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你怎麼來了?”楚遙挑眉,沒有想到跑來書房的竟然是軒遙閣的下人。
“爹的書房,倒是成了誰都能來的地方了。”南慕封冷聲說道。
聞言,南忠公的臉色也微微一沉,他素來是最講究規矩的人,也是最講究面子的,此時隨便一個下人都能進來,對他來說確實有些讓人不快。
小六子握緊了拳頭,朝着楚遙跪下:“奴才在閣裡聽說了燕兒的事,知道二少夫人將人帶來了這裡,奴才……奴才有事稟告。”
楚遙蹙眉,有點鬧不清這小子的來路,難不成他也知道什麼?
“謹軒媳婦,你們軒遙閣的下人,還真是個個都不懂規矩。”虞氏同樣冷着臉,一點都不給楚遙面子地說道。
“不懂規矩,總比心狠手辣害人要好。”楚遙輕笑,方纔她說話還客氣一點,如今看到燕兒拿出了這麼關鍵性的證據,一個朵翠是必定逃不了的,她又何必同虞氏客氣?
“你……”虞氏瞪眼,還要反駁。
“好了。”南忠公沉聲打斷,他此時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虞氏同楚遙的爭吵,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些相信燕兒的話了,只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當家主母暗害庶子媳婦,這媳婦還不是一般人還是個公主,他只覺得腦門疼得不行,擺擺手對小六子說,“你有什麼事要稟告?”
小六子微微轉了方向,朝着南忠公磕了個頭,旋即說道:“岫玉和奴才是同鄉,從前奴才剛來府裡時岫玉幫了奴才不少忙,奴才一直都將岫玉當成親人。如今岫玉卻爲奸人所害,奴才……奴才沒有用,不能給岫玉報仇,連爲她伸冤都做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遙覺得,小六子提起岫玉時,虞氏的臉色似乎微微變了變,她不由得暗忖,看來岫玉的失蹤和虞氏是真的有關係了。
“岫玉失蹤前曾經找過奴才,還給了奴才一封信,說是……若她遭遇了不測,就將信交出來……可是奴才不識字,奴才一直都不知道這信裡說了什麼,後來奴才好不容易出府找了個秀才念信,才知道了……”小六子說到這裡,慌忙擡頭看了一眼虞氏,“才知道原來是大夫人,以爲二少夫人懷了孕,便讓岫玉給二少夫人那兒下紅花,誰知道這是一場誤會,但是岫玉失蹤了,奴才猜測她定然是遭遇了不測。”
此時,虞氏再也淡定不了,指着小六子怒吼:“你胡說。”
若是一個人指控虞氏,南忠公或許只是在心裡懷疑,但是兩個人三個人都指控她的話,南忠公的心裡只怕是要蒙上一層陰影裡的。
“把信拿上來。”南忠公沉聲說到,便有小廝上前將小六子手裡的信拿上來送到南忠公手裡。
而南忠公展開信,只看了沒幾眼,便沉下了臉,將信揉成團,捏在手心裡,望向虞氏的目光裡帶着冰冷。
“老爺,妾身是被冤枉的,燕兒和小六子都是軒遙閣的人,他們……他們都是謹軒媳婦的人。”虞
氏握緊拳頭,慌忙自辯。
若是這樣的事發生在尋常世家,興許家主會更相信主母而不是媳婦,但是偏偏這個媳婦是個尊貴的公主,和主母之間又毫無利害衝突,南忠公實在想不出楚遙陷害虞氏的理由,但是反過來說,虞氏若是要暗害楚遙,動機卻是不少。
說起來,不止虞氏,有的時候連南忠公自己都覺得軒遙閣的存在讓人頭疼不已,連他這個藉着公主光的公公都這樣想了,何況是虞氏了,做了那麼多年夫妻對虞氏的手段,南忠公面上不顯,心裡卻是明白的。
“你說他們冤枉你,那爲什麼他們別人不說,偏偏說你?還有那岫玉,你當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南忠公眯起眼,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當成傻子玩得團團轉,從前他相信虞氏,便將後院交給她打理,但是她必須知道,這個南忠公府的主人依然是他,而不是她這個主母。
“這……”虞氏退後兩步,一時間想不出更好的說辭辯駁。
這些事實在發生得太突然了,打得她措手不及,甚至來不及安排。
而此時,朵翠面上劃過一抹堅毅,走上前跪到地上,沉聲說道:“老爺不要錯怪夫人了,這些事都是奴婢做的,夫人也是被矇在鼓裡的。”
呵呵,果然是這樣呢……楚遙支着頭,默不作聲地看戲,她早就猜到朵翠一定會將這些事扛在身上,將虞氏撇出去。
從前她就一直覺得,要做心腹侍女,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必須時時刻刻做好爲主子背黑鍋的打算,而且這黑鍋還要背得漂亮,背得讓所有人都信服。
“是你?”南忠公面無表情地看着朵翠,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明白,朵翠對虞氏有多忠心,這些年來虞氏能將府裡管理得井井有條,朵翠可是功不可沒,若說她私下對楚遙動手,這樣的事若是沒有虞氏的示意,她怎麼敢做?
“是,奴婢……奴婢看不慣二少夫人張揚跋扈,不將夫人放在眼裡,奴婢氣不過。”朵翠半低着頭,應聲回道,“夫人忍氣吞聲,可是奴婢卻看不得夫人這般委曲求全。”
“你放肆,一個下人,居然敢插手主子的事,是誰給的你膽子?”南忠公厲聲怒道,言下之意卻是相信了朵翠的話。
楚遙卻是輕笑起來:“真是有趣了,我是怎麼張揚跋扈了,讓你這個……小小的侍女這麼上心,又是下紅花害我流產,又是將岫玉殺人滅口,還要下冬茶,讓我癱瘓在牀變成癡呆?”
原本聽楚遙的話,南忠公還皺眉覺得她咄咄逼人,聽到後面卻是冷了臉,癱瘓在牀變成癡呆?這麼狠的手段,實在是讓他寒心。
南忠公的目光落在虞氏的身上,只覺得自己彷彿越來越不認識她了,當年她賢良溫柔,處事公正,寬厚大方,爲什麼如今卻變成了這樣心狠手辣的人了。
“遙兒,我娘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南慕封忍不住開口爲虞氏說話。
然而,虞氏在聽他喚“遙兒”時眸光一
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裡多了一層冷意。
“我爹一直都說世子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但願世子這樣睿智的人不要被感情矇蔽了雙眼纔好。”對南慕封,楚遙素來知道怎樣讓他閉嘴。
果然,聽到她說的話,南慕封眸色一頓,抿起了脣。
“二少夫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如今事情敗露,奴婢……也沒什麼好說的。”朵翠握着拳頭,對楚遙說道。
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楚遙卻在想,她會不會有一絲後悔呢?後悔自己沒有勸住虞氏對她下手,或是後悔自己今日跟來書房,爲主子抗下這一切呢?
見楚遙不說話,朵翠以爲自己說服不了她,又想到一個別的理由:“奴婢仰慕二公子,可是二公子卻拒絕了奴婢,所以奴婢……奴婢恨二少夫人……”
這話,叫楚遙回過了神,兩眼稍彎,隱約抖出一笑,站起了身,兩步便到朵翠面前,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擡起,望着她清秀木然的臉。
嗤,聰明,卻愚忠。
“你以爲你說了這樣的話,我就會相信你有害我的動機麼?朵翠,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只一瞬便咬碎了淺笑,殘忍的冷冽爬上她絕美的臉龐,“你們家世子的成人禮,可是你這個……大夫人身邊最忠心的丫頭教給他的呢,被破了身的你,還有什麼資格說喜歡誰,嗯?”
鬼魅般的目光一瞬便鎮住了朵翠,她只覺得渾身徹骨的寒冷,凍得她的喉嚨都僵硬了,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了,楚遙可以容忍別人在她面前撒謊狡辯,卻不能容忍任何人抹黑南謹軒一星半點,即使是……如朵翠這樣污穢的人的傾慕,也不可以。
南慕封冷着臉,死死地盯住楚遙,他不知道爲什麼她竟然會知道這樣隱秘的事,他的第一個女人確實是朵翠,但是他也早就同孃親言明,他是做大事的人,爲了保持他的身價以及在外人眼裡的形象,他是不會先要通房的,因此即使朵翠是他的女人,他也未曾想過將她收房。
而這些,不論是虞氏還是朵翠,都是接受的,尤其是朵翠,沒有人知道她對南慕封到底有沒有情,就連虞氏都說不清楚。
“老爺……”直到此時,虞氏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望着南忠公的目光裡透着悽悽。
“夠了。”南忠公忽然厲聲說道,轉身便將手裡揉成團的信展開,放到書桌上的燭火上,只一瞬,岫玉的信便燃盡了。
見南忠公的舉動,楚遙心下冷笑,果然如此呢。
“這件事就到此爲止,朵翠……暗害主子,罪大惡極,拖出去杖斃。燕兒,是軒遙閣的人,就由謹軒媳婦處置。”南忠公大手一揮,便要定案。
楚遙早就猜到南忠公會粉飾太平,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問道:“就丟出一個侍女,公公便要打發了我麼?”
南忠公眸色一閃,明白這是要談條件了,面上陰鬱暗沉,卻還是開口說道:“你待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