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覷,以爲此童子是個聾聵之人。
徐庶忽然道:“吾等求見司馬徽先生。”
那童子應了一聲,回去稟告,不多時便領衆人進入。
一進院子,便是一個空曠的大院,立一牌子,曰“演武堂”。左側有一屋,曰“薦賢堂”,兩進平房,中隔小院,每進三間,古樸莊重。又行幾步,有一屋,曰“幽居齋”,三進平方,中有庭院,每進四間。穿過中庭的角門,腳下是一道清溪,水聲潺潺,擡頭間一樓閣,曰:“白馬洞”,白馬洞後一排平房。
黃射心想,這“水鏡莊”規模頗大,司馬先生不過一隱居名士,居然這麼豪華的宅邸。
衆人七扭八拐來到一間大廳,一白髮老者,身材消瘦,立於堂中。
黃射吃驚道:“這不是南背亭見到的那老者嗎?”
小童卻恭聲道:“司馬先生,人已帶到,只不過比彥承公說的多來了一人。”
老者點頭道:“很好,你退下吧。”小童趨步離開。
衆人見此人果然是水鏡先生,紛紛施禮,自報家門。
司馬徽明知故問道:“爾等前來所爲何事?”
徐庶、石韜道:“心慕水鏡先生久已,特來拜師學藝!”
司馬徽點頭問道:“卻不知你要找的是哪個水鏡先生?”
黃射奇怪道:“什麼哪個水鏡先生?難道司馬先生不是水鏡先生嗎?”
司馬徽哈哈大小道:“我是水鏡先生,但水鏡先生卻不是我。”說罷,對着偏房說道:“幾個老傢伙都出來吧,正好都在,別讓幾位小友久等了。”
只見三人依次步入大廳。
第一人身高七尺,天庭飽滿,一身白色勁裝,黑眉黑鬚,如鶴立雞羣般,瞧不出年紀。第二人年紀比司馬徽看起來還要大一些,身穿褐色儒衣,雖身材佝僂,卻氣質不凡,頗有世外高人風範。第三人身着麻布深衣,頭戴褐色高山冠,紅光滿面,正是黃射的族叔黃彥承。
黃彥承瞧見黃射震驚的張大了嘴吧,彷彿能塞下一個雞蛋,開心道:“射兒,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黃射驚奇道:“族叔怎在此?”
黃彥承笑道:“知道你們要拜師水鏡,我自然是從家中趕來,前來收徒。”
徐庶已經明白,恭聲道:“難道水鏡先生不止一人?亦或是,四位先生皆是水鏡先生?”
那褐色儒衣老者道:“不錯,‘水鏡’之名,本是我替德操起的,卻不想德操有一理想,便是爲‘有志的賢才’開辦學舍,他一人照顧不過來,索性將我們三人一起叫來。‘水鏡先生’卻是學舍教書先生的統稱,故我四人皆乃‘水鏡先生’。”
衆人恍然大悟。
名士之間,若性情相投,便丹誠相許。想必這四人就是如此。
黃射內心道:“原來水鏡莊竟是一學舍,我就想‘水鏡先生’怎可對‘八奇技’樣樣精通,原來‘術業有專攻’。只是不知,除了司馬徽和黃彥承外,另外兩位又是何人?”
褐色儒衣老者似乎猜到黃射心中所想,不緊不慢的道:“老朽襄陽人,他們都喚我‘龐德公’。德操和彥承想必你們是認識的。”指了指白色勁裝老者道:“他是幷州童淵,童雄付,德操的舊友,如今也隱居水鏡莊。”
童淵傲然點頭,算是跟衆人打了招呼。
黃射心中驚濤駭浪,他前世聽過“童淵”的評話故事。傳說中,童淵有張繡、張任爲入室弟子,趙雲爲關門弟子,傳其畢生所學。其成名技爲“百鳥朝鳳槍”。
黃射激動道:“童先生可曾是張繡、張任、趙雲的師父?”
童淵皺了皺眉,道:“不曾認識,老夫並未聽過張繡和趙雲的名字。老夫以前在幷州只收過一個叫褚燕的弟子。”隨即奇道:“張任嘛,卻是比你們早些時日來到了莊上,已在學習‘武術’和‘馬術’兩科。”
原來水鏡莊已經有了學生,益州的張任已經在這莊上,莊裡的那一排平房,想來是學生的宿舍。
黃射心想,看來歷史上還真有童淵這號人物,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史書中沒有記載。童淵由北方來到南方隱居,卻沒有遇到張繡和趙雲,只是收了一個叫做褚燕的弟子。
時想不通,又問道:“童師可是有‘百鳥朝鳳槍’的絕技?”
童淵搖頭道:“不曾。”
黃射不甘心又問道:“那‘七探盤龍槍’呢?”
童淵像看癡愚般的看着黃射,不屑道:“如此花哨的名字又能是什麼精妙的槍法?槍法有虛實,有奇正;其進銳,其退速;其勢險,其節短;不動如山,動如雷震。槍法本無絕招,或者說只要用的精妙恰到好處,那招招都爲絕招。”
黃射恢復平靜,心想,雖然這個童淵和評書傳說中的不太一樣,可的確像有兩把刷子。
司馬徽呵呵笑道:“好了,爾等來水鏡莊求學,便要守這裡的規矩,不知爾等可願意?”
衆人行禮道:“謹遵先生教誨。”
司馬徽微笑道:“水鏡莊收徒有三關,只有三關全過,方可成爲我莊的弟子。第一關,必須獲得我四人其中一人的推薦。第二關,必須從‘四術’、‘四學’中選則兩門,並道清緣由。至少我四人中有兩人認可,方可成爲水鏡莊的弟子。第三關嘛,如果爾等可以通過前兩關,我再講不遲。”
黃射、徐庶、石韜三人,在黃射的建議下,機緣巧合的已經獲得了“水鏡先生”黃彥承的薦書。
黃射想到:“‘四術’分別爲武術、騎術、謀術、奇門術,‘四學’則爲道學、經學、兵學、治世學。原來只可以學習兩科,卻不知我應該如何選擇?”
黃射瞧見石韜、徐庶兩人一臉思索,想必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又看見一旁挺腰而立的周泰,突然道:“不知族叔能否替我周大哥也寫封薦書?周大哥剛猛勇毅,正好可以學習‘武術、騎術’。”
隨即又把對黃祖說的一套詞拿出來對黃彥承說。
黃彥承卻是搖頭道:“推薦好說,不過我只教‘奇門術’和‘兵學’。至於‘武術、騎術’只是由雄付兄教受,若周泰想學,卻需說明緣由。”
周泰本來只想“陪太子讀書”,卻沒想到自己也有機會學習。雖然自負勇武,但瞧見童淵天庭飽滿、太陽穴隆起,知道是內家高手,不敢託大。
“這...”周泰看到黃射投來期盼的目光,下跪抱拳道:“泰本一普通護衛,因故成爲盜賊。黃公子不嫌棄周某粗鄙,以兄待我,士爲知己者死。吾願與童師學習,護得公子周全!”
黃彥承點頭道:“好一個‘士爲知己者死’,周泰忠勇可嘉,我看可以。”黃彥承沒想到黃射竟然還有如此“人格魅力”,便想再幫他一把。
童淵目露精光,上前撫摸周泰臂膀肌肉,右手順臂摸至周泰胸口時,集氣於掌,猛然發力。周泰悶哼一聲,卻是紋絲不動。
童淵頗爲滿意道:“幼平雖然年紀已大,但基礎紮實,奮激不屈,堪稱‘銅牆鐵壁’,這弟子,我收下了。”
司馬徽贊同道:“好啊,好。”
衆人皆喜。
司馬徽又問道:“那你三人可有決斷?”
徐庶躬身道:“不知司馬先生可否講解‘四術’、‘四學’的內涵及差異呢?”
司馬徽讚賞道:“明心見性,直指本心。”隨即正色介紹道:“吾聽聞‘溫候呂布’天下無雙,萬夫莫敵。此事只是耳聞,而吾卻知道童兄馬術絕頂、武功絕世,他教的兩門‘馬術’和‘武術’不必多說。”
“彥承兄精通奇門遁甲和魯班巧匠之術,又熟讀《尉繚子》、《孫子兵法》、《司馬法》、《吳子》、《六韜》、《太公兵法》等前代兵書,故教授‘奇門’和‘兵學’兩門。”
“龐德公更是了得,乃鬼谷傳人。有濟世之才,博古通今,故教受‘謀術’和‘治世學’兩門。”
“至於老夫嘛,文不成、武不就,最是無用,只會四書五經和儒道之學,則教授‘道學’和‘經學’兩門。”
石韜猛然叩首道:“先生怎可言無用?‘道學’乃人之性,學儒道則開蠻化。‘經學’乃人之根”,學經綸則智疏達。韜不才,願隨先生學習‘道學’和‘經學’。
司馬徽滿意道:“好啊,好。孺子可教。”
黃彥承也道:“廣元性敦厚,有政務之才,做德操的弟子頗爲合適。”
石韜大喜,連連道謝。
徐庶緩緩道:“庶本遊俠,只知逞勇,又受天賦所限。庶願一改氣節,學‘謀術’、‘兵學’。不敢比張良、陳平之流,只求成酈冀、陸賈之輩。”
張良、陳平是漢高祖劉邦的首席謀士、開國功臣。酈冀、陸賈都是劉邦的幕僚,雖然不如張良、陳平有名,卻也是才智過人。
童淵道:“此子身材薄弱,雖幼年習武,卻無名師指導,不可深造。”
徐庶神色黯然,知曉自己年輕時,舞刀擊劍的樣子在童淵眼中有如孩童般玩耍。
童淵又道:“不過此子所言不差,勇猛無敵終不過是千人敵、萬人敵,可真在兩軍對壘時,個人的勇武卻是不能影響戰局。”對黃彥承笑着道:“我觀此子,本就是智謀之士,怕是很快就要超過彥承兄了。”
黃彥承亦是笑道:“我不過是比常人多收藏了些書卷罷了,元直若能習得,必能超吾。”
兩位“水鏡先生”有說有笑間,便同意了徐庶的選擇。
司馬徽也贊同道:“元直好啊,好。”
現在只剩下黃射未選“學科”了,黃射看着衆人都向自己看來,篤定道:“射願習‘奇門術’與‘治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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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記》引《司馬徽別傳》:時人有以人物問徽者,初不辯其高下,每輒言佳。其婦諫曰:“人質所疑,君宜辯論,而一皆言佳,豈人所以諮君之意乎!”徽曰:“如君所言,亦復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