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幾聲尖厲的竹哨聲劃破夜空,傳入耳際。
王宜中道:“什麼事?”
高萬成道:“又有強敵衝了進來。”
瞎仙穆元身軀一晃,人已到兩丈開外,道:“屬下瞧瞧來的何許人物。”
高萬成道:“目下不可出手殺人。”
穆元道:“留下活口嗎?”
高萬成道:“最好引他們來此,見過門主,也好問個明白。”
穆元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玉宜中目光轉動,只見四大護法和二老,個個神情鎮靜,似是對來襲強敵,全然未放心上。靜夜中傳來了幾聲金鐵交鳴,顯然,雙方已經動上了手。
趙一絕暗暗付道:“這李子林的人,果然都是久經訓練的高手,雖然有強敵混人,而且不停地混戰,但卻人人都能沉得住氣,不聞喝叫之聲。”
靜夜中,只聽金鐵文啤之聲不絕於耳,顯然,有甚多人在不停地惡鬥。
耳際間突然響起了瞎仙穆元尖啞的聲音,道:“敝門主就在前面,閣下有膽子就去見過。”
聲音說得甚高,顯是有意讓王宜中聽到。
王宜中凝目望去,果見兩條人影,行了過來。
當先一人,正是瞎仙穆元,身後一人,一身青衫,臉上蒙着一條青紗,在夜風中不停地飄動。
瞎仙穆元,行近王宜中身前八尺左右處,停了下來,道:“前明就是前門門主。”
青衣人雖然跟着面紗,但仍可見臉前的白鬚,顯然是個年長老者。
王宜中只見那人身材修長,卻無法瞧見到他的面目。
但那青衣老人,兩道眼神,卻透出青衫,把王宜中打量得十分清楚。
只聽他冷笑一聲,道:“劍神朱侖,當真的死了麼?”
高萬成道:“朱門主神功絕世,也許他還在人間。”
青衣老者道:“如是朱侖未死,貴門中何以推舉出新的門主?”
高萬成道:“敝門中事,不敢勞閣下多間。”
青衣人冷然一笑,道:“貴門中新門主這般年輕,只怕是擔當不了什麼大事?”
王宜中嗯了一聲,道:“閣下有什麼事,說說看。”
青衣老者冷笑道:“金劍門主,在武林中地位十分崇高,希望是一個英雄人物,別要是任人擺佈的傀儡纔好。”
王宜中涉世極淺,對這等極大的輕藐之言,也未感覺到是無可忍耐的羞辱,淡淡一笑,道:“我確然對江湖中事知曉不多,不過,金劍門中,有不少幫助我的高人,閣下有什麼事,如能坦誠相告,在下或可相助一臂之力。”這一番話,有些答非所問,完完全全和那青衣老者的譏諷之言,背道而馳,但卻表現得坦坦誠誠,一派君子風度。
那青衣老者聽得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閣下做得主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不一定啊!你先說出來我聽聽看。”
青衣老者冷冷說道:“貴門中人和提督府的捕快勾結,竟然甘爲六扇門中鷹爪子的助手,你身爲金劍門的門主,不知是否知曉此事?”
王宜中道:“什麼是六扇門中鷹爪子?”
這等江湖術主事,王宜中從未聽過,如何能夠明白。
瞎仙穆元正要接話,卻被高萬成示意阻止。
二老和四大護法,個個閉口不主言,似是要看那王宜中如何應付。
青衣老人氣得冷哼一聲,道:“你是一門之主,竟連六扇門中鷹爪子這句話也聽不明白,是成心跟老夫裝糊塗了。”
王宜中道:“我說的句句真實,爲什麼跟你裝糊塗啊?”
青衣老者愣住了,半晌才緩緩說道:“諸位,你們這位門主是怎麼選出來的,似乎是完全不懂事啊!”
嚴照常雙目一瞪,赤須怒張,似要發作,卻被那高萬成伸手攔住,低聲道:“咱們一切遵照門主之意辦理。”
赤須龍長長吁一口氣,忍下胸中怒火。
蒿萬成說話的聲音雖低,但和主宜中距禽甚近,是以,主宜中亦聽得清清楚楚。
王宜中確已不知如何處理眼下的情勢,本想詢問高萬成,但聽得兩人對話之後,只好又忍了下去,硬着頭皮對那青衣老者,道:“在下是否懂事,似是和你無關,你有什麼事,說明白一點就是。”
青衣老者道:“好吧!貴門中人和京畿提督府中的捕快勾結在一起,傷了我們的人,在下特來向門主討還一個公道。”
這一下王宜中明白了,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語聲一頓,接道:“你準備向我討取什麼公道?”
青衣老者又是聽得一愣,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貴門主縱容屬下,勾結官府,殺害武林同道,此事如是傳揚於江湖上去,只怕對貴門的盛譽,有些不好吧!”
王宜中搖搖頭,道:“沒有什麼不好,如是你們做了壞事,人人得而誅之,不論死傷於何人之手,那都是罪有應得。”
這一番話並沒有錯,錯在那青衣老聽來卻有些不是味道,似乎是對方全不按江湖規矩行事。
那青衣老者雖是口齒伶俐,但遇到了王宜中這等具有極高身份,又全不照江湖規律行事的人,實有些口舌無用之感。沉吟了一陣,道:“和公門中人勾結,乃江湖上的大忌,這一點門主定然是明白了。”
王宜中實是不明白,但也覺着此事不宜再行多問,搖搖頭,道:“咱們不談這個,我先問你幾件事?”
青衣老人啊了一聲,道:“你要問我什麼?”
王宜中道:“第一、你先取下蒙面的青紗,我要看看你的真正面目。第二、你要說出你的身份、姓名,然後,具體說出你的用心,要我們如何還你公道?”
青衣老者道:“在下如是要人瞧我真正面目,也不用青紗蒙面了。”
王宜中一揮手,道:“那很好,你既不願拿下青紗,咱們不用再談了,你請便吧!”
青衣老者怔了一怔,道:“老夫既然來了,豈能就此離去。”
王宜中道:“你不走,我下令攆你走!”
青衣老者只覺對方處事,全是隨心所欲,全無軌跡可尋,不禁心頭冒火,冷冷他說道:
“老夫走了數十年江湖,見過不少幫主、掌門,但卻沒有見過像你們門主這等糊塗人物。”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就算我糊塗吧,咱們不用多談了。”轉身準備離去。
那青衣老者數度出言不遜,四大護法都已怒火填胸,準備出手,但一直爲高萬成示意所阻,強自忍耐,但人人氣憤之色,都已形諸於神色之間。
只有高萬成面上帶着微笑,似是十分欣賞王宜中這等處事之法。
只聽那青衣老者大聲喝道:“站着。”
王宜中正待舉步,聞言又回頭說道:“什麼事?”
青衣老者道:“閣下大智若愚,故裝糊塗的才智,在於是不得不佩服了,既是口齒上無法說得清楚,說不得在下只好領教門主幾招了。”
王宜中道:“動手打架?”
青衣老者道:“不錯,動手打架,門主請先出手吧?”
王宜中呆了一呆,雙目突然暴射出湛湛神光,直逼在那青衣老者的臉上。
那青衣老者乃久走江湖,閱歷豐富的人,看那王宜中的舉動,本不像身負武功的人,但他瞪目一瞧,暴射出的凌厲神光,卻又分明是一位內功極端精湛的人物,不禁爲之一呆。
那兩道湛湛眼神,不但使得青衣老者瞧出了情勢不對,就是那四大護法和二老也瞧得力之一呆。
這些人都是內外兼修的第一流高手,一見那兩道眼神,都看得出那是有着極爲精深內功的人,纔有那等逼人的眼神。
忽然間,王宜中斂去了雙目中湛湛神光,搖搖頭,嘆息一聲道:“我不會武功,無法和你打架。”
青衣老者又是一呆,但他已不敢再行輕視這位年輕人。
他忽然覺着自己一句譏諷之言,竟然說對了,這位王公子是一位大智若愚的人物,一切似都在故意裝作,他明明有一身精深的內功,卻故意說出不懂武功的話來。
嚴照堂突然一抱拳,道:“門主如是不願親自出手,隨便指命一人,都可以使這位不速之客,現出本來的面目。”
王宜中道:“那麼,就由你出手吧!”
嚴照堂道:“屬下遵命。”大步向前行來。
金釵豹劉坤厲聲喝道:“殺雞焉用牛刃,這一陣讓給小弟如何?”
也不待嚴照堂答話,飛身一躍人已躍到嚴照堂前身前。
嚴照掌回顧了王宜中了眼,道:“劉坤培命,屬下是否要讓他一陣。”
王宜中道:“不論你們哪個出手,都是一樣。”
嚴照堂道:“謝門主。”緩步退到王宜中的身後。
金釵豹劉坤真像一頭豹子那般靈敏,身形一晃,未看他舉腳跨步,瘦小的身形,已竄到那青衣老後的身前。拱拱手,道:“在下劉坤,奉門主之命,領教閣下幾手。”
青衣老者道:“金釵豹,金劍門中四大護法之一,身形瘦小,輕功極佳,踏雪無痕,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練成鐵爪神功,五指能抓入青石堅壁之中,平常財敵,不功兵刃,遇上勁敵對,才肯動傢伙,用的是鐵佛手。”
他一口氣如數家珍一般,把劉坤的待徽以及施用的兵刃,特殊武功成就,說個清清楚楚,聽得全場中人都不禁爲之一愕。
尤其是趙一絕和王宜中,更是聽得津津有味。
劉坤仰天打個哈哈,道:“想不到啊!你竟對我劉某人如此器重,難爲你打聽的如此詳細,不過,這不足爲奇,劉老四在江湖走了幾十年,我有些什麼成就,用的什麼兵刃,在武林之中,已經是不算秘密,重要的是,要看閣下是否能夠對付得了。”
青衣老者道:“閣下不信我能對付,那就出手試試。”
金釵豹劉坤冷笑一聲,道:“在下正想領教。”
身形一晃,不見他怎麼作勢用力,人已陡然凌空而起,抓向了那青衣人的前胸。
出手神態,確有兇豹撲人的氣勢,大約金錢豹的綽號,亦是由此而來了。
青衣老者橫閃五尺,想避開對方的抓拿之勢。
但劉坤動作迅快,有如靈豹轉身一般,一個快步閃身,右手收回,左手探出,仍是抓向青衣人的前胸。
青衣人冷哼一聲,道:“這一招金豹靈爪,果然是名不虛傳。”口中說話,人卻避開五尺。
劉坤道:“你就試試這一招如何?”
左手收回,右手探出,仍然是抓向那青衣人的前胸。
青衣老者一連閃避五次,劉坤仍然一招不變,左右雙手,交錯收回。
趙一絕也算得見多識廣的人物,但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打法。只覺劉坤那攻出的掌勢,招招都可以開肚斷腸。
那青衣老者左右飛躍,不停的躲避,但劉坤兩手文替攻出,屈指如鉤,也始終不變招式。
兩人搏鬥極爲快速,但看上去,卻又有些滑稽可笑,很像一隻兇猛靈活的豹子,在握一隻狡猾的老狐。
突聞唰地一聲,那青衣老人前胸的衣服,被劉坤指尖掃中,登時劃了一兩尺長的一個口子。
青衣老人怒喝一聲,翻手拍出一記掌力。他含憤出手,掌力奇大,暗勁洶涌,直逼過來。
劉坤大喝一聲:“來的好!”右手一推,硬接下對方一記掌勢。
但聞砰地一聲,雙方掌力接實,彼此半斤八兩,各自都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掌硬拼,使得雙方都爲之心中震駭不已,彼此都不肯再存輕視之心。
劉坤定定神冷笑一聲,道:“閣下是真人不露相啊!”
那青衣老人臉上蒙着青紗,別人無法瞧出他的表情如何,只聽他緩緩應道:“金劍門中的四大護法,果然非浪得虛名之輩。”
劉坤仰天打個哈哈,道:“你朋友誇獎了,劉老四已經很多年未和人動過手了,今日逢到你朋友這個纖對手,劉老四也可以放開手大打一架了。”
那青衫人淡然說道:“閣下可是覺着一定能夠勝我嗎?”
劉坤搖搖頭,道:“劉老四一生不打妄語,咱們勝負的機會各佔一半。”
青衣老人道:“如若咱們一定要分個生死出來,那麼就要只限咱們兩人動手相搏。”
劉坤哈哈一笑,道:“這個麼,閣下可以放心,劉老四既然要和閣下作生死之戰,自然用不到別人幫忙。”
高萬成低聲說道:“門主,目下只有你以門主的身份,才能阻攔這件事情了。”
只聽劉坤震耳的怪笑聲,傳入耳際,道:“朋友,你出手吧!”
青衣人道:“好,劉護法既已存了非打不可之心,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宜中道:“慢一些!”
青衣人藉機止步,向後退開三尺。
劉坤卻轉身抱拳一禮,道:“門主有什麼吩咐?”
王宜中道:“我如是不讓你們打,你是不是肯聽我的話。”
劉坤行了一行,道:“如是門主下令,屬下怎敢不遵?”
王宜中道:“好吧!那我就下命不許你們動手。”
劉坤欠身退了三步,道:“屬下遵命。”
王宜中目光轉到那青衣人,道:“我不許你們打,你是否肯聽我的話?”
趙一絕聽得暗暗好笑,忖道:對方本是敵人,如何能這樣一個問法?
事實上,王宜中這句話,不但使趙一絕聽得好笑,而且,問的那位青衣人大大的感到爲難。
只見他沉吟了良久,道:“老夫倒是不必聽你的話,不過,劉護法的武功,高出了老夫的意料之外,因此,老夫也不願彼此拼一個生死出來。”
王宮中道:“說了半天,你還是聽我的話了。”
青衣老人道:“就算是吧!”
王宜中道:“本來嘛,你們既不相識,自然用不着拼命了。”
青衣人拱拱手,道:“貴門中高手如雲,老夫自知無能入林,我這裡告辭了。”
高萬成道:“門主,咱們金劍門在江湖上,是大有名望的門戶,豈能讓人隨意來去。”
王宜中啊了一聲,道:“那麼,咱們應該如何呢?”
高萬成道:“要問明他來此地的用心何在?”
王宜中回顧那青衣老人一眼,說道:“你都聽到了?”
青衣老人道:“聽到了。”
王宜中道:“你如自信有能力破圍而出,那就只管請步,如是自覺無能破圍離此,還請說明來意。”
青衣老人目光轉動,只見王宜中身後四大護法,個個蓄勢戒備,大有立刻出手之意,心知今日已難善離此地,輕輕咳了一聲,道:“看來老夫如不說明來意,很難生離此地了。”
高萬成道:“不錯,你朋友如是想生離此地,看來只有說明內情一途了。”
青衣老人沉吟不語。
高萬成冷冷接道:“武林之中,不少誤殺,你朋友大約心中明白,如是你今夜想生離此地,希望你朋友能說個明白出來,如是你朋友連面紗也不取下,身受誤殺之後,豈不是冤枉得很。”
青衣老人沉聲說道:“如是老夫能夠說明來意,老夫就可以離開此地了。”
王宜中道:“對啊!說個明白,你就可以離開了。”
高萬成道:“還有一件事,你朋友要先取下蒙面青紗。”
青衣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諸位似乎是很想見識一下老夫的真面目了。”
高萬成道:“也許我們認識你,閣下既能對我們金劍門中人物這等熟悉,在下不相信不認識閣下。”
青衣老人緩緩伸手取下蒙面黑紗,道:“諸位瞧瞧,是否認識老夫?”
高萬成凝目瞧了那老人一眼,突然向前行了一步,抱拳說道:“萬兄,你這玩笑開得不小啊!”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們聽了半天,就聽不出是老夫的聲音嗎?”
高萬成道:“你萬兄,精通十餘省的方言,隨便說一種話,咱們如何能聽得清楚。”
青衣老人笑道:“你們藏得如此隱秘,老夫找了足足一年時間,才找到了此地。”
高萬成臉上笑容突然斂失,緩緩說道:“萬兄費了近一年的時間找我們,必然是發生了很重大的事情?”
青衣老人道:“不錯,萬某人一向是夜貓子飛進宅,無事我不來。”
高萬成深深一個長揖,道:“萬兄有何見教,我等洗耳恭聽。”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我要先說明一件事,今宵中我是一個人來。”
嚴照堂道:“那些和我們動手的人呢?”
青衣老人道:“他們大約是來探道的,一共只來了四個人,一個人傷在埋伏之下,一個人混了進來,兩個人,大約是還被你們攔在第二道埋伏外面動手,”
高萬成道:“多謝萬兄指點,敝門主自會有應對之策。”
王宜中既被點明瞭,不得不想法子處理,回顧了瞎仙穆元一眼,道:“能生擒他們二人,問明內情最好,不能生擒,那就下手格殺。”
瞎仙穆元一欠身,道:“屬下領命。”轉身一躍,消失於夜暗之中。
王宜中回顧羣豪一眼,道:“穆元一人,足可對付來人,咱們到大廳中坐吧!”
言罷,自行舉步向前行去,突然之間,他似乎開了一竅,瞭然自己在金劍門中身份。四大護法,分衛左右。
高萬成一抱拳,道:“萬兄請。”
青衣老人也不客氣,舉步隨在四大護法的身後。
金劍門中二老,走在最後壓陣。
一行人直入大廳,各以身份落坐,兩位當似的青衣童子,獻上香茗。
高萬成抱抱拳,道:“萬兄,來的巧極,金劍門的新門主,適於今日就位,萬兄及時而來。”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道:“高老弟難道忘了我萬大海,一向被人稱作一帆順鳳麼,這幾十年來,我在江湖上闖南走北,全憑一片好運氣。”
高萬成笑了一笑,道:“萬兄過謙了,那是算無遺策的智略,運氣之說,豈可仗恃。”
萬大海道:“不管怎麼說,人家都這麼說我,反正我走了幾十年的運,大約是不會錯了。”
劉坤突然一抱拳,道:“適才,實不知是你萬兄大,駕光臨,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萬大海道:“劉老弟請坐,是老夫玩笑開過了火,和你劉老弟無關。”
劉坤笑道:“就在下所知,萬兄有一個外號,叫做萬事通,不知是真是假?”
萬大海道:“這萬事通的雅號,老夫是愧不敢當,但在下數十年冷眼看江湖,恩怨糾葛,情孽牽纏,知曉的比常人多一些罷了。”
高萬成道:“萬兄,此番前來,定有高見。就請當教門門主之面,說出高論。”
萬大海嶽須沉吟,默然不語。
高萬應微微一笑,道:“萬兄的規矩,在下明白,萬兄但請直言,金劍門決不會負你萬兄。”
萬大海略一沉吟,道:“這件事很重大,不但和貴門有關,牽連所及,恐將波及整個的江湖。”
高萬成道:“這件事既是牽到整個武林,萬兄是否已通知其他的門派。”
萬大海道:“沒有,金劍門在武林中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因此,在下先找貴門中人。”
高萬成道:“萬兄根看得起我們金劍門。”
萬大海道:“除了公誼之外,還有私情,朱門主在世之日,對我萬某人有過救命之恩。”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武林中對朱門主的死訊,一直是半信半疑,但最近,武林中卻似是證實了朱門主的死訊,而且是很多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高萬成道:“想當然耳!朱門主十幾年未在江湖上出現,自然難免被人猜疑。”
萬大海淡淡一笑,道:“最不利貴門中的消息,是有幾位武林中的大魔頭,正準備聯手把貴門中人搏殺一部分。”
萬大海沉吟了一陣,接道:“就老夫所知,幾個聯手的老魔頭,已經開始行動,今夜之人,就是他們派來的探道屬下。”
嚴照堂道:“萬兄可知道都是些什麼人?”
萬大海道:“就老夫所知,其中有一位自號枯木老人。”
嚴照堂接道:“枯木老人,沒有聽人說過啊!”
萬大海道:“就是他很少在江湖上出現,所以,老夫才覺着不對。”
那紫袍老人突然接道:“應了朱門主的遺物之一。”
萬大海道:“以萬兄在江湖上的經歷,想必對那枯木老人知曉一些內情了。”
萬大海道:“就在下探聽所知,那枯木老人,修習很奇怪的武功,行動時,一直坐着一頂小轎,所以,很難見到他的面目,老夫追蹤很久,一直未見過他一次。”
高萬成道:“他有什麼特殊的武功?”
萬大海道:“聽說他施用一十二把枯木劍,一個人用了一十二把兵刃,不論他招術如何,但繁雜深奧,可想而知了。”
嚴照堂道:“除了那枯木老人之外,還有些什麼人物?”
萬大海道:“以那枯木老人爲首,勾結了南雲五霸、雪山雙兇,及一部分吃過你們金劍門苦頭的綠林大盜,結合成一股浩浩蕩蕩的雄大實力。”
目光轉動,環顧了四周羣豪一眼,道:“自然,他們已經偵知了貴門中大部分人手,聚居於此,所以才找上北京。”
嚴照堂道:“南天五霸,跳樑小醜,不足畏也。”
萬大海道:“自然,南天五霸不足對金劍門構成威脅,不過,那位來歷不明的枯木老人,卻是貴門中一個勁敵,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老夫的想法之中,貴門中人才衆多,或可有人知曉那枯木老人的來歷。”
高萬成道:“萬兄還有什麼見教?”
萬大海道:“第二件事是老夫聽到的消息,據說金劍門正在江南召集門下,要準備舉行降魔大會。”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當今之世,有幾個金劍門!”
高萬成道:“當分之世,只有咱們一個金劍門。”
王宜中道:“那麼江南還有一個金劍門,又是怎麼回事呢?”
高萬成道:“自然,那是有人冒充咱們金劍門了。”
萬大海道:“金劍門在江湖上名氣極大,所以纔會有人冒充。”
王宜中道:“他冒充咱們金劍門,如是做起壞事來,那還得了。”
高萬成道:”所以,要門主做主,如何對付他們了。”
王宜中點點頭道:“我得想一想,看看應該如何?”
萬大海站起身子,道:“老夫話已說完,我也應該走了。”
高萬成道:“萬兄,多謝這番傳訊,這個數字如何?”一面說話,一面伸出個大拇指來。
萬大海哈哈一笑,道:“這一次,算慶賀貴門新門主就職的賀禮,老萬不收一個字。”
高萬成道:“這麼說來,我們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萬大海道:“好說,好說,不過,下不爲例。”站起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道:“閣下怎麼要走了?”
高萬成攔住了王宜中道:“這位萬兄一向是說走就走,要來就來,門主不用挽留了。”
王宜中啊了一聲,未再堅留。
萬大海步行極速,片刻之後,人已走得蹤影不見。
王宜中目睹萬大海背影消失之後,突然閉上雙目,沉思不語。
嚴照堂想啓齒說話,卻爲高萬成搖手阻止。
一時之間,大廳中靜的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良久之後,王宜中突然睜開雙目,道:“高先生,咱們應該如何?”
高萬成道:“自從朱門主故世之後,金劍門在江湖上突然停止了活動,自是難免要引起很多猜測,目下有很多事情,連續發生,驟看起來,似乎是巧合,其實,這些事,都旱想當然爾,門主乃一門之主,應該如何,還要門主決定了。”
玉宜中道:“我已經很用心在想了,但很多事一直想不明白,而且越想越亂,不知該如何處理纔好?”
高萬成笑道:“門主如是有什麼疑問,只管問我,屬下自當盡力解答。”
王宜中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推舉我爲門主,並非是因爲我有什麼過人的才能,全是爲了對上一代朱門主的尊重,他是先父八拜之交,又是我的義父,愛屋及烏,才推我作爲門主,是嗎?”
高萬成笑一笑,道:“也並非全然如此如若。門主不具有過人的才華,朱門主如何會遺命指定由你擔任金劍門的門主,金劍門中,數百位武林精英高手,全都息隱江湖,等你出山。”
王宜中笑一笑,道:“高先生和諸位老前輩,千萬不可對我期望太高。”
嚴照堂道:“我們相信朱門主決不會看錯人,門主必可帶我們渡過重重難關。”
王宜中道:“我怕自己無能,辜負了我義父的重託,也讓諸位失望。”
高萬成微微一笑,道:“如是門主不具有領導金劍門的才能,朱門主不會遺命指定你……”
王宜中沉吟了一陣,道:“如是我無法推拒,非要擔當這金劍門主之位不可,就要諸位幫我一個忙。”
高萬成道:“金劍門,你爲首腦,什麼事,只管下令吩咐就是。”
王宜中道:“我要開始專心練習武功,如是金劍門的門主不會一點武功,豈不是要惹人笑話嗎?”
高萬成道:“如是門主有此雅興,門中二老、四大護法、八大劍土,都是身負絕技的人物,他們對門主決不會藏私,各以絕技傳於門主。”
獅王常順突然開口說道:“高先生,這話從何說起,門主精華內蘊,目中神芒如電,分明是內功已到主高的境界,你怎麼一點也瞧不出來呢?”
嚴照堂道:“不錯,門主不過幾句謙遜之言,高兄怎能認真。”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我說的是真話,我從未習過武功。”
嚴照世道:“這麼說來,是兄弟看走眼了。”
高萬成搖搖頭,道:“嚴兄、常兄,也未看走眼。”
王宜中滿臉迷惘,茫然說道:“高先生,好像是兩件事不能都對,不是我錯了,就是嚴護法和常護法錯了,但我沒有錯,我說的都是很真實。”
高萬成道:“嚴護法、常護法,都是久走江湖人物,追隨朱門主身經百戰,自然是不會看走眼了。”
王宜中臉色一整,道:“那是說我說的是謊言了。”
高萬成急急說道:“屬下不敢。”
王宜中奇道:“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們都說對了,那誰是錯的?”
高萬成道:“沒有人錯,只不過,門主的武功和你具有的智慧一樣……”
王宜中接道:“這話怎麼說?”
高萬成道:“門主實已具有極深厚的內功,不過,它潛藏於體能之中,門主未曾發覺罷了,那是一道門,緊緊的封閉着,一旦開啓此門,門主當是這世間可數的高手之一。”
王宜中道:“有這等事,我怎麼一點也覺不出來呢?”
久未開口的趙一絕,突然說道:“高兄說得有些道理。”
王宜中道:“趙叔叔,你把我從天牢中接出來,進入牢中之日,我還是一個不解人事的孩子。那地方,那環境,誰教我練習武功呢?”
趙一絕笑道:“這話也有道理,不過,你有一點異於常人。”
王宜中道,“哪一點?”
趙一絕道:“你那一對眼睛,有如夜中明星,雪裡寒風,具有震駭人心的威勢。”
王宜中道:“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呢?”
趙一絕道:“在下進入天牢之時,就被你那一對洞穿人心的眼神嚇了一跳。”
王宜中道:“武功一道,難道能與生俱來不成?”
高萬成略一沉思,道:“朱門主在世之日,曾經和在下談論天下大事,感嘆一種武功,他無法練成,他楷經兩度閉關試驗,卻無法找到門徑。”
嚴照堂啊了一聲,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武功,以朱門主天份之高,仍無法找得門徑,世間還有何人能夠練成?”
高萬成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內功,必需在混沌未開的時候,開始奠下基礎。”
那紫袍老人突然接口說道:“究竟什麼武功,連我也未聽說過?”
高萬成道:“那是因爲朱門主也無法料定成敗,因爲習練那種武功的人,必需具有超人的才慧、體質,所謂混沌未開的時候,那人應該是初生不久,縱有相人之術,也無法看出他的體質,所以,這一門內功,一直就沒有人練成過。”
嚴照堂點點頭,道:“門主在世之日,常在王府停留……”
高萬成接道:“而且還常常勞動你們四大護法,走遍天下去尋靈藥,以補先天不足。”
王宜中已感覺到是在談他,靜靜地聽着。
只聽高萬成接道:“最難的是,那武功奠基之後,仍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纔能有成,修習之人,必需僻處幽靜之境,胸無他念,心不帝騖。但那正是孩子們喜愛遊玩之期,這等境界,說來容易,其實困難無比,也許諸位覺着可以在深山大澤中找個山洞,把他囚起來,不讓他接觸人間事物,但那很可能行入偏逆之境,毫釐之差,即將成兩種結果。”
嚴照堂接道:“高兄,在下想不通,關入天牢和囚于山洞,有什麼不同之處?”
高萬成道:“在下本亦不得奧妙,後得朱門主說明,才得知箇中一點內情,那種至高的內功,困難之處習練人一直要保平和的心情、單純生活,而且,要持續不斷的修習在十年以上,才能奠定基礎,十五年後才能登堂入室,進入大成之境。如是接觸人間事物,胸中記述甚多,要把他囚入山洞之內,固然可以使他無法離開,但他心有旁騖,那就無法進入成就之境。”
王宜中突然說道:“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內功?”
高萬成道:“一元神功。”
王宜中道:“爲什麼叫一元神功?”
高萬成道:“那是說,一個人如若練成了一元神功,先天的體能,即將和內功合爲一元,也就是說一呼吸之間,就可以克敵制勝。”
王宜中道:“原來如此。”
出山虎林宗問道:“高兄,你說了半天,言意所指,那是咱們的新門主了。”
高萬成道:“不錯,諸位心中想是早已明白了。”
瞎仙穆元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獅王常順道:“穆兄,你明白什麼了?”
穆元道:“所以,咱們要把門主放在天牢之中一十七年,就是要他在那種天然的環境之中,修習一元神功。”
高萬成道:“這纔是最重要的原因。”
常順道:“咱們等了十幾年,但不知門主是否已經練成了一元神功?”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我可奉告諸位,我沒有練成。”
劉坤道:“爲什麼?”
王宜中道:“因爲我一直沒有練過。”
高萬成道:“門主練成了,至少,你已完成奠基階段。”
王宜中道:“這個,不大可能吧。”
高萬成道:“門主願否一試身手?”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如何一個試法?”
高萬成道:“那一位願和門主試招。”
獅王常順一欠身,道,“在下願和門主試招,只不過心中有些顧忌。”
高萬成道:“你顧忌什麼?”
獅王常順道:“門主傷了在下,理所當然,萬一在下傷了門主,豈不是大恨大憾的事?”
高萬成道:“這個你儘管放心,縱然要你們過招,也是文打。”
常順道:“何謂文打?”
高萬成道:“在下聽朱門主說過那一元神功的妙用,常護法請站過來吧!”
常順大步行了過來,抱拳對王宜中一禮,道:“您要多多擔待,在下斗膽和門主試招,只是爲了求證門主一元神功,有了幾分火候。”
王宜中道:“我從未練過武功,定然是高先生看錯了。”
高萬成道:“錯不錯,門主立時就可以證明了。”
轉向常順道:“常護法請站在門主對面。”
常順依言行了過去,站在王宜中的對面。
高萬成取下背上的文昌筆,笑道:“在下這支文昌筆,乃純鋼打成,重有一十二斤,請門主握住筆柄。”
王宜中依言伸手握住筆柄。
高萬成回顧了常肩暖一眼道:“常兄請握住筆尖。”
常順依言握住筆尖。
高萬成低聲說道:“門主在天牢中時,是否常常打坐?”
王宜中道:“不錯,不知何故,我懂事之後,就常常打坐。”
高萬成道:“門主打坐之後,有些什麼感覺?,’王宜中道:“全身有一殷熱氣,四下流動。”
高萬成道:“那很好,門主請閉目而立,照你平常打坐一般。”
王宜中道:“我打坐時有幾個腹內運動,是否也要一般運用呢?”
高萬成道:“對!和你打坐時候一樣。”
王宜中依言閉上鄧目,照法施用。
高萬成低聲對常順說道:“常兄,運集真力,握緊筆尖。”
常順笑道:“要我和門主奪這支文昌筆嗎?”
高萬成道:“你只守不攻,運氣抗拒門主攻來的力道。”
常順應了一聲,緊握筆尖。
這時,全場中人的目光,都投注左那文昌筆上,看兩人的反應。
片刻之後,忽見常順臉上,泛現盈盈汗水,似乎是極爲吃力,文昌筆也開始微微的抖功。
再看王宜中時,臉上一片平靜,神情悠閒,行若無事。
高萬成道:“常兄,忍耐到某一種極限之後,就不可再強行忍耐。”
就說這兩句話的工夫,常順頂門上的汗水,已如大雨一般,直向下面滾落下來。
全場中人,無不震駭,以常順的武功,在這短的時間之內,竟然被迫的汗落如雨,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突然間,常順悶哼一聲,放開了手中的文昌筆。整個的身子,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之力一般,身不由主的向後退開了六七步遠。
王宜中霍然睜開雙目,鬆開了手中的文昌筆,鐵筆落在木桌之上,登時泛起了一陣青煙。
敢情那鐵筆,有如在火爐中取出一般,木桌落下一顆筆印。
高萬成目光投注那鐵筆之上,只見握柄之處,現了幾道指痕。
王宜中緩緩站起身子,雙目中滿是驚奇,盯注在常順的身上,道:“常護法,你受傷了嗎?”
常順道:“門主內功精深,已到了無堅不摧之境,屬下手握金筆之時,不但感覺到門主的強大內力,洶涌而至,同時,筆身亦爲門主一元神功,燒的有如爐中鍊鐵,屬下亦感到承受不住。”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說的都是真話?”
常順道:“屬下說的句句真實。”
王宜中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高萬成滿臉歡愉,道:“恭喜門主!”
王宜中道:“我當真已練成了一元神功?”
高萬成道:“門主有多少成就,多少火候,在下不知,但門主至少已奠定了基礎,此後,只要不斷習練,必將是日有進境。”
王宜中奇道:“如是我真有這樣高強的武功,怎麼我一點都不知道呢?”
高萬成道:“這大約就是一元神功的奧妙之處,循序漸進,不知不覺中,已經身集大成。”
王宜中輕輕嘆息一聲,道:“就算我身集大成,但我不會運用,亦屬枉然。”
高萬成道,“門主已具備習武重要條件,只是指法上的變化,梢一用心,就可以學得了。”
王宜中道:“我是否立時要開始習武呢?”
高萬成道:“這個,不用大急,屬下要和二老及四大護法,仔細地研究一下,再決定應該傳給門主什麼武功。”
王宜中突然想起了母親,急急說道:“我母親應該來了吧!”
高萬成臉色一變,道:“門主,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王宜中怔了一怔,接道:“高先生,這話從何說起呢?”
高萬成道:“唉!咱們去的人,晚到了一步,被別人搶先一步,接走了令堂。”
王宜中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
高萬成道:“別人先一步接走了王夫人。”
王宜中這一次聽清楚了,急急接道:“什麼人接走了我的母親?”
高萬成道:“八大劍士已然出動了四人,另外十二位神行使者,全部出動,連同那些暗中訪查人手,金劍門已然出動四五十號人手,在下相信遲在明晚,早在午時,必可接回令堂,至少可以探聽出令堂爲何人接走,行向何處。”
王宜中呆住了,一臉木然神情,坐着發愣。
這是他懂事以來,遇上的第一次和他直接有關的事情,天牢十六年,母子們相依爲命,驟然間失去了母親,使得王宜中失魂落魄,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等變故。
大廳中突然間靜寂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王宜中才長長吁一口氣,道:“我要回去看看。”
高萬成道:“事情變化的很意外,所以,屬下也措手不及。”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這也不能完全怪你,但我想不出,什麼人會把我母親接走?”
高萬成道:“屬下已經再三推想,太夫人決不會有何危險。”
王宜中道:“希望高先生沒有想錯。”
回顧了趙一絕一眼,道:“趙叔叔,送我回家瞧瞧好嗎?”
高萬成搶先接道:“廳外車已上套,馬已備鞍,門主立刻可以動身,不過……”
王宜中接道:“不過什麼?”
高萬成道:“門主不要爲此亂了方寸,此後,門主領導金劍門置身江湖是非之中,遇到的危惡危難,必將逾此十倍。”
王宜中苦笑一下,接道:“我母親一個女流,和江湖上是非無關,難道別人會找她的麻煩嗎?”
高萬成道:“江湖狡詐,各種毒辣手段都有人施展。”
王宜中突然提高了聲者,道:“是不是因爲你們把我接來此地,引出一場紛爭。”
高萬成道:“未見到令堂之前,誰也無法說明詳細內情,但就屬下推想跌,此事自然和門主有關,那人用心,不但是要挾門主,整個金劍門都將受到威迫。”
王宜中似是突然間想起一件事,急急說道:“高先生,咱們一直守在一起,你如何會得到這件消息。”
高萬成道:“屬下得到密報時,門主正在處理萬大海的事情,屬下不敢驚擾。”
王宜中道:“唉!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帶我回去瞧瞧再說。”
高萬成道:“在下和門主同去。”
王宜中道:“好!咱們走吧。”
他第一次感到焦慮,神色間極是不安。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高萬成緊隨王宜中身後行出大廳。
果然,大廳外,早已備好了七匹健馬,一輛篷車。四大護法也隨着行出大廳。
一個青衣童子,快步行了過來,欠身說道:“那匹玉雪追風駒,是門主的坐騎。”
王宜中轉頭看去,夜色中只見一匹雪也似的高大白馬,鞍鐙早已備齊。
他目力過人,雖在夜色中,仍然看得十分清楚,只見那匹白馬,玉鞍金鐙,黃絲繮繩,看上去極是華麗。
王宜中搖搖頭,道:“我不會騎馬。”
高萬成行了過來,淡淡一笑,道:“玉雪追風駒,是一匹通靈神馬,門主但請上馬不妨。”
王宜中啊了一聲,道:“可以騎嗎?”口中說話,人卻緩步走了過去。
高萬成輕輕在馬身上拍了一掌,道:“靈馬選主,門主請上馬吧!”
王宜中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健馬接觸,觸在馬背上的右手,微微抖動,但仍然鼓足勇氣,足踏金糊,躍上馬背。
他已坐上馬鞍、高萬成、四大護法,也紛紛躍上馬背。
嚴照堂舉手一揮,金錢豹劉坤和獅王常順,同時一提絲繮,兩匹健馬,陡然間向前衝出兩丈道:“屬下等替門主帶路。”
高萬成微帶馬頭,貼近王宜中低聲說道:“門主,門中二老,身份極爲尊高,門主要對他們謙虛一些。”
王宜中微微頷首,回身抱拳,道:“二老請回,在下本有很多事要向二老請教,但家母忽然失蹤,在下不得不回家探望一番,只好日後再向二老請教了。”
那青衣老者和白髮老姐,同時欠身還禮,道:“朱門主意眼識人,遺命爲本門指定門主,暗門主才慧、武功,定可使本門重振雄風。”
王宜中嘆道:“在下知曉的事物不多,還望二老不吝賜教。”
二老齊聲應道:“門主但有差遣,我等萬死不辭。”
王宜中道:“二老請回。”一帶繮繩,靈馬轉頭向前行去。
常順、劉坤雙騎疾行,超前丈許,分左右開道而行。
嚴照堂和林宗卻落後丈許,隨侍馬後。
王宜中行了幾步,忽然想起了趙一絕,急急回頭望去。哪知善體上心的高萬成,早已替趙一絕也備了一匹馬,兩人並騎而行,緊隨在王宜中的身後。
七匹健馬,浩浩蕩蕩,向前奔去。一輛篷車,緊隨在健馬之後而行。
在常順、劉坤率領之下,一行人避開了佈設的蜂羣,直出密林。
快馬兼程,奔行如飛,不大工夫已到了北京城外。
這時,天還未亮,城門雖未關鄂,但奪城兵卒,盤查甚嚴。
獅王常順勒住健馬,回頭說道:“此刻咱們如若強行進城,恐怕要引起一番爭執,不如等到天亮之後再行進城。”
王宜中道:“我歸家心切,諸位請在城外稍候,我先回家瞧瞧。”
趙一絕道:“這幾天內,京城裡連連發生案子,城門口必然有提督府中的人,在下先去瞧瞧也許我能打個招呼。”
王宜中道:“那就有勞趙叔叔了。”
趙一絕縱身下馬,直向城門口行去,片刻之後,轉了回來,笑道:“走!咱們進城吧!”
高萬成道:“怎麼,趙兄已經打點好了麼?”
趙一絕笑道:“提督府中,在下打過不少交道,正巧又碰上熟人。”
高萬成急急道:“你對他們怎麼說?”
趙一絕道:“說是趙某人的朋友,”
高萬成沉思了一陣,道:“門主胯下白馬,神駿非凡,任何人瞧上一眼,都難忘懷。再說,咱們數馬聯馳,太過張揚,就算進了城門,但如碰上巡夜的兵丁,也不免一番麻煩。”
王宜中道:“高先主的意思呢?”
高萬成道:“最好把健馬留在城外,咱們步行而入,此舉,也有另外一種好處。”
王宜中道:“什麼好處?”
高萬成道:“那接走令堂之人,也許還有附近留在暗樁,咱們步行而去,不致打草驚蛇,也許可以捉到幾個活的。”
王宜中道:“高先生言之有理,就依先生之見。”
說完當先躍下馬背。他經過一陣騎馬奔馳之後,似乎是熟練了不少。
王宜中下馬之後,四大護法和高萬成等一起躍下馬背。
王官中道:“馬匹交給何人?”
趙一絕道:“交給在下。”
王宜中道:“豈不太麻煩趙叔叔了。”
趙一絕道:“這附近,兄弟有個賭場,我去交代他們,好好的加點草料,派幾個人照顧馬匹。”
王宜中點點頭,道:“那就有勞了。”當先把繮繩交給了趙一絕。
羣豪在高萬成率領之下,趕到王宜中寄居的陋巷茅舍。
王宜中目睹房舍,心情大爲激動,高呼一聲:“母親!”推開籬門,衝了進去。
高萬成和四大護法緊隨着奔了進去。
金錢豹劉坤一提氣,疾如鷹朱一般,掠過了王宜中,搶入廳中,伸手一晃,燃起了火摺子。
木案放着一盞油燈,劉坤就隨手燃起。燈光照耀下,只見一塊方玉,押着一張白箋,端端正正的放在木桌上。劉坤不敢妄動,望了那白箋一眼,退後兩步。
王宜中奔入小廳,伸手推開方玉,取過白箋,只見上面寫道:“書奉王公子宜中閣下:
令堂節勵冰霜,在天牢中撫養閣下一成人,母恩深如海,閣下母恩,尤重過常人許多。”
一張白箋,兩行草書,只是點到王宜中母子情意,下面既未署名,亦未提到王夫人的下落。
王官中捧着白箋,連讀了數遍,兩行淚水,滾下雙頰,望着那白箋出神。
高萬成緩步行了過來,低聲說道:“門主,那白箋上寫些什麼?”
王宜中黯然一嘆,道:“先生自己看吧!”
高萬成接過白箋,瞧了一遍,心頭暗暗震驚,忖道:“這人只提醒了他們母子之情,卻不肯留下姓名,也不肯說明那王夫人的去處,當真是一位極富心計的人物。心中念轉,口裡卻含笑說道:“從這封留書上看,令堂毫無危險,門主也不用過份地悲痛。”
王宜中道:“先生見多識廣,可知家母是被何人擄去嗎?”
高萬成道:“這個,屬下一時之間無法瞭然,不過,看白箋上的字蹤,瘦削娟秀,似乎是出於女子的手筆。”
王宜中道:“那會是什麼人呢?”
高萬成道:“就情勢而論,令堂還不致離開京城,咱們多派一些暗樁,監視九門,再託趙一絕發動手下,暗中查訪,我想不難找出令堂的下落。”
趙一絕挺胸道:“諸位放心,只要他們沒有離開北京,在下相信明天之前,定然可以找出他們的落腳地方。”
高萬成道:“北京城只有你趙兄有這份能耐,除你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趙一絕輕輕嘆息一聲,道:“只怕他們連夜離城他去,在下就無能爲力了。”
高百成道:“如是他們離開了北京城,自非趙兄能力所及,我們也不敢麻煩趙兄。”
高萬成道:“在下想派兩個人和趙兄同行,不知趙兄意下如何?”
趙一絕乃是老江湖,一點就道,點頭說道:“高兄的意思是說……”
高萬成疾道:“趙兄已捲入了金劍門這一場恩怨漩渦,目下就是想擺脫,恐怕亦非易事,兄弟覺着,趙兄的安全極爲重要,不能有一點大意。”
趙一絕道:“在下明白,高兄覺着應該怎麼辦,兄弟無不同意。”
高萬成微微頷首,回顧了嚴照堂一眼,道:“嚴兄,兄弟想請由四位中,派出兩人,和趙兄一起走。”
嚴照堂道:“好!”目光一掠林宗、劉坤,道:“老二、老四,你們跟着趙兄走。”
林宗、劉坤,應了一聲,齊齊說道:“趙兄,咱們幾時動身。”
趙一絕道:“現在就走。”
高萬成道:“趙兄,中午時分,咱們碰頭,何處能和趙兄見面?”
趙一絕道:“兄弟天安賭場候駕,高兄在何處,在下派人接你們。”
高萬成道:“不用了,天安賭場很有名,兄弟找得到。”
趙一絕道:“好!在下告辭了。”
林宗、劉坤緊隨身後而去。
高萬成目睹趙一如離去之後,低聲對玉宜中道:“門主不用太過憂慮,如若趙一絕全力幫忙,在下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出太夫人的下落。”
王宜中道:“我擔心他們會傷害到我的母親。”
高萬成道:“這個門主可以放心,屬下可以斷言,他們不會傷害到太夫人。”
王宜中輕輕嘆息一聲,道:“現在咱們應該如何?”
高萬成道:“四大護法,已經很嚴密地搜尋過附近,未見對方布有暗樁,此事有些奇怪。”
王宜中道:“他們已經離開此地,自然用不着埋下暗樁了。”
高萬成道:“他們劫走太夫人,固然是驚人之舉,但咱們如何對付,也是他們很關心的事,所以,在下想一個守株待兔之法。”
王宜中道:“什麼叫守株待兔?”
高萬成道:“咱們坐守茅舍,以待敵人來此查看,屆時,出其不意,生擒他們一兩個人,就可以問個明白了。”
高萬成道:“嚴護法、常護法,勞請兩位佈置一下,最好保持原來的樣子,不要讓人瞧出這室中有人。”
嚴照堂、常順應了一聲,立時動手,掩籬門,半開廳房,熄去燭火。
高萬成道:“兩位分坐兩面屋角,聽到什麼異聲,且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嚴照堂、常順打量了一下廳中形勢,各自選了一個廳角坐下。
兩人選的角度,似是早已經過考慮,嚴照堂可照顧前面門窗,整個後院、後窗,都在常順的監視之下。
高萬成微一欠身,道:“門主,咱們也在屋角坐下休息吧!”
王宜中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好吧!那些人既是無外可尋,咱們也只好在這裡休息一下了。”
夜暗消退,天色大亮,金黃色的陽光,灑滿了竹籬茅舍。
王宜中思念母親,一直無法靜下心來。
掄目四顧,只見嚴照堂、高萬成以及獅玉常順,都閉着雙目靜坐,有如老僧入定。
他第一次嘗試到思念母親的憂苦滋味,只覺着心中一片紊亂,惘惘愁懷,卻是理不出一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