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逐漸沒落,林琪瑢起身欲回。
左手邊第五座的小院的院門猛地被從內撞開。踉踉蹌蹌從中跌出來一位妙齡女子,點點殷紅的血跡從女子低垂的臉龐下滴落到地上。
只見從院內意態逍遙的慢慢踱出來一位三十上下面貌,很是清俊的修者,身邊還跟着兩三個弟子晚輩模樣的人;
只見這個清俊修者在女子身前站定,看着女子掙扎着身子;
此女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勢,清俊男子俯下身,左手一指挑起了此女的下頜,一張雪白卻極爲明媚的臉龐進入了林琪瑢視線。只是少女嘴角流出的血跡,使這些美好都變得血腥殘酷。
“肖一南,你要是明白,就趁早趕緊滾蛋!翹兒說了,不想看到你;嘖嘖!本來我想你跟着我也有一段時間了,這副天仙面貌天下也算少見,我還真捨不得,只要你肯做小,就留你一口飯吃。
哪想到翹兒就是容不下你,你也知道,翹兒是探寶山宗主最喜歡的小弟子,你除了這張臉蛋,你拿什麼跟她比?所以,只能你委屈些,被她打幾下,趁着還有命在,快點消失!
那些東西,你也別打着拿回去的主意。到了翹兒手上的東西,你想拿回去,就是做夢……快滾!否則,別怨我不念舊情!”
男子將女子身子向地上重新一摜。
女子被牽動了傷勢,不禁又嘔了一口血,她劇烈喘息了兩下,才擡頭對着男子平靜的說道:“你真的這麼想?我除了容貌,其它什麼也不如她?咳!咳……”
男子不屑地道:“你不是就想在我這裡得到去炁之法麼?我先前捨不得你,如今就明與你說吧!想要去炁之法休想!我從來也沒打算給你。快滾!”
女子總算勉力站了起來,一身淡藍的衣裙早就污漬血漬遍佈,周身甚是狼狽。她以玉似的右手,輕撫去嘴角的血,輕笑了一聲,轉身就向東邊路口而去。
林琪瑢本不想管這些爛事兒。但是此女面對如此遭遇,竟然如此坦然自若,絲毫沒有憤恨、怨懟或者口舌之利,被這般欺負,甚至還能笑得出來,真是讓他另眼相看!
他眼球一轉,就見原地留下了一隻精緻的繡鞋,而女子早就跌跌撞撞走的遠了。
他朝長川一揮手,打了幾下手勢,這是他們的暗語。長川點點頭就打馬追了上去,攔在少女前面。
他下了馬。初時少女明顯有些防備;長川不管不顧的交給了少女一塊天晶星牌,還有兩瓶傷藥,一件林琪瑢的披風;任憑女子似乎還要推辭,徑自上馬拔頭,向西來追已經騎着斑光馬遠去林琪瑢;
女子拿着東西,回頭認真看了夕陽余光中林琪瑢被拉長的身影一眼,轉首向一旁路口一拐就不見了。
“師傅!師孃可是說了,不想見到有人幫那個女人。那個小子膽敢伸手,徒兒去給他好看!”
清俊男子身邊的一個穿土黃袍子的矮壯男子,將手在儲物袋上一抹,就飛出了一柄紅色小劍狀的法器,圍着他打轉;
清俊男子也是面色一寒,面色不善的看着這個敢插手自傢俬事的公子哥,陰森的道:“動靜別弄大了;”
“是!”
“慢!”另一聲突地插了進來;
清俊男子看向另外一個藍袍的弟子,低喝一聲,“你說什麼?”
藍袍弟子上前低聲稟道:“師傅息怒!那個公子哥是林家的瑢大公子!在各大道祖面前也是掛了號的。就是那個鳳凰體也是他的親妹!他大哥更是入了商樑聖宗遏聖道祖的門下!只是師傅這些日子與翹師孃少有出門,不認識罷了。
瑢大公子現在上都七大世商都是數得着的!咱們惹不起!”
清俊男子大驚失色,忙叫住黃衣弟子,“快回去!這件事,在你們師孃面前不許再提,就說被爲師已經處置了!明白麼?”
兩個弟子同時喏喏應了聲“是。”
師徒幾人趕緊返回院子,關緊了院門。
長川追上林琪瑢,一臉惋惜的樣子,“少爺,那姑娘不要我給的那些天晶和丹藥,我看着她還是不錯的一個女子,怎麼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了這麼個男人,白瞎了……”
“世間有許多不情願,不甘願,不想;咱們出去這次看得還少了?
但是不願也好,不想也好,不代表可以不做。
天宗以下,比這悲慘的定然還有很多。只是我們沒機會看到。
修仙其實就是掙命!能活到那個虛無飄渺的一天,就是成功!不然,都是白忙活!”林琪瑢有感而發;
一席話說得長安、蘇勇這些人頻頻點頭。
等到林琪瑢被山海真人帶回了林府,林琪環幾人還沒回來。倒是林婒抓住了林琪瑢,讓他講講堃哥兒滿月的情形;錢靈霞也很有興趣;
林琪瑢嘆了一聲,將來龍去脈,金氏投繯的事一說。幾人又是一陣哀嘆。
錢靈霞對金氏很是讚歎,道:“這個丫頭轟轟烈烈,不成功則成仁!是個人物,無怪乎你二姐當初都差點在她手上吃了大虧。太可惜了!”
“二姐夫有福,怎麼就不珍惜呢?男人真是太寡情了!”林婒很是傷感;
“唉!唉!小七,你不能這麼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起碼,爹、幾個哥哥不這樣。不能對我們產生誤解!要分清敵我,知道嗎?”林琪瑢叫道;
錢靈霞與林靈看着林琪瑢,娘倆歪在一起笑了起來。
等到林宸鷟回院子,四口人一起吃了晚飯。
林宸鷟飯後將小兒子叫到身前,道:“七家協商,四天後的十五,在天闕中舉行一次,你們新一輩大公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聚會。也算是爲入宗的大公子踐行。你記得準備一下;”
“聚會?有什麼可聚的,鍾家死了一個,齊家的還少兩個……”
齊家尚字輩有九大公子,隨着齊予竹的倒臺,他的兩個當上大公子沒幾天的兒子齊尚詔和齊尚誠都被廢去,關進了宗祠上元寶祠。七家新一輩三十四大公子名存實亡,最多也就三十一個。
“這個你別管,三十一就三十一;各家子弟入了宗門之後,纔是大公子補立的時候。現在還不到時候。你們三十一人,算是同代大公子,後來的說法就不一樣了。
最主要的是,你們這些小子裡面,註定有人要名揚宇內,成爲傳說,若干年後,三十一大公子聚首天闕,必將成爲一代佳話;
去吧,互相好好結識一下。山高水長,誰也說不準不會相遇。世事難料,小鳥們也都要飛了……”
林宸鷟斑白的鬢角掩映之下,英挺的面容上不期然多了些滄桑;大比半年,在他的身心上都刻下了重重的傷痕。
林琪瑢有些哽咽,輕聲答應:“知道了。爹和娘早些休息吧!”
他想再加上:以後還有兒子!但他說不出口,只是一而再握緊了雙手!
林宸鷟向他疲憊地揮了揮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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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牀上的林琪瑢翻來覆去睡不着,雖然他的睡眠自回來後越來越有減短的趨勢,但也少有今晚這樣失眠的時候;
今後何去何從,沒有了大哥,沒有了五哥,甚至沒有了林琪玦這樣的討厭鬼,都讓他覺得不習慣,或者說是不捨。
胡思亂想了多半個時辰,也不能稍減心中的煩躁,往枕邊一掃,就掃到了小鐘。
這三件寶貝一直也沒有名字。他琢磨了一會,纔將小鐘拿過來,指着小鐘低聲道:“你就叫無聲鍾,其它兩個分叫祈禳盤和蜺雲鏈吧!”
林琪瑢知道,這三個傢伙都有點靈性的,因爲煉製它們本身的幾組八百玲瓏文本身就有靈性。但他就等着看小鐘的反應,半天過去了,這個傢伙才狀若未見的動了三下,要不是林琪瑢手裡拿着它,根本就發現不了。
“懶蟲!”他重新四仰八叉的躺回牀上,“你們隨我了,能懶就懶,能不動就不動。”
手裡憑空多出了一塊石頭,正是在靖泉下魚羣的茅廁裡撈出來那塊。他不敢將上面的符基拿下,生怕它會生出什麼氣息被遏聖發現。只得把玩了一會又塞了回去。
他決定,找個萬全的機會再將它石皮弄去,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古怪;林琪瑢終於慢慢安睡過去;
他卻不知此時溪湘汀瀾正帶了終蓋天、酈冠鈺、王守直幾人,再加上另外一位商樑聖宗更老牌的女道祖:衛子玉元祖,還有幾百各境弟子,一起到了靖泉。
大隊伍一入禁制之內,除了兩道祖,全被打落一個境界,一陣適應之後,人馬一齊下到伏龍泉底,按王守直回報所說,溪湘汀瀾拿出了得自林琪瑢的兩件古陶:陶杯與陶鏡!
此兩物一出,直接就驚醒了王陵內的泯。
它一直也沒敢出去玩耍,目的就是等林琪瑢說的這些人的到來。好給他們做場戲,將前次事件遮掩過去。
泯打算出大力將這些人連着兩大道祖一起弄到另外一處所在,起用法鎮碑困個幾天就算過去。
哪成想,溪湘汀瀾掏出來的東西,竟然讓它感覺甚有淵源,只是記憶之中很是阻礙,想不起來而已。但既是如此,泯也急得團團轉,犯難起來;
“哎呀!怎麼有人拿出的是鏡臺來了?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最後,泯左右無法,真的打開了日月柱空間。
要不說,時也命也,溪湘汀瀾恐怕也想不到,林琪瑢的出現,竟然給如許多的人帶來了驚天的機緣;
當然,這也是泯的思維太簡單,太純潔。不然,也不至於掏了乾貨送出了去。
但林琪瑢尤不知覺,渾不知他出了多大紕漏;他千方百計的不想讓溪湘汀瀾佔便宜,但每回都送了別人天大的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