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顏朝朝夕相處呆了兩天。
若在以往,能和自己仰視的男神呆在一起,那是做夢都能笑出來的。可是,現在,我一方面因爲實在思念顏曦,另一方面,被困在斗室裡的感覺實在是太太太太無聊了,所以,我只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煎熬。
真真煎熬啊。
我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裡面轉啊轉啊轉。
“小洛,坐下,你轉得我頭暈。”一旁看資料的顏朝終於受不了了。
我聽話的坐下,一會又站起來,說:“我坐不住,真是太悶了。”
“那你找點事做。”顏朝眼皮都不擡。
“我找不到事做。”我說。
“你是沒安下心。”顏朝終於服輸,身子朝我這邊轉過來,說,“你必須安下心來,我還需要些時日,而且,你也知道,你那次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爲,他們能人爲一次,就能人爲二次,所以,即便我不需要你的配合,你現在也還是呆在洛園安全一點。待塵埃落定,屬於你和小曦的時間,自是大把大把。屆時,你們是冤冤相報,還是伉儷情深,自是隨你們鬧去。”
我臉一紅,他說得這樣直白,倒讓我不好意思起來。
“聽話,小洛,安下心來,你可以研究雙色球,也可以畫漫畫,或者,等我處理完手上這點事,我還可以考慮陪你下盤圍棋。”顏朝耐着性子。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些?”我有點驚訝。
“我什麼都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小曦和我說得最多的,就是你。我不僅知道你喜歡這些,我還知道你愛看鬼片,會在工作時間睡覺,而且還流口水,甚至……”他頓了一下,故意賣個關子。
“甚至什麼?”我心幾乎到了嗓子眼,這個顏曦,他該不會連我們牀上那點事都說給他哥哥聽吧?這,這,這還讓不讓人活啊?把我睡覺流口水宣揚出去,已經是我的容忍極限了。
“我還是不說吧,你以後問他去。”顏朝這人,有時真的有點欠揍,可是,偏他又不是顏曦,那樣完美的男神形象,就是借我一個膽,我也不敢揍他的吧。
不敢的吧。
哎呀,還是把這筆賬算到顏曦頭上,以後揍這廝好了。
我鬱郁的坐下,拿了紙筆,給顏曦畫了個雙淚長流的表情。
顏朝在一旁瞄到了,脣角含笑,說:“小曦是應該雙淚長流,他在你昏迷的這一年多時間裡,堅持每期買雙色球,愣是沒中過一回獎。”
“那是他笨,他不會一次買十六個籃球啊,總會中一個吧。”
“呃,是很笨。不過,他每次都只買一注,他說,因爲你也習慣只買一注,你總是把你所知不多的數學知識,在那三十三個數字上繞來繞去,繞來繞去,然後信心滿滿的以爲自己繞的那幾個就是五百萬,結果一次次希望而去,失望而歸,而他,就是想體驗一下你的那種心情。”
“恐怕他永遠也體驗不了。”我怏怏的回答,想起顏曦那張淡然的臉,愈發覺得心空空的,是被思念蛀空的。
“哦?”顏朝挑挑眉。
我聳聳肩,雙手一攤,也朝他挑挑眉。
真是飽漢子不知飢漢子餓,自己守着座金山銀山,哪會把那五百萬看在眼裡,所以,他是永遠也無法體驗我那盼着中獎的熱切的心。
這和吃慣山珍海味的人體會不出小炒肉的美妙是一個道理的。
顏朝見我不答,也不再問,只寬容的笑笑,依舊埋頭資料中。
我無聊的又畫了幾副漫畫,都是顏曦的,大哭中哭小哭,畫了個遍,就是不肯給他一副笑臉。
畫完漫畫,我咬着筆頭髮了一會呆,忽然鼓足勇氣對顏朝說:“顏先生,我要見顏曦,你不是說我醒來他會來看我嗎?何以已經過去了兩天,他還不肯露面?”
“這我卻不知,我只負責讓阿蘭把你醒來的消息告訴他。”
“你已經告訴了他?”
“當然。”
“那他爲什麼不來?”
“你說呢?”
“我說,我說……”我鼻子一酸,發狠道,“我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是再也不能原諒他了,我昏睡時他說放棄,我醒來他也不肯露面,看來,是真打算和我楚河漢界,從此劃個分明啊。他真以爲他是誰啊?他真以爲沒有他,我蘇小洛就活不下去啊?
活倒是活得下去,只是,活得如此難過。
我勾着頭,拿起筆,把漫畫裡的人,塗得黑黝黝成了一團油墨疙瘩。
有一滴淚,湊熱鬧似的滴下來,落到那油墨疙瘩上,那團黑色,漾了開來,愈發難看得一塌糊塗。
顏朝並不管我,只在我發泄得差不多的時候,悠悠的丟過來一句:“小曦今晚應該會過來,他每週五,都會來跟我彙報一下工作上的事。”
真是,這人,以爲每個人心臟都像我這麼好,能坐過山車啊。
我在心裡腹誹顏朝一句,滿腔抑鬱一掃而空,用力吸吸鼻子,愣是把那酸楚的味道吸了回去,哼,如來佛,你今晚來,看我怎麼整你。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小女子報仇,就在今晚。
我走到窗邊,看看西斜的太陽,不高了呀,離晚上,應該不久了吧。
我得先收拾一下自己。
雖說我先天條件有限,但捯飭捯飭,也是能明豔動人的。
粉底是要打的,腮紅是要抹的,脣膏是要上的,在牀上躺了太久,皮膚太過蒼白,所以要用這些玩意來給自己增色。不過,眉毛用不着畫了,眼影也不要塗了,我五官裡面最得意的是這雙眼睛,所謂目如秋水,明眸善睞,不過如此。到時朝顏曦多眨巴眨巴,我看他如何反應。
我的準備工作做了蠻久,待一切妥當,我還在那想着即將要演的角色的颱風臺詞,門外就響起敲門聲。
顏朝過去開門。
來人正是顏曦。
他目光朝屋裡梭巡一番,在我臉上略停了停,聲音辨不出任何情感,淡淡的說:“哥,我來跟你彙報一下這一週顏氏的情況。”
顏朝微微點一下頭,示意顏曦進來。
顏曦猶豫了一下,說:“哥,要不我們去書房?”
“不用,小洛看不到我,會慌張。”顏朝拒絕。
我適時做出一個極力剋制的驚恐表情。
小樣,我小時爲了少挨奶奶的竹條子,最擅長的就是裝害怕裝可憐,此時來演畏人的南宮洛,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顏朝見我如此,朝我走了過來,握住我的手,安撫道:“別怕,他是顏曦,我的弟弟,你在他小時候曾見過他,他很喜歡你,總是叫你南宮姐姐。”
我點點頭,飛快瞟一眼顏曦,又飛快垂下眼眸,怯怯的躲在顏朝背後,隱去了大半張臉。
我成功捕捉到顏曦眼裡那一閃而過的夾着痛楚的失落。
不過,看來,他在來見我之前,已經調節好心態,所以,這樣的失落,不過一瞬,他神態又恢復了那裝逼的淡然,有條不紊的向顏朝彙報工作。
顏朝心不在焉的聽着,時不時愛憐的看着我,和我進行眼神的交流。
我雖知這是在演戲,可顏朝眼裡的深情,還是讓我有一種恍惚感,所以,每次兩人眼睛對視,我的視線,幾乎總是驚慌失措的逃離。
不知顏曦會不會看出異樣。
應該看不出。
因爲在整個過程中,他聲音平穩,臉上沒帶一絲異樣的情緒,目光更是不曾再在我身上停留過片刻。
他裝得可真像,恍若不認識我一般。
我真是氣得牙癢癢。
想想他之前在我耳邊深情的告白,再看看現在這“我和你不熟”的模樣,真讓人疑心,當初聽到的,可有一分是真?
難道真要去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我心下憤憤,若不是顧忌顏朝所謂的配合,早就發飆了。
顏曦工作彙報完,顏朝只淡淡點下頭,說:“顏氏的事,以後你就全權負責好了,並不用跟我說這麼詳細。”
“可是,顏氏現在的危機,還完全沒有過去,雖然我們找到了內奸,但幕後主使,一直揪不出來,若強行逼供,我又擔心打草驚蛇,所以,哥,我希望你,還是花點心思在這上面。”顏曦言辭懇切。
顏朝搖搖頭,說:“我現在,只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小洛呆在一起。小洛的記憶,缺了一大塊,我要一點一點幫她找回來。我計劃再過段時間,等小洛身體調養好了,我就陪她,去把她從小到大的路全部重走一遍,我想,這對喚起她的記憶,應該有很大的幫助。所以,小曦,顏氏的事,還請你辛苦一點,我實在是無暇顧及,也不想再去顧及。”
“哥,我覺得小洛,呃,我是說南宮姐……”顏曦躊躇一下,姐姐兩個字還是說不出口,於是用她代替,“我聽陸教授說,她醒來後,你一直不肯讓陸教授參與她的治療,你這樣做,其實對她的康復很不利,她現在需要的,是專業的心理師。”
“不,她需要的是我,我,不想任何人蔘與到我們之中來,我想親自找回她失去的東西。”顏朝話是對着顏曦說的,但眼睛,卻一瞬不移的看着我,那情深的模樣,恍惚要認定我一生一世。
大囧。
然而,更加,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