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美麗的女子,從小就集體萬般寵愛於一身,在衆人小心翼翼的呵護下長大,那女子,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呵呵,這是自然,女子的父親曾是朝中大官,飽讀詩書,學富五車,只因厭倦了官場紛爭,更不願繼續勾心鬥角下去,便辭了官,帶着一家老小,來到邊境,歸隱山林,女子的母親,曾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才、色雙絕,所以,這女子的才能不僅是女子們中的翹楚,才華更是絲毫不輸男子。而這女子的美,在當時,無人能及,很多人爲了只求見她一面,不遠萬里,追至邊境,卻遍尋不着她的蹤跡。
而當那女子到了出嫁的年紀,每天憧憬的,只有一件事——自己的青梅竹馬能早點娶自己過門。這“青梅竹馬”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風流倜儻,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再加上,兩家本也是世交,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
臨到要出嫁了,突然戰火紛爭,整個家國一片生靈塗炭,人們流離失所,而那女子,也輾轉流浪到了京城,父母雙亡,自己的心上人也下落不明,不知所蹤,身心的疲勞,終於壓垮了女子,心力交瘁中,女子倒下了,一病不起。
當女子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雙關切的眼睛和一個陌生的面孔。陌生男子細心地照料着女子,一點一滴,無微不至。爲了能讓女子舒展眉頭,這男子想盡了一切辦法,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只希望女子能開心,可女子的心,早就死了,心底埋葬的,只有那曾經的青梅竹馬。
陌生男子一直默默地守在女子身邊,溫柔地呵護着她,細心地照顧着她,只希望,終有一天,那女子,會看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兩年後,女子終於答應嫁給這個男子,成親那日,是這男子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候,雖然,即使成親了,女子也從未對自己笑過,但是,這個男子有信心,相信女子終有一天,會爲他打開心門,展顏一笑。而當女子身懷六甲的某一天,那曾經的青梅竹馬赫然站在了他們府邸的大門處,一臉溫柔地看着她。
而這時,女子驚喜地笑了,當確定這一切是真的,而不是做夢時,女子毅然決定和青梅竹馬一起離開。而那時,女子的夫君已經是當朝大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何等的威風,要走,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過,女子的夫君也很清楚地知道,與女子相處近三年的時間裡,女子的心從未在自己身上,哪怕……哪怕她懷上了自己的孩子,她的笑,也只留給了那一人……該怎麼做呢?男子陷入了困境,他希望女子能快樂,這是近三年來,男子唯一的心願,可是,爲什麼只有離開這裡,她才能開心呢,是自己禁錮住了女子的笑嗎,爲什麼是這樣的結果呢?爲什麼只有放手,她才能快樂呢?而另一邊,這女子是男子的最愛,男子不甘心就這麼放手,更何況,女子是自己明媒正娶進門的,更重要的是,現在,她還懷上了自己的孩子,要這樣繼續禁錮着她的笑嗎?男子進退兩難,每一個決定,都是傷害,傷害她,亦傷害自己。
女子終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面,嬌弱的身子終於病倒了,男子疼惜自己深愛着的女子,三思後,終於咬牙點頭,答應放手,讓他們走,而那女子也承諾,她會生下他們的孩子,好好撫養,若是男子,則在他弱冠之日,
若是女子,則在她及笄之時,送回到男子身邊。
爾後,女子和她的青梅竹馬回到他們從小就生活的地方,村莊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那座他們從小就喜歡攀爬的高山還在,於是,兩人在山上落腳,幸福地生活,數月後,女子在青梅竹馬搭的木屋裡,產下一名女嬰。
女子和她的青梅竹馬,也就是她現在的夫君極其疼愛這個女孩,從小就給了她最好的一切,他們也傾其所有,細心地教導着這個女孩,不遺餘力地向女孩傳授了他們的所有,卻,終是要在這女孩及笄之時,送走她。
“梅姐姐,這,就是我爹、我娘和我的故事。”柳詩晗回頭,抿嘴看着身後的苟梅,月色下,苟梅看不出此時柳詩晗的表情。
“小姐……”苟梅一下就惆悵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聽完這個故事,自己心裡只覺得酸酸的,有種想哭的衝動,原以爲,這麼悽美的故事只會從說書先生的嘴裡說出來,可沒想到,竟然就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邊。
“小姐,”苟梅抽了抽鼻子,吸回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的液體,努力想着法子開導柳詩晗,“夫人和老爺從小就疼愛小姐,對小姐也很放縱,呃,是溺愛,不對,是寵愛,”苟梅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字眼,繼續說道,“特別的老爺,對小姐從來就是百依百順,只要是小姐要的,小姐要一,老爺給雙,老爺對小姐的疼愛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不對,老爺對小姐的疼愛很深厚,小姐就是老爺親生的!小姐,您別多心,夫人也是最近幾天纔開始對小姐嚴格起來,夫人也是爲小姐好,畢竟那裡……畢竟那裡不是咱們的地盤,有時的確是不能隨心所欲,比起這裡,我們肯定是要有所收斂,不能我行我素。夫人這麼嚴厲,也是疼愛小姐,怕小姐過去後失了分寸,招人話柄,而夫人和老爺又不在小姐身邊,無法照顧小姐,怕小姐受了委屈,無處傾訴,他們也是心疼小姐,所以,所以才……才苛責了小姐。”因爲語速過快,也因爲心情起伏過大,苟梅說完,小小地喘着氣。
“嗯,我知道。”柳詩晗點頭,微笑着站了起來,看着苟梅,“我爹,我娘從小就慣着我,雖然,”說到這裡,柳詩晗有點不開心地嘟起了嘴,似乎有點不滿,“雖然從小就讓我學了很多我不喜歡的東西,而且我學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總是很嚴厲,可是,他們給我的一切,總是最好的,我真的很滿足。離開這裡又怎樣?離開這裡,我也是我娘和我爹的女兒,離開這裡,我身上也有我孃的血,離開這裡,我也姓柳。”
轉身,柳詩晗看着漆黑的窗外,在明亮的月光下,院子裡的一切,都是慘白的一片,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可週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的氣息,深吸一口氣,柳詩晗抿嘴含笑,把這裡的味道一點一滴,深深地烙進了自己的腦海裡,就要離開這裡了,就要離開我所熟悉的一切了……
……
主廂房。
從晚膳開始,柳若煙的情緒就不大對勁兒,一句話不說,臉上也是一片落寞,夏侯白博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剛纔礙於柳詩晗在一旁,夏侯白博不方便問話,那孩子,心思縝密,被她聽了,怕是隻會多一個人傷心。現在,回廂房了,柳若煙卻徑直走到窗邊,神情渙散地盯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兩眼發直,神遊太虛。
“若煙,”夏侯白
博輕輕地從身後抱住了柳若煙,“別太難過,晗兒長大了,也該讓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們不能自私地把晗兒一直困在這裡,她,有她的世界,放心,晗兒這麼聰明,會好好照顧自己,再說,苟梅也會跟去,她會好好守着晗兒的。”
“博,”柳若煙的聲音沙啞,明顯地帶着自責,兩眼卻仍舊盯着窗外漆黑的一片,也不知道在這片黑暗中,有什麼吸引着她,讓她捨不得收回目光,“這些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爲什麼要晗兒來承擔這些,這些都應該是我的報應啊,都應該報應在我身上,爲什麼是晗兒,爲什麼是晗兒!”柳若煙擡高了喃喃自語的音量,聲音因爲憤怒而顫抖,“晗兒是我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我們一點一點的,把她從襁褓帶到現在,可是後天……後天晗兒就要離開這裡了,我甚至不能在晗兒及笄的時候替她挽發,要知道,我是晗兒的娘啊……這裡,再不會有晗兒的聲音,再不會有晗兒的氣味,再不會有晗兒的一切,而我,再也聽不到晗兒歡快地叫我娘了,再也聽不到……這些,都是我的錯……”說到這裡,柳若煙垂下雙臂,任由夏侯白博從身後緊緊抱着自己,雙肩顫抖,開始輕輕抽泣,可是,柳若煙那雙倔強的眼睛,卻一直盯着窗外,把自己的憤怒、內疚和自責全發泄在了那片黑暗中。
夏侯白博一下一下地,輕輕拍着柳若煙的肩膀,安慰着她,“若煙,你沒有錯,”轉過柳若煙的身子,夏侯白博讓柳若煙面對着自己,溫柔地對上她的雙眼,夏侯白博繼續說道,“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麼美麗、這麼懂事的女兒,她現在可比你年輕的時候美多了,”夏侯白博逗着柳若煙,“而且,晗兒的學識也盡得我的真傳,我驕傲還來不及呢,有這麼一個女兒,我真的很滿足。”
“博……”柳若煙雙眼含淚,看着夏侯白博。這些話,柳若煙相信……她相信這些話是真的,當初,有了柳詩晗的時候,柳若煙覺得自己對不起夏侯白博,想要再生個自己和他的孩子,可是夏侯白博卻告訴柳若煙,只要晗兒就好,晗兒,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會傾其所有,疼愛她,教導她,給她自己所能給予的最好的一切……而這些,夏侯白博都做到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夏侯白博接過柳若煙的話茬,嘴角含笑,兩眼閃着賊精賊精的光芒,“等晗兒先過去一段時間,我處理好手裡的事務後,我們也到京城去,我們同樣也可以在那裡守護她。”
“可是你……”柳若煙並不吃驚夏侯白博能輕易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是,對夏侯白博的這個決定,柳若煙卻是真的很意外。
“是啊,我是曾說過,想和你在我們從小長大的地方,廝守白頭,遠離世俗紛擾,沒事的時候,種種花,養幾隻動物,看日出,賞月景。可是,晗兒比什麼都重要,你放不下,我更放不下,晗兒從小就知道我們的事,可她學會說的第一個字是‘爹’,學會寫的第一個字也是‘爹’,既然我是晗兒的爹,我就會做到最好,至於他,”夏侯白博溫柔地抿嘴一笑,“若煙,我一切聽你的,你別擔心我。”
柳若煙安心地靠在夏侯白博的懷裡,幸福地閉上了雙眼,這輩子,有個這麼愛着自己的夫君,一個這麼溫柔懂事的女兒,自己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感謝菩薩,給了自己這麼完美的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