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十八度。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睜開眼的時候,不再盯着的是天花板,而是漫天地星星。
騙人的吧!我死了?
伸手去捉那一顆顆閃耀的星星,卻是一場空,原來還相隔那麼遠……。
“初七,一直躺在醫院,身體會發黴的,讓她看看下塘村夜晚的星星吧!惡人終於得到報應了。”
“我猜猜就知道,是兩個外地人乾的,老的那個是主謀,殺的人多,明天槍斃,年輕的那個雖然不是主謀,估計也要蹲二十年監獄,出來還要替家族賠肇事逃逸款,可憐。”
我在天空中,看着鄉親們,人人手中都拿着孔明燈,我記得還是我扎的,一盞盞點燃,徐徐上升。
孔明燈,每逢喜慶日子或盛大的節日,人們都點起文燈來表達他們的美好心願。點燃文燈前人們都要在燈上寫出自己的願望,與天燈一起冉冉升向蒼穹,以祈求心願能實現。
客家風俗中有在元宵節前後飄飛“孔明燈”祈福的習俗,祈求上天保佑來年的日子幸福美滿,生活蒸蒸日上。
每一盞孔明燈都代表着一個出生的嬰兒。
在我們下塘村,就是通過孔明燈寄託思念,給遠方的人,爲那些還沒回家鄉的親屬,照亮回家的路。
還有,就是將思念化爲報安,寄託給死去的亡魂,告知他們,在人間大家一切安好,放心投胎。
我看到這裡,眼淚忍不住的流,明明離大家那麼近,可是沒人能看見我,沒人能聽得見我說的話,身體越來越輕,死亡……真的離我不遠了。
滴嗚,滴嗚,哇……嗚。
警車的警笛非常急促,沒有間隔,警車警笛聲音短脆,急促惹來大家的目光。
車停在我的輪椅面前,燈光一熄滅,警車門打開,我看到了李富貴,他手上戴着手銬,腳上也是,昔日的他總是一身西裝革履,如今穿着囚犯的服裝,一臉的鬍渣。
我想因爲他之前拘留,爲了偷偷看我,跑出來一次,所以警方纔對他提高警惕。
三輛車,押送一個人,警察還各個持槍,身着防彈衣。
“你來幹嘛!你害的我們村長不夠,還想當着警察殺人滅口?”
“就是!這裡不歡迎你,警察大哥請您把這個男人帶走。”
“抱歉,請你們給一個囚犯一點時間,他已經不吃不喝三天,跪在牢門面前了,我們怕還沒判刑,他就死了,不符合流程。”
所有人,都被警察的話給驚住,正常人三天不吃不喝,一定會死。
而面前的李富貴除了憔悴,眼睛依舊有光,噗通一聲,不語就這樣跪在大家面前。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這麼低聲下氣,原來的他,不愁吃穿,以爲什麼都可以靠錢解決一切問題。
鄉親們,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我,緊緊閉着眼,一動不動的樣子,艱難的點頭。
李富貴得到大家允許後,緩緩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而我也從空中飄來他的身邊,只見他食指輕輕撩開我的頭髮,滿眼都是寵溺。
他泛白的嘴脣,貼在我耳邊開口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在哪看着,不過!你記着,不管在哪我都是你的依靠,密碼六個7,。”
所有人都將視線轉移在空中的孔明燈,唯獨他,自始至終都是看着我的,從他的袖子口裡,拿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那卡我記得,是那個金主老男人,愧疚補償給我的。
傻瓜,如果把這個卡交給警方,說不定能減輕點罪,非得塞給我。
鼻子一酸,警察說時間到了,李富貴緩緩站起來,摸着我的頭,又繼續說道,“等我,初七。”
警車走了,留下我傻傻的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這裡還停留着他的體溫。
忽然,一陣大風颳來,將空中的孔明燈吹的更遠,一層層烏雲遮住了月光。
“冥王駕到,生人迴避!”
風太大,大家紛紛眯着眼,怎麼睜都睜不開,抓着樹幹,以防被吹走。
聽見冥王來了,他們推着我,一邊向山頂跑,一邊用手抓着我的衣服,生怕我被風吹跑了。
可惜,這風是青淺故意搞的,風力太大,有人沒抓穩我,輪椅直接散架,我伸手去抓着我自己的手腕。
“青淺,我知道你來了,不要裝模作樣,快出來!我的身體都要被吹走了。”
我本就是一縷魂魄,因爲狐帝幫忙的緣故,別人看不見我,聽不見我,可是我可以抓實物,但是我的力氣有限,身體被吹走,就找不到了。
轟隆一聲,風漸漸變小,可是卻下起了大雨。
咻咻咻
從地裡鑽出來,兩條小黑蛇,它們尾巴纏着我的角落,看到了我的魂魄,蛇杏子一拉,我就捲入土裡
嘩啦啦,嘩啦啦。
我聽到海的聲音,一條青色的蛟蛇,在海水裡吐着蛇杏子,身後跟着七條蛇。
第一條,是青色的蛋,唸白。
其他還沒取名,分別是黑色、紫色、藍色、紅色、灰色的蛋。
就是看不到白色的蛇蛋,小蛇們看到我,就扭着身子,向我這邊游來,蛇杏子舔舐着我的腳,特別癢。
“你輸了,白色的蛋,至今未孵化成功,人類怎麼可能孵化出蛇,還是乖乖跟我回冥界吧。”
“我不!我又沒答應你什麼時候孵化出來,我還沒死。”
我只不過成了植物人而已,植物人不代表死亡,我不甘心的說着。
誰料,青淺蛇頭化身成人頭,看着我的臉,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長眠和死了沒什麼區別,你的身體已經排斥你的靈魂了,回不去了!”
騙人的!
我的身體我會不清楚?
我一腳接一腳的踢開小黑蛇,向上遊,卻發現我好像大海里的一片葉子,仰泳、蛙泳,我都回不到岸上。
小蛇們見我不高興,紛紛並排在一起,纏繞在我的腰上,像極一條彩色腰帶。
“媽咪,難道你,不要你的寶寶了嗎?”
死人是不能察覺到溫度的,今天的氣溫剛剛好,暖暖的。
我沒死,我不想回冥界!
說實話,我後悔過,在知道肚子裡八胞胎的時候,我在想這世界上就我一個人了,我要怎麼撫養這八個孩子?
他們還都不是人,是蛇。
黑色的蛋,第一個開口說話,勸我冷靜,他的個頭最高,排行第二,頭髮跟墨汁一樣的烏黑,睫毛長而濃密,遮住了他的眼睛,顯得深邃冷靜,說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叫青風。
“我長大,可是要做判官的,媽咪。”
老二講話,老三一直躲在他的身後,尋求庇護,我知道小紫蛇,雖然排行第三,卻是個頭最矮的,在人間吃了張嫂的男人,是我最討厭的孩子,他的名字叫青雨。
他也知道我不喜歡他,小心翼翼的看見,挫着小手,要哭要哭的樣子,沒想到我別過頭,不想看,誰料哇一聲,嘩啦啦亮眼睛冒水,猶如海一樣倒出來。
“青雨是吧?不哭了,我記住啦,不準吃人!聽見沒有。”
小紫蛇看了青淺一眼,又看看我,乖巧的點點頭。
老四是一枚藍色的蛋,蛇尾是最好看的,猶如一條魚一樣,波光粼粼,一閃一閃的時候,想天空帶着白雲,雖然是男娃,可是卻將頭髮豎起,英氣中帶着一股妖媚。
見到我不愛說話,而是主動過來,抱着我大腿,生怕我跑了,名字和性格一樣,青音。
第五個孩子,全身猶如火燒一樣,通紅,只有蛇頭能變化成人型,身子還和蛇一樣,無法像其他哥哥一樣,能夠牽着我的手,可是吐出一團火,都是心形的,讓我原本糟糕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他奶聲奶氣的跟我說,“媽咪,我叫青火。”
第六個孩子,不在這裡,因爲走的時候,託付給張嫂。
可憐的孩子,是我最放心不下的,白色的蛋,蛇女說孩子出生沒有胳膊,所有人都想放棄,唯獨我沒有放棄,所有孩子都隨青淺姓,唯獨這個,我取名叫,許諾。
許下諾言,一生一世,只對媽媽一個人好,不知道我走以後,張嫂有沒有孵化出來。
在我神遊的時候,嘶嘶嘶,一蛇杏子舔了舔我的手背。
是第七個孩子,他頭髮是粉色的,蛇尾也是粉粉的,還沒破殼,我一直以爲會是一個女孩,沒想到也是男的。
模樣和我有三分相似,都是瓜子臉,尖下巴,其他的都像青淺,他一開口,整個人都酥了,小小的他聲音輕柔,暖極了,嘴也最甜,“媽咪,我叫青青,我是男孩子喔。”
第八個孩子,蛇尾最長,灰灰的蛇鱗,看上去髒髒的,可是他的臉特別乾淨,眉清目秀,皮膚最白,笑起來就像沐浴春風一樣,給人舒適的感覺。
其他哥哥都圍着我轉,因爲他的蛇尾比較長,被其他蛇哥哥踩的痛,都沒有任何埋怨的,而是簡單吐出他的名字,“青文。”
我沒想到的是,青淺能把他們孵化的那麼好,一個個不是顏好,不就是有一身的本領,擡頭看向青淺的時候,他的臉上都洋溢着自信。
見他心情那麼好,我還是開口說道,“能不能救下李富貴,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他內心是善良的。”
其他寶寶一聽,替我捏把汗,老八青文見他父親臉色一下變黑,直接擋在我前面,蛇尾蜷着。
冥界和人間不一樣,冥界一天是人間一個月,如果判二十年的話,時間過的很快,猶如彈指一瞬間。
可是對於人來說,那是一個人的青春,而且在出來以後,已經是個老頭,沒有人再會看上李富貴。
如果李家沒有落魄,出來後,李富貴至少可以投靠李家,可惜李老爺死了,所有的資產都給死者家屬,以及法院賠償。
我受人恩惠,不可能不管,如果是以前的初七,或許覺得無所謂。
我手心都在出汗,面對青淺咄咄逼人的眼神,我始終咬着下嘴脣,不敢再說話。
“死人的事,歸我管,活人歸人管,這是法則,犯了法就要承擔罪過,更何況他就違揹人倫,做什麼活死人,你應該祈禱他槍斃,就算槍斃他還可以復活。”
“你不願意幫,也不用說那麼難聽的話吧?冥王是死神吧?死神也是神,真是無情無義。”
孩子們,看我們要吵起來,就紛紛拉着我,就要走,可是我不依,就是賭氣站在那裡,他不答應也要答應。
李富貴,就是一個傻子,被人當槍使,殺了人是應該槍斃,可是卻判二十年,這不比槍斃更讓人難熬。
青淺,悶哼一聲,揹着手。
我兩就這麼僵持着,一個也不理對方。
“媽咪,這事爸比真管不了,那是活人的事,你可知……那李叔叔犯下的錯,父親都要想怎麼替補殘缺,活死人耶!不是一般人,冥界鬼差是抓不到他的。”
唸白,是我孵化的,卻第一個爲青淺開脫。
被抓走沒多少天,這腦子被洗了?感情變得那麼深。
其他小蛇們,似乎很贊同,唸白的說法,紛紛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了。
我輕輕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或許我錯了,一開始就不應該求他,明知道他們之間是宿敵關係,對立面。
“消消氣,媽咪,二十年對於普通人來說很痛苦,可是對於他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他擁有不死之身,就算關多少年都不會死。”
“對啊,我聽說那裡有吃的,有穿的。”
“媽咪,不能這樣喔。”
……
孩子們紛紛叫嚷着,而我咬咬牙,依舊用憤恨的眼神,盯着青淺,想看看他是準備背對着我多久。
事情,總要解決,如果那作者不是他,寫出一本什麼《不死之身》的書,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一切是策劃好的。
八個孩子我生的,這七個沒有一個替我說話,真是委屈極了。
接着鬼差們,也替他說話,“夫人,你爲了救這個男人,和冥王談要求,合適嗎?冥王也是你的丈夫。”
“合適,怎麼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