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已經快十一點了,顏朝送我回家。其實這時候還可以去看個午夜場,但和一個高高在上像那天堂鳥花的男人去看午夜場,會不會太詭異?而且以顏朝的做派,大概也不會去吧。那是下里巴人的娛樂方式,人家陽春白雪,他晚上玩點兒什麼,豈是我能想象出來的。
就好比一個農夫,無論如何,他也想象不出金碧輝煌的皇宮裡那皇帝老兒,他除了上朝擺威風,其他時間裡究竟能做什麼、會做什麼。
還是回家實在。
今晚的豔遇,得回去好好逮着俞瑾那妞說道說道。
我想象俞瑾那羨慕嫉妒恨的模樣,大眼睛裡花癡的小星星閃啊閃,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車子在我住的小區門口停下,我快樂地和顏朝揮手拜拜,便轉身往小區裡面走去。
哪知樹影下卻踱出一個人,帶着幾分怯意的叫住了我:“小洛。”
我頓身、回頭,居然看到秦安。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警覺地問,心裡升騰起一股無名之氣。
“我剛好路過這裡。”他答,底氣不足,明顯是在撒謊。
“你以爲我會相信?”我挑挑眉,皺皺鼻子,表示不信。
“你晚上去哪裡了?”秦安不在意我的不信,居然過問起我的去處。
“你有什麼資格問我?”我冷冷的俾倪着他,問。
“我只是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關心一下你。”他在我的俾倪裡躊躇一下,硬着頭皮說。
我哼一聲,慢條斯理的說:“秦安,我想你搞錯立場了,自從我們分手後,我們就不是戀人,也不是朋友,什麼都不是。我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不過是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去了哪裡,和誰在一起,又做了什麼,全和你沒有關係。”
“我知道,小洛,我知道我是沒有資格來過問的。但是,我聽俞瑾說,你和我分開後,交了一個男朋友,可是卻從未在朋友面前露過面,而且,你上次跟我說的所謂同居,也不過是一週在一起一兩次。你們這樣的關係,讓我擔心。小洛,你太單純,不知道這社會上,有一些男人,披着成功的外衣,以男女朋友的名義,行一些齷齪之事。”秦安不在意我咄咄逼人的語氣,誠懇的說。他作爲一個男人,或許不夠剛,但是足夠韌,若一旦想插手一件事,基本上就會管到底的。
而以當前的情況,傻子都看得出,他想管我和神秘男友之間的那檔子事,全然不顧是不是有資格來管。
我決定氣他一氣。
所以,我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容,眼睛忽閃忽閃,欺身到他面前,鼻尖幾乎頂到他下巴,問:“齷齪之事嗎?秦安,我問問你,天底下,還有比你和唐斐平行的事更齷齪的事嗎?大概沒有了吧,你說呢?”
秦安噔的倒退一步,臉色在路燈映襯下顯出一種死灰,他沉默良久,才說:“小洛,我是有負於你,但這不是你自甘墮落的理由。”
“我怎麼自甘墮落了?”我氣恨的問。
“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你剛纔坐的那輛車,還有車裡的那個男人,不足夠說明一切?”
“我坐的那輛車怎麼了?車裡的那個男人又怎麼了?”
“你坐的車,是賓利,哪是尋常人能買得起的;車裡那個男人,即便沒有四十,也有三十七八了,這個年齡階段,又功成名就,早就娶妻生子了,你和他在一起,不是墮落又是什麼?”秦安也有點來氣。
原來那輛車就是傳說中的賓利啊,秦安和大多男生一樣,愛車,曾和我說過車的各種品牌,比如法拉利勞斯萊斯奔馳寶馬,說到賓利時,我總愛和香檳混起來。賓利我沒見過,聽都很少聽說,但香檳我卻是見過的,婚禮上,總有一對佳偶雙手握着香檳酒瓶倒那香檳塔,那如串珠般不停冒升涌起的氣泡,宛若歡欣幸福浪漫的心。那時我就跟秦安說,我們結婚的時候,也要倒香檳塔,用最貴的香檳酒倒。秦安笑說那可能要等好幾年,因爲最貴的香檳酒是限量版的,產自法國香檳產區,一瓶好幾萬元呢,他畢業後估計得掙好幾年錢才行。
“那麼貴,那還是不買了吧。”我被價格嚇到了,吐吐舌。當然,我更被嚇到的是,秦安說掙個香檳酒都要好幾年,那婚禮上可不止要用香檳酒,還有很多其他東西呢?那是不是意味着得好幾個好幾年了?哼,我纔不要等那麼久,我想早點和秦安在一起,郎情妾意,夫唱婦隨,想想都幸福,所以,那物質上的浪漫,還是先捨棄了吧。
“是貴,不過只要你喜歡,當然要買的,以後我會努力,買你想要的一切東西。”秦安最會說情話了,其實他不是嘴甜的人,大概在心愛的女孩面前,那些情話,也像香檳的氣泡,總是會不停涌現。
他那時是真心愛我的,把我當作他生命裡的唯一。
在我們聊過那個香檳的話題後,他曾送過很多香檳玫瑰,他說:“香檳酒暫時送不起,那就送香檳玫瑰吧,香檳玫瑰最能代表我對你的愛,小洛,愛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驕傲,沒有你的我就像一隻迷失了航線的船。”
若是有情話比賽,我想,他大概能勇奪第一。一個心思細膩的男人,大多會是一個悶騷的男人,他的那些情話,最能觸動女孩子的心。哪怕時隔這麼久,我回想起來,還覺得臉紅心跳。
不過一輛名叫賓利的車,我卻聯想到香檳,聯想到香檳玫瑰,聯想到這許多甜蜜的時刻。這個秦安,他身上有太多東西,能喚起我過往的記憶,所以,我不能和他靠得太近,靠得太近,折磨的是我自己的神經。
我要遠離他。
只有遠離他,才能身心健康。
所以,我用一種十分不屑的口吻回答他的話;“秦安,我墮落又怎麼着,關你屁事。我喜歡那輛賓利,我喜歡那個男人,我喜歡做他的小三小四小五,你管得着嗎?”
說到最後,我把音調拉長,微微仰着下巴,擺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秦安被我氣得死灰的臉又烏青了。
我的目的達到了。
我就是要氣他,氣死他。
誰說情侶分手,恩怨兩消?那是沒見面的時候。見了面,那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鬥個你死我活不罷休。
我看到秦安的身子似乎微微晃了一下,這簡直大快人心啊。我哼着咱們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的調子,轉身打算離去。
然而不對,我身子已經轉了90度以上的角,但眼角餘光卻看到秦安往前栽去。
幸虧我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他。
他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靠在我身上,口裡急劇的喘着氣,嘴脣烏青,這個樣子,着實把我嚇得不輕。
“小安,你怎麼了?”我拍拍他的臉,幾乎要哭了。
秦安依舊艱難的喘氣,我無措的扶着他,心慌得要命。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在我印象中,秦安身體一直不大好,各種各樣的小毛病就沒有斷過,所以他家裡人才把他看得如此之緊。體育課稍微運動量大一點他就不參加的,大學軍訓他也缺席,我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生病,可像今天這樣,嘴脣烏青到站都站不穩的地步,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小安,你到底怎麼了?”我手在他胸口上胡亂揉捏着,淚沒有任何顧忌的滑了下來。
秦安伸手覆住我在他胸口亂竄的手,低低說了一句:“別動。”
我果然不敢動,生怕再次不小心刺激到他。
過了好久,秦安似乎恢復過來,嘴脣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穩很多,我終於放心一點,擦一把眼淚,問:“你嚇死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作聲。
“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告訴秦叔叔去,我誇大其詞把你這樣子說給秦叔叔聽,他肯定押你回老家,不會讓你再留深圳。”我威脅道。當初畢業,他家裡人沒一個願意他來深圳的,是因爲我執意要過來,他只好跟着來了。但和父母達成一個口頭協議,要是身體吃不消,便立刻回去。
秦安果然怕我威脅,他淡淡開口,說:“我只是被你氣到了,心臟有點不舒服。”
我擔憂的看着他,忽然很煩,懊惱道:“誰讓你狗咬耗子多管閒事啊,我們早就分手了,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和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是做人家小三小四還是小五,用得着你瞎操心啊?”
秦安定定看我一眼,說:“小洛,你不要這麼任性,我們是分手了,可只是愛情完了,在我心裡,還是把你當作那個從小到大的小夥伴,又哪能做到說不管就不管呢。”
我待再反駁秦安幾句,忽然瞟到一輛熟悉的白色小車停在幾米開外,顏曦沒有一絲表情的臉隱在車窗內,我心裡涌起一股喜悅,正要向他招手,哪知他卻轉過臉去,不到三秒,車子啓動,一忽兒功夫,已經開出我的視線。
我驚覺不妙。
只因我和秦安,此時的姿勢太過曖昧,我依舊扶着他,手環住他的腰,看在別人眼裡,就像一對情侶在相擁低語,訴不盡的柔情蜜意。
顏曦嘴上雖說互不干涉,但行動上,卻是個小心眼的人,從他一言不發離去,就可以看出,他大概、估計、或許、肯定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