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吃一顆吧,好麼?一顆而已…”
風兒只是淡淡地掃了地上的人一眼,嘴脣絲毫沒動。
紅簫開始笑,笑得還很開心:“嗯,您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溫柔了呢。”
風兒皺了皺眉頭,乾脆奪過他手裡的盤子,自己拿了一顆葡萄,送進了嘴裡。
果然好吃。沙漠中竟然有這樣的極品,看起來晶瑩飽滿,紫紅色的玉珠一般,輕輕咬下去,甜潤的汁水就充溢到口中的每一個角落,沁到心裡的甘美。
紅簫看着風兒的表情,笑得更舒心了,又拿起一顆來,送到他嘴邊。
風兒實在忍無可忍:“我自己來。”
紅簫嘆了口氣,然後大搖其頭:“唉…那就失去意義了呢。”
“什麼意義?”
風兒剛問出口就後悔了。
面前半跪着的人,忽然把整個身子都靠到了自己身上,楚楚動人的眉目又開始暗示着某種意味了:“您要學着,配合我。”
風兒淡淡道:“你隨意。”
紅簫呆了呆。
“您的意思是不是說……”
“你可以這麼理解。”風兒的聲音溫柔下來,讓聽到的人不由得心蕩神搖,“反正我是跑不了的。”
紅簫聽了,不僅沒有得意的神色,反而忽然哀傷了似的,把頭低下了:“對不起…我又勉強您了。”
風兒簡直要發瘋。
對待這種人,大吵大罵沒有用,以毒攻毒更沒有用…似乎除了任其擺佈就沒有其它辦法了。
啊,也不是的,比如說風兒現在就有了辦法。
“我想出去透透氣。”
“我陪着您吧。”
“不用。”
“啊…被嫌棄了麼……”
“你要是非得這麼以爲,我也沒辦法。”
紅簫果然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優雅地站起來,行了一禮,離開了。
風兒終於得以一個人四處走走。
夜已經很深了,可是宮中卻絲毫沒有入睡的氣氛。剛纔的歌舞已經撤下,但美麗的侍女們並沒有散開,而是三三兩兩地在花園中、噴泉邊上、沙地上說笑打鬧起來。胭脂的香味溶化在夜風裡,不遠處躍動的火把似乎也呼吸着這種帶着味道的風,顏色都由紅轉爲曖昧的粉了。時不時傳來的、嘰嘰喳喳的語聲很好聽,即便是聽不懂的人,也會以聆聽她們說話爲享受。
風兒就在享受這種樂趣,當然是在她們看不到自己的情況下。
潛身在黑暗裡,靠着一根巨大的白色門柱,聽着“小燕子”們的聲音,心漸漸地不知飛到了哪裡去。
莫名這傢伙…究竟怎麼樣了啊……
一點點的消息都沒有,哦,也不能這麼說,因爲紅簫幾乎每天都會囉嗦一遍:
“您的主人在神廟裡呆得很愜意呢,和巫女相處得非常好。”要麼就是:“您又在想念他了嗎?呵呵…沒有必要呢,只要您幫我們完成了那件事,很快就讓您和主人團聚。”
可是每當風兒問起是什麼事的時候,紅簫的回答永遠是: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到時候”是什麼時候,恐怕只有鬼知道了。
風兒暴躁地踢了踢腳下的沙子,聲音大了些,以至於他身邊的兩個小侍女一時停止了交談。
呃…看來已經暴露了,再躲無益。風兒這樣想着,乾脆從柱子後面繞了出來。
身邊的兩個女孩同時“啊”了一聲,緊接着臉上都飛起了兩道紅雲。這樣一來,連她們後面的女孩們也注意到了附近還有個男人存在,有的捂着嘴笑,有的嚇得轉過身去,更多的卻是呆呆地,一直看着他,好像中了魔似的。
風兒只得尷尬地向她們行了一禮,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逃進最近的一個門廊裡去了。
低着頭,匆匆走了好一會,才聽得那些好聽的議論聲漸漸小了。風兒鬆了口氣,看了看四周。
不知是哪處宮苑的哪個門,總之自己是迷路了。左側是一面有着浮雕的金色牆壁,右側是通往另一個門廊的入口,前方是一條幽暗的大道,可能會通向比較大的正殿或者偏殿。
真是該死…自己現在的容貌,使得做任何事都不那麼方便。可是…說來奇怪,自從近一個月前在緊迫情況下變成了夜晚形態,就再也沒能變回去過。
不是不想,是不能。
從前的時候,每到白天,要維持現在的形態都非常困難,即便勉強維持,也會精疲力盡。可是現在恰恰相反,全身就好像充溢着某種奇異的能量,每到夜晚,就會達到飽和,在體內翻騰、躁動…反而是白天的時光輕鬆悠閒。
忘了提一句,現在的風兒晚上已經不需要睡眠了,躺下也沒有用,根本睡不着。
現在正是午夜。
也是風兒體內的東西,躁動得最厲害的時候。
該死…怎麼辦……這種異樣的衝動,已經不是單純地想殺人了,而是一種對抽象的破壞的渴望……
風兒蹲下身,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彷彿一旦鬆手,裡面就會有什麼冒出來似的……
這時他又聽見了話語聲。
很輕,但不遠,似乎就在外面的門廊之中。仔細去聽,很容易就辨析得出來,是兩個女子,一老一少。
侍女麼…風兒把身體伏得更低,指甲陷進胸口滑膩的肌膚裡。
我現在…應該離人遠一點……
可是他聽到哭聲。
是那個小女孩的哭聲,嗚嗚咽咽,好像有很多的委屈積在胸腔裡,卻不敢一下子吐出來。
風兒躁動的心,竟因這哭泣聲平靜了許多。
老婦人開始安慰她,低低的,滯住的泉水一般的聲音,在暗夜裡流淌着,有讓人安心的力量。雖然聽不懂,但…
風兒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個詞。
阿達齊。
阿達齊,阿達齊,一連出現了幾遍。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這麼看來,不是某個人的名字,而是一種稱謂嗎?
風兒這是第一次,希望紅簫那傢伙出現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