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愕,因爲喊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調酒師劉牧星。
劉牧星打個哈哈,“我忘記了,我調的惡魔墳場有些特殊,需要用特殊的器皿來喝,才能喝出獨特的味道。”
特殊的器皿?同樣身爲調酒師的褚豐很清楚,酒具根本影響不了酒的味道,所謂的特殊器皿,只是劉牧星拖延時間的託詞。
你就拖吧。你拖的時間越長,江總的耐心就越小,你受到的懲罰就越大!褚豐眯眼冷笑,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劉牧星倒黴的樣子。
冷笑牽動了臉上的肌肉,褚豐眼裡閃過一絲痛楚的神色——他的臉皮剛纔被崩飛的玻璃劃破,有點疼。
身爲經理,虹姐自然也算內行。她猜測劉牧星必然知道了些什麼,她也認爲劉牧星是在藉故拖延。
她感覺有些失望,按她心裡的設計,劉牧星應該坦然面對接下來的命運,甚至捱打時,也應該保持陽光般的笑容。
對於劉牧星的說法,外行覺得新奇,內行都覺得荒唐。
只有劉牧星自己知道這並非託詞,因爲《客中行》首句消失之後,第二句竟然巍然不動,像個釘子戶般倔強地存在於紙條上。
看到“玉碗”二字後,劉牧星立刻猜測到問題所在。
如同白天引發不了春夜喜雨的天象,玻璃杯自然達不到琥珀生光的效果。
可是玉碗劉牧星沒有,瓷碗倒是有一個。不過沒關係,好歹它們都是碗,而且以現代瓷碗潔白細膩的程度,遠比古代玉碗要好。
於是,劉牧星正吧檯下面拿出一個白瓷碗,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將惡魔墳場倒了進去。
如果是動畫片的場景,現在鐵定會掉落一堆下巴殼、眼珠子。
喝雞尾酒嘛,喝得就是異域風情。
見識再廣博的人也沒見過把雞尾酒當紅高梁,用瓷碗盛的。
這簡直跟用筷子挾牛排、光膀子扎領帶一樣,都是紅果果的土癟行爲。
褚豐很想放聲嘲笑,可是又不敢,強忍着笑意,快要憋出內傷。
虹姐急得想要再次闖出去,她認爲劉牧星已經開始破罐子破摔,可是又被保鏢攔住。
連大飛都被這一幕驚動,她看着屏幕裡的瓷碗雞尾酒,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吧檯旁邊,樑友臉色鐵青,如果不是江楓在身邊,他恨不得馬上叫保安把劉牧星胖揍一頓再扔出去。
同樣沉着臉的還有光頭大漢,他認爲劉牧星此舉是對他的羞辱。
正好,惡魔墳場的味道怪異,他喝不慣,原本打算喝到嘴裡後直接吐到劉牧星臉上的,現在這步,可以直接拿碗砸臉了。
光頭大漢剛準備採取行動,可是目光所及,碗裡啤酒泡沫已經散去,暴露出來的酒液,正發散着琥珀色的光芒,那光芒晶瑩剔透,很是好看。
要麼說現在顏值當道。
如果有顏值,女是仙女男是鮮肉,就連酒都讓人不捨得浪費。
光頭大漢決定先喝一口,如果不好喝,再砸不遲。
所以,他在圍觀衆人吃驚的目光中,端起酒碗,慢慢地嚐了一小口。
劉牧星沒去看光頭大漢,他在觀察自己的手,手套裡的紙條又發生了變化,第二句詩已經消失,第三句和第四句的字跡同時變淡。
江楓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按他事先對光頭大漢的吩咐,光頭大漢此時應該藉故挑釁,然後把隱藏在暗處的大飛逼出來纔對,怎麼現在會如此安靜?
他睜開眼睛,卻見周圍的人都吃驚地注視着光頭大漢,而光頭大漢此刻正端着碗,微閉着眼睛,臉上帶着歡喜的笑容,彷彿已經沉醉在美酒的滋味中。
“阿建,怎麼回事?”江楓沉聲問道。
聽到江楓的話,名爲阿建的光頭大漢才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
他小心放下手裡的碗,面有赧顏地對自己的老闆說道:“江哥,不好意思,這酒太好喝了,所以走神了。”
聽到這話,江楓更是疑惑。
阿建做爲他的保鏢,什麼名酒沒嘗過,連82年的拉菲都喝了不少。今天他會爲一碗普通雞尾酒失態,難道這酒的味道果然非凡?
帶着疑問,江楓也把酒碗端了起來,看到碗裡閃動的晶瑩光澤後,他對這碗酒的評價頓時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帶着期待感,江楓慢慢喝了一口劉牧星調配的惡魔墳場。
他自然不會嫌棄跟保鏢共用一碗。事實上,阿建平時沒少替他嘗酒試菜,防止別人給他下毒。
只是今天阿建表現確實怪異,在江楓端碗喝酒的時候,他的喉嚨發出“咕咚”的聲響,竟然是嚥了好大一口口水。
酒液入腹,同樣是惡魔墳場的怪異味道,只是這種怪味中還夾雜着讓江楓倍感親切的滋味。
兒時母親做的手擀麪、樹上剛摘下的野果子、爐竈中烤熟的玉米……所有這些美妙滋味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種味道。
那就是:家鄉的味道。
來到大城市中打拼多年,江楓早已經把思鄉之情壓在心底深處,只有極特殊的情況下才會想起,然而今天,這種情緒卻被一碗雞尾酒輕易地引發。
“江哥,江哥。”保鏢的呼喚將江楓從回憶中喚醒,然後他發現,他也跟阿建剛纔一樣,端着碗,臉上還帶着笑。
這種飲酒體驗果然美妙,江楓又喝了一大口,雖然這次情緒體驗沒剛纔濃烈,不過仍然讓江楓對這碗酒愛不釋手。
惡魔墳場很快喝完,江楓放下碗,脫口讚道:“好酒!”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歡派老闆樑友,他今天的心情彷彿像坐過山車一樣,連着滑過好幾根拋物線——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褚豐剛上場就被pass掉,得知大飛悄然來到後,樑友心中是絕望的,他已經可以預見今天酒吧必然會刀光劍影。
沒想到這個時候,一直不被他看好的劉牧星橫空出世,他所調配的酒雖然怪誕,卻得到江楓的讚賞,這意味着,酒吧保住了。
想到剛纔自己還準備趕劉牧星出去,樑友真想扇自己一巴掌,然後大叫一聲“保安隊長,把老子的意大利……娘們拿出來,送到劉大師的牀上。”
虹姐瞪圓眼睛,塗抹得豔紅的嘴脣張成“o”形,以劉牧星夾在大佬間的處境,他被譏諷被責罵甚至被毆打都有可能,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得到大佬江楓的稱讚!
劉牧星以前的調酒技術虹姐也知道,只能說還算不錯,絕對沒有褚豐好。難道是他調的酒恰好適合江楓的口味?
虹姐偷偷瞧了大飛一眼,發現她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不過眼神卻從江楓那裡移開,放到劉牧星身上。
最無法接受的要算褚豐,他恨不得衝上揪着江楓的脖領子質問:“你不是要砸場子嗎?趕快砸呀,怎麼變成捧臭腳的了?!”
可是他不敢。
他甚至連反對江楓的情緒都不敢表露,只好強顏歡笑,裝出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你調配的惡魔墳場,爲什麼跟別人的不一樣?”江楓很好奇。
劉牧星想了想,“因爲我用的是新配方,名字叫蘭陵惡魔墳場。”
蘭陵惡魔墳場?江楓低聲重複一遍,隨後他不再糾結酒名,大聲吩咐道:“再來一碗。”
劉牧星攤開雙手,平靜地說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