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72
墨之年微微抿脣,溫潤的氣質沉澱了下來,與太長公主三人一一對視過後,終於開了口,“之年來此的目的無二,只是希望三位長輩能支持之年坐上那個位子。”
太長公主臉上淡淡的笑容瞬間消失,而席羽先生和秋老將軍倒像是印證了什麼猜測似的滿臉無奈和失望,三人齊齊看向墨止,見他還是恍若未聞一般閉目養神,太長公主看向墨之年,灼灼的目光幾乎要想要將墨之年看穿,率先沉聲問道,“四皇子憑什麼敢開這樣的口?”
“就憑皇叔都肯承認我。”墨之年眸光一深,笑容自信而不失沉穩,臉上飛揚着不同與往日的溫潤的神采,宛如雛鷹長成後欲飛的模樣。
太長公主啞然無言,心中一混亂便生出些惱意,沉着臉瞪向墨止,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墨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止兒會將墨之年帶到他們面前就說明墨之年想要奪位的心思是止兒首肯甚至他還在裡面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可先皇留下他們三人不就是爲了幫助止兒從那狼子野心的東西手裡奪回皇位的嗎,止兒這麼多年來也從未間斷過爲此而努力,可現在怎的又突然改變的心意,這、這、他怎可如此兒戲!?
“太長公主,老夫相信止兒還沒糊塗到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秋老將軍暗中觀察了墨之年好一會兒,倒還真在這少年眉眼裡看到了一些墨止沒有而且永遠不會有的東西,跟席羽先生對視一眼後,淡淡出聲安撫着太長公主。
太長公主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四皇子以爲憑着止兒的扶持就可坐穩那個位子?這樣的想法是否幼稚了一些?”席羽先生語氣平和,但問話已是犀利至極。
墨之年卻未因他不留情面的話有半分的差異或難堪,只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說道,“先生向來溫和這一次何須做壞人。”
“那壞人就由老夫來做如何?”秋老將軍輕哼一聲接過話去,“四皇子覺得自己和墨王誰更適合那個位子?”
墨之年微微一愣,下意識看了墨止一眼,暗自吐了一口氣,道,“論智謀之年怕是有生之年難及皇叔,但這位子,卻是之年更合適。”
“哦?四皇子何出此言?”秋老將軍犀利的目光直視墨之年。
“因爲之年有皇叔沒有的野心。”墨之年不畏懼地回視秋老將軍,沉沉說道。
“哈哈哈哈……”秋老將軍目光越來越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太長公主一臉的莫名其妙,“老將軍你是在笑些什麼?”
席羽先生淡笑着搖了搖頭,“他是在笑止兒眼光好。”墨之年是一個被冷落了多年的落寞皇子,他有本事卻不得不藏拙,生出野心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他敢承認自己的野心,也敢承認自己不如人,看他眼神清澈有野心卻無邪意,對他們這些先皇身邊的老人也態度謙恭,這墨之年倒也真是個難得的人哪。
“你們在說什麼?”太長公主眉頭越皺越緊,這兩個人怎麼還笑得出來,止兒都那樣胡鬧了……
“太長公主,您可還記得先皇留下我們三人爲的是什麼?”席羽先生突然問道。
太長公主皺眉,“守護幫助止兒。”有他們三人在,墨謙峰就算想動墨王府也得掂量一二,否則止兒哪裡有成長的機會。
“不對。”秋老將軍笑完,搖了搖頭。
“哪裡不對?”太長公主不解。
秋老將軍拿手指輕點了一下桌面,眼神恍惚了一瞬似乎是在回憶什麼,“先皇留下我們這些老骨頭,是爲了扶持晨川真正的皇啊。”
“那不就是……”太長公主剛開口,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是我。”
太長公主見墨止終於睜開了眼,立刻瞪回去,“你什麼意思?”
“父皇曾留下遺旨傳位墨謙峰。”墨止淡淡說道,見墨之年都驚得想要出聲,接着說道,“父皇膝下皇子太少,選擇墨謙峰也屬無奈之舉……”父皇雖重情,但對晨川的責任從未放下,父皇讓三人守護自己不過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若能平安地活下去便讓他拉墨謙峰下位執掌晨川江山,至於他能不能活下來,這一點眼前的三位根本無力干涉,護龍衛纔是父皇給他留下保命的,因此這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真正意義上的使命應該是輔佐一代明君而非輔佐他墨止。
說完,墨止淡淡地看了秋老將軍和席羽先生一眼,傳遞着一些隱晦的訊息,兩個老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見了無奈。
聞言,太長公主氣笑了,“這世間有誰能比得過你墨止本宮還真是不信了。”
“太長公主此言差矣,止兒雖聰慧無雙,可他始終缺少了一份心,一個沒有心的人,如何能真正重視那個位子?”席羽先生嘆了口氣,止兒方纔那眼神裡的意思他和秋老都明白,是想讓他們兩個老傢伙幫着安撫太長公主呢,止兒這麼多年來計劃的是如何報復墨謙峰,而非如何治理這個天下,止兒對皇位的無心他們都看在眼裡,但他們還是裝作不知道希望有朝一日這小子能對晨川江山有些興趣,只可惜止兒不是會照着別人想法走的人啊。
墨止此人真是世間少有的奇才,可惜他性子過分冷淡,他可以輕輕鬆鬆解決任何的難題渡過任何的難關,但他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就算是晨川偌大的江山無數的黎民百姓壓在他肩上,也就只是一份連他心都走不進的責任,蘇洛九真真算得上是一個例外,當然,他也可以憑他的腦子將這片江山治理的很好。
但是墨之年不一樣,他不像墨止一樣幾乎有些神化,他是一個聰慧的凡夫俗子,他有野心,卻未因野心迷失心智,這說明他心智的堅定,而一個心思純正的有心之人坐上那個位子,才能真正做到憂國憂民,跟墨止比,他也許無法成爲最厲害的帝王,卻足以成爲一個心繫百姓的明君,在墨止之前他們無從選擇能夠輔佐的只是墨止,但現在,墨止親自將另一個選擇帶到了他們面前,這也再一次說明了墨止對這江山看得有多輕。
太長公主後知後覺地發現席羽先生和秋老將軍好像已經開始認可墨之年,眼裡寫滿了錯愕,連席羽先生方纔的話都聽不進去,“你們怎麼也跟着止兒胡鬧?”
“這、這哪裡是胡鬧?”秋老將軍愣了愣。
“你、你們……”太長公主氣得站了起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後,慍怒地轉身離開。
“算了,這事要她自己想清楚。”席羽先生攔住想要追上去的秋老將軍,無奈地說道,太長公主不比他們二人,他們雖也疼止兒,但還是將墨止本身跟皇位代表的意義分得清,她是止兒的親姑姑,這些年一門心思就指着止兒奪回皇位,在她心裡恐怕早就將皇位和止兒看做是一體,現下突然有了這麼大的轉變,一時間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哎,你啊,也不事先說說,這樣突然鬧出這檔子事,讓你皇姑姑怎麼接受得了?”秋老將軍理智了那麼久,現在也忍不住瞪墨止,難得用責怪的語氣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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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斬亂麻。”墨止淡淡說道,沒有半點着急。
墨之年在一邊看着,突然對太長公主產生了一些同情,碰到皇叔這樣性子的人,太長公主的心意應該多多少少浪費了很多吧。
席羽先生有點哭笑不得,想了想,面色沉了沉,看向墨之年,“四皇子,止兒承認你,我們剛纔也說了那樣的話,但不代表我們憑這一兩句話就能真的放心把這擔子換人來擔。”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墨之年微微頷首,鄭重地說道,“我不會讓三位失望的。”太長公主、秋老將軍和席羽先生雖無實權卻是先皇心腹,現在那個人雖然坐在皇位上,但真正有勢力的老臣並未真的將他當做正統過,而只有得到先皇這三位心腹的認可,纔算得上是真正的先皇認可的天子,這也是皇叔這一次爲何帶他來見這三位的原因了。
原本他還以爲這三位對皇叔期望了這麼多年給不了自己什麼好臉色,卻沒想到他終究是小看了席羽先生和秋老將軍眼界和理智,他來這一次能得到二老給的一個考察自己的機會實屬不易,別看他現在臉上沒表現出什麼,壓力其實大得很……
亭子外突然有墨之年的人找來說是有要事相商,墨之年不得不先行離去。
“止兒你之前的佈局……”等墨之年離開後,秋老將軍突然開口。
“撤了。”墨止淡淡地回答秋老將軍未問完的問題,《玉寒術》還未找到,他已經把所有的勢力都用在這個上面,至於之前的佈局,墨謙峰已有墨之年這個變數去對付,他設下的局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秋老將軍頓了一頓,嘆道,“撤了也好。”既然止兒想把這天下給墨之年,那他多爲墨之年的皇位出一份力便是多一份危險,墨之年沒有邪心不假,但還是要防着一些。
墨止知道他想的是什麼,也不多做解釋,淡淡地看着亭外的風景,因慢慢將這份他不喜歡的責任一點點放下而心情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