌，大牌是大廠高標準，大牌是社交圈層，大牌是一種流行文化。”
比利嚇得臉色慘白，身子往書架上靠，心臟要跳出喉嚨，心中那叫一個後悔，再也不想爲槍匠的秘密行動打掩護，手一抖卻不小心把書本撞落，它們要翻開下一頁——
[Part②·這該死的愛]
當萬靈藥送進比利的喉口，像一股溫暖的溪流，滑入比利的胃袋，這小子立刻清醒過來，觀察起周邊房屋佈景。
“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衣服，上邊都是人肉的味道，比大機器生產的流水線貼牌貨，要珍貴得多喔。”
——這小子只覺得受寵若驚。
他神色恍惚，從劇院的露臺高點往城市眺望，從肚子裡漏出去的食物就像是財富和權力，奧康娜只許他舔幾下，嚼碎了嚥進肚子裡，也不是他能消化的東西。
“比利！~比利！~比利呀！~”
比利小子意識模糊，尤里卡火山城的特產酒肉能讓人忘記飽腹感，他的消化系統幾乎已經停止工作了，如果得不到治療，或許在幾個小時之內就會感染致死。
說到此處，奧康娜笑呵呵的敲了下比利的腦袋。
奧康娜一步步向展廳走，勾動比利的下巴。
“嗅到一種純天然的[壞]！”
奧康娜：“請叫我女士，我從未嫁過人。”
奧康娜女士合上書本，將馬骨的展臺往壁爐處推，免得比利再碰到這些珍貴的藏品。
她把書本塞回書架裡，看比利的眼神，與[九五二七要吃江雪明]有幾分相似。
如果說這是戀愛腦，我願稱奧康娜女士爲尤里卡火山城情侶藝術美食VLOG博主。
她最後坐在比利身邊，生怕嚇到這個小可愛，只等比利先開口。
是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