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虛驚一場。
回到辦公室,我終於記起自己肚子餓,很餓,遂走到張言那裡,順走半包餅乾,一邊咔嚓咔嚓一邊處理郵件。
中午下班時間很快就到,張言過來找我去吃飯,我亦學她的樣子,指指十樓,說:“我今天把如來佛得罪了,得請他吃個飯將功贖罪。”
張言但笑不語,自是和其他同事飄然而去。
我在座位上等啊等啊,等到張言她們都回來了,顏曦還沒有回來。但是,既然等了這麼久,是不是乾脆再等一等?
於是我又等。
眼睜睜的等到下午上班的時刻。
等得心裡那絲曠工的愧疚變成沒吃到飯的勃然大怒。
我真真是氣死了。
我早餐因爲睡了個回籠覺沒吃,中餐又因爲等這個王八蛋沒吃。我是大胃王蘇小洛啊,不吃飯會死的啊。當下午大家吃飽睡足準備工作的時候,我呢,肚子在那咕嚕咕嚕亂叫,嘴裡直冒清水,前胸貼着後背。
真是要多慘有多慘,要多恨有多恨。
我給顏曦打電話,想逮着這個罪魁禍首出出氣。
但這廝又不接我電話了。
其實他也就三板斧,罰站,不接電話,敲門不應。可我偏偏就吃他這三板斧,要麼被治得服服帖帖,要麼被氣得七竅生煙。
他不接電話,我也奈何不得,何況先填肚子要緊,肚子太空,生氣都沒力氣。所以我也顧不了那許多,大剌剌的走出公司,去外頭尋了一家飯店,飽飽的吃了一頓,再悠悠的晃了回來。
操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個如來佛,上班這麼久,下午留在公司的時間屈指可數。憑什麼只許他翹班,不許我翹班啊?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來路背景,居然擺這麼大的譜,堂堂總監,上半天班啊,差不多一直以來都是上半天班。雖然大部分時候,他晚上會回來加班,但,但這樣標新立異不按常理出牌,真的好麼?不好的吧。最起碼,影響不好,最最起碼,在我蘇小洛的心裡影響不好。
回到公司,我暫時也沒精力去生氣了。手頭積了一堆的事,顏曦又不在身邊,各種瑣碎繁雜,一一要我定奪。這個場景,還不如他出差呢,至少他出差時,我還可以通過郵件短信電話頻繁和他聯繫,在他指點下做出相應的舉措,只要領悟力強,執行力強,基本就不會出差錯。可現在,哎,真有點心力憔悴之感。
我忙到下午下班時分也沒忙完。本來我們行政部等事務性部門,不同於研發部等技術性部門,加班時間是很少的,但我倒黴,碰上這麼個變態老大,三五不時的需要加班,而且這廝還從沒給我申請過加班費,在過去我們和睦相處的情景下我也就不計較了,但今天,我們算是於公於私都結下了樑子,我哪還能那麼大度。
我恨不能撂挑子走人。
反正朝顏科技是請他來做總監,又不是請我來做總監,我幹嘛鹹吃蘿蔔淡操心,拿着助理的錢,幹着總監的活。
不過,轉念一想,朝顏科技不也是顏朝的嗎?雖然是爲資本家打工,但當這個資本家是我的男神的時候,是不是也就忍了,何止忍了,還要拼了。
我自怨自艾的發了一會牢騷,又自言自語的安慰了一把自己,依舊收斂心神,端正態度,加班。
加班是個無底洞。
我伏案工作的時候,完全不知時間流逝,一直到腳步聲在門口響起,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停下,不再移動,我才驚覺過來。
我擡頭,看到顏曦,他正面無表情的看着我,一貫淡然的臉上,似乎有一絲憔悴。
“顏總。”我被他看了半晌,終於被他氣勢所攝,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誠惶誠恐的打招呼。
天生的奴才胚子,哪怕心裡已經決定逼視他藐視他蔑視他,行動上,還是恭謹謙卑。
“怎麼還不回去?”波瀾不驚的聲音,但細聽,卻似乎藏了一絲關心。當然,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還有個方案的初稿沒寫完,明天要給黃總過目。”黃總是公司的副總之一,負責行政和法務這兩塊。我總疑心他當上副總是因爲資格太老,在顏氏集團做了二十多年的緣故。實際上他雖然像棵樹一樣年輪足夠多,但能力和魄力卻實在是欠缺的。比如像我手頭做的這個方案,完全可以等我最終完稿再看,可他偏不,急吼吼的先要瞄一眼,提一堆不痛不癢的建議,好像他多懂似的。
我對他比較反感,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他的官比我大的不是一級兩級,而是無窮大。因爲作爲一個小助理,無品無階,相當於阿拉伯數字裡的那個0,而這個黃總,雖不是最大的數字9,但數學告訴我們,任何一個數字除以0,都是無窮大嘛。既然比我大無窮大,那我縱使反感,也不敢反駁,只得唯唯諾諾、忍氣吞聲。
誰讓我現在是在大公司呢?
大公司階級意識強着呢。
“你先回去,明天黃總若找你,你讓他直接跟我說。”顏曦淡淡的說,挪動腳步,往他辦公室走去。
“可是,可是……”我期期艾艾的叫住他,“若你明天不在公司,黃總找的還不是我。”
“你讓他打我電話。”
“你又不接電話?”我不由自主的嘟了嘴,想着我打了那麼多電話,他接過一個嗎?
顏曦聽我這樣說,乾脆停了腳步,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說:“蘇小洛,我不接你的電話,不代表我不接別人的電話。”
“那你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我腦子進水了,居然不假思索的反問他。俞瑾有時會說我腦袋裡的迴路比較少,大概是真的。
“你說呢?”他的笑弧擴大,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
我忽然覺得委屈極了,也不知哪裡借來的膽子,說:“你就是個記仇的小人,生活上是,工作上也是。你明知道我說的是氣話,你偏要當真,錙銖必較睚眥必報,沒一點男人的胸懷和氣度。”
“你倒告訴我,你哪句話是氣話?”顏曦收了笑,往回走了兩步,帶着一種冰冷的神情,涼涼的看我,看得我起雞皮疙瘩。
他好像很善於搞心理戰,話不多,目光冰冰涼涼一掃,讓我情不自禁就想繳械投降。在這個比我大12歲的男人面前,我到底太嫩。
“我……”我剛要老實交待,可昨晚那個女人的聲音,那句“你的水”,讓我又改變了主意,於是,我不怕死的驕傲的仰着頭,說,“我沒有說氣話,我句句屬實,你要是個男人,就丁是丁,卯是卯,公是公,私是私,不要公報私仇。”
“我怎麼公報私仇了?”他的聲音更冷了。在這種冷麪前,我倒希望他是一泓水,雖然看起來深不見底,但好歹平靜、安然,不嚇人。
“你電話不接。”
“那你接過我的電話嗎?”
“是你先不接我的電話,我纔不接你的電話的。”
“我不接你的電話,是因爲你半夜三更打過來,我不想和你有私生活上的牽扯,而你不接我的電話,是在正當的上班時間,我要你向我彙報一下這幾天的工作情況,更重要的是,我要今天會議上需要用到的膠片。”
“我,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電話的,我,我睡得太死了。”我心虛的看他一眼,氣勢不足,聲音也變小了。
“是嗎?”他不置可否的牽牽嘴角,說,“前面幾個大概不是故意的,後面的兩個,我十一點左右打的,也不是故意不接的嗎?如果我沒推測錯,那時你應該在來上班的路上,難道,在這個過程中,你也睡得太死嗎?”
“我……”我想着反正說不過他了,乾脆胸脯一挺,脖子一梗,不講理的說,“我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接,你又怎麼着?”
他倒笑了,笑得輕蔑,說:“蘇小洛,我不怎麼着,我只是用事實告訴你,公報私仇的是你,不是我。”
“你……”我爲之氣結。
操蛋,我早知道我說不過他辯不贏他,哪怕在牀上也奈何不了他,我爲什麼還總是不長記性不怕死的去跳起戰爭呢?
蘇小洛,吃一塹長一智啊。
有智者雲:從別人的經歷吸取教訓是睿智,從自己的經歷吸取教訓是聰明。你雖然做不到睿智,但好歹要做到聰明,不要傻得跟個二百五似的,行麼?
又一次鎩羽而歸!
要是哪天我能在顏曦面前贏一回,估計太陽都從西邊出來了。
我怏怏的看一眼這個男人,明明都是他的錯,是他不相信我的解釋,是他說我心裡惦念着誰都沒關係,是他說只在乎我的身體,是他說我們之間只談性不談愛……
是他是他都是他,是他刻薄毒舌無情的一步步相逼,我才話趕着話言不由衷胡言亂語,導致我們稀裡糊塗的分開。
可一分開,他又和別的女人搞到一起,我不過是吃了一回醋,卻又變成公私不分公報私仇,爲什麼,爲什麼最後又成了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