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依照着自己的預料發展了下去,可是仍然感覺不那麼真實…就像世界上最好的編劇爲自己寫了一齣戲,而真正上演的時候,卻比任何演員都體會到,那種奇異的陌生感。
莫名已經能夠把握形勢了,可是換一個角度講,他現在是一個完全不能左右形勢的人。
因爲現在他被風兒壓在了身下。
呵呵…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呢,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風兒…好疼……”
雖然莫名也知道,抗議都是沒有用的,更何況是溫柔的建議。
“慢一點可以麼……”
其實沒有痛到要哭泣着請求對方的程度,只是,這樣比較應景罷了。
可是到了後來,真的完全迷失了自己。
現在,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有着和普通人完全一樣的感受和需要,也會痛苦,也會快樂。
有時候,交流是完全不需要語言的,有身體,就已足夠。
當黯淡的眸子裡溢出清澈的淚水,而這雙眼睛的主人自己卻並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是一種新奇的幸福。
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呢……
把一切交給自己身上的人,徹底地,放棄自我。曾經這於風兒很難,可是於莫名,卻很簡單。
因爲他本就是一個沒有自我的人。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傳說中那個巨大的海龜,揹負着整個世界重量,在一片黑暗的深海中游走…直到有一天,它被更大的巨人捕獲,被殺死,被剝下硬殼…那一刻,感受到的不是痛苦和空虛,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什麼也不用管,什麼也不用想…任性地哭泣,尖叫,或者撕扯風兒的頭髮…那狂風暴雨一般襲來的不是折磨或者歡愉,而是一種心意。
莫名能感覺得到,風兒的心意。
光永遠生活在自身炫目的燦爛中,而那燦爛過於耀眼,以至於,從來不曾看清過自己…那光芒照亮了世上所有生命的方向,唯獨它自己,一直在流浪,因爲所有方向於它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區別。或許直到熄滅的那一天,才能感受到黑暗的渾重與踏實,在活着的每一刻,都永遠不可能,奢望哪怕一瞬間的休息。
可是現在他得到了。
來自黑暗的折磨與寵溺,不惜把對方熄滅掉的熱情和渴望,渴望到了一種絕望的程度。
那就是風兒的心意。
渴望光,哪怕把自己和對方一起毀滅也在所不惜。
好痛快的活法呢…呵呵,好痛快。
“風兒…唔……”吃力地用手攀上他的肩膀,大口喘着,接近他的耳朵…在輕輕咬了對方的耳垂之後,說了一句話。
風兒的眼睛,忽然睜大了。
彷彿黑暗的海水忽然被雲層中的日光照透,惡濁的波浪終於第一次,有了清澈動人的波影——這個世上本沒有渾濁的東西,只不過缺少能夠淨化它們的東西罷了——波光從海的心胸中盪漾開去,直到每一滴水都感受到了光的撫慰,巨大的、晶瑩的藍,震撼了整片天宇!
莫名愕然擡頭。第一次,從別人那裡感受到了光…哪怕是反射回來的光,如此強烈,如此熾熱的光……
我只不過…只不過說了一句……
“名……”
我聽錯了麼…風兒,你的脣,剛纔動了麼?!
“名。”
莫名呆了!
這一次不會有錯…真真切切,從內心的深處喊出來,從嘶啞的喉嚨裡擠出來,從顫抖的脣邊溢出來…一開始尚有疑惑,再叫的時候,就已經無比地確定了。
“風兒,你再叫一遍。”
“名。”
莫名笑了。
同時,風兒捧着他臉龐的手,感受到了液體滾燙的溫度。
莫名在哭,哭得不可收拾。
這是一種怎樣的開心…世界就此毀滅好了!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我好開心,我太高興了……
纖長的、顫抖的手指,也撫上風兒的臉頰,細細品味着,那熱烈的、癡癡的表情。
“我愛你。”
既然你喜歡聽,那麼就再說一遍…說幾遍都可以,說什麼都可以…我已經,徹底迷失我自己了……
“我愛你,風兒,我愛你。”
“……”
“很愛很愛,一直,一直很愛。”
“……”
“小傻瓜,不要哭,哭什麼。”
“……”
混亂的狂歡中,莫名輕輕掙開對方的束縛,微笑着,坐起了身來。
“這一次,我真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