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高升,清風爲伴,佳人座上,淺笑傾城,此情此景,仿若畫中,如果,忽略某人捏着嗓子矯揉造作的聲音——
“哎呀,我的好嬤嬤,你動作太快了,人家看不清可學不好,麻煩再來一次……”
“……”某嬤嬤重複第一百三十六次。
“嬤嬤不好意思哈,這日頭太大,那會子晃了人家的眼,又得麻煩嬤嬤再來一次了……”
“……”某嬤嬤重複地一百三十七次。
“咿?哪有拿涼水來練喝茶的,雖說人家剛回京並不富裕,但一點兒茶葉錢還是不差的,暖荷,換一杯來。”
“……”某嬤嬤被燙,失手打翻茶盞,第一百三十八次失敗。
“嘖,嬤嬤可是宮裡的老人了,連茶都不會喝人家可不信,莫不是某些人派過來找人家不痛快的?”
“大小姐,你如此不服管教,奴婢可不好跟夫人交代。”教習嬤嬤臉色鐵青,冷怒着瞪向躺在躺椅上一口蜜餞一口茶,從頭到尾都以先看再學爲由,讓她折騰半天累得氣虛,只在不斷找茬自己卻未動過一下的悠然自得到讓人恨不得抽死的少女。
“我又不是牲口,幹嘛要被你管教。”蘇洛九慢悠悠地站起來,恢復了往常慵懶輕靈的聲調,見她的確累得臉色發青嘴脣泛白,略微滿意地勾了勾脣,發疼的腦袋都舒服了不少。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暖荷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被自家少主終於不再“人家人家”了感動得淚流滿面。
“你……”教習嬤嬤捂住胸口,喘着粗氣,惡狠狠地瞪着蘇洛九,恨不得將她瞪出倆窟窿來。
“眼神要能殺死人,還要刀劍幹什麼?”蘇洛九笑眯眯地盜用流星花園句式,眼神似有若無地往院門口方向掃了一下,突然湊到教習嬤嬤耳邊,趁她怔愣之際,低低笑道,“知道我剛剛整了你多少次麼?一百三十八次,因爲,你是跟着魏雯鳳那個三八來的,還很三八地打擾老子睡覺,所以,你,三,八……”
“大小姐你未免欺人太甚!”教習嬤嬤氣得臉色鐵青,修養再好,此刻也被逼得拔高了好幾個分貝,顫着手要指向蘇洛九,卻見剛剛還囂張的少女順着自己的手朝後倒去,重重跌倒在地,一愣,就聽一聲低喝傳來——
“你在幹什麼!”
蘇筠一身朝服大步走了進來,溫和的臉上此刻滿是怒火,冷冷看了發愣的教習嬤嬤一眼,俯身要扶起摔倒在地的蘇洛九。
“相爺可別碰我,鄉下養大的孩子可承不起。”蘇洛九避開他的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任暖荷清理着身上的草屑,似笑非笑地瞅着蘇筠。
“胡說些什麼!”蘇筠沉下臉,把那張神似心愛之人的臉上的嘲諷和倔強看在眼底,心微微地疼了一下,想着怕是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子了,轉頭冷冷看向向自己行禮的教習嬤嬤,“桂嬤嬤到底是宮中老人,教規矩能把人教到摔倒,本相這等見識淺薄的人倒算是長見識了。”
“相爺恕罪。”桂嬤嬤被蘇筠的威嚴震得雙腿發軟,怨懟地看了蘇洛九一眼,不甘地跪倒在地,“奴婢一時不察累大小姐摔倒,是奴婢失職,請相爺責罰,大小姐,奴婢向您道歉。”話落,向魏雯鳳投去求救的一眼,她在宮中資格再老,也不敢在宰相面前放肆,心裡有氣,也只能爛在肚子裡。
蘇筠冷哼一聲,也不叫她起來。
魏雯鳳本來請蘇筠來就是想讓他看看那小賤人有多不服管教,倒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心機,一口銀牙幾欲咬碎,委屈地上前來,“老爺,桂嬤嬤是嚴厲了些,但也是爲了小九好嘛,桂嬤嬤是妾身問太后姑姑討要來的,您若要責罰,便連着妾身一起吧。”說着,就要跪下。
“相府的大小姐相府的老人教習便可,怎可讓太后娘娘身邊少了人伺候,夫人任性了。”蘇筠扶住她,臉色和緩了一些,但還是有些冷。
“是妾身考慮不周了,若非妾身身子有些不爽,必定是親自來教小九的。”魏雯鳳柔柔地蹙着眉。
蘇筠蹙眉,“可看了大夫?”
魏雯鳳含笑點頭,“謝相爺關心,看了,染了些風寒罷了,並無大礙。”
“嗯,多休息。”蘇筠笑了笑。
“好,妾身先去送送桂嬤嬤。”話落,魏雯鳳帶着桂嬤嬤離去。
……
“夫妻感情不錯啊。”蘇洛九涼涼地瞧着這一幕,沒骨頭似的癱在躺椅上。
蘇筠見她坐沒坐相,皺了皺眉,“不想讓人教就自己做好點。”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這丫頭是在做戲。
“我玩泥巴長大的,能做的多好。”蘇洛九似笑非笑地挑眉,“這麼縱着我,不怕你的嬌妻愛女傷心啊。”
蘇筠定定地看着蘇洛九,良久,長長嘆了口氣,有些落寞有些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你這倔性子,全隨了她了,你是她的孩子,這輩子我已經對不起阿瑤了,再不縱着你怎麼行?你怪我這麼多年不去看你,可我政務繁忙脫不開身,只能從暗中保護你的人那知道你的消息,你病着在南方好我也不能接你回來,你以爲我不遺憾嗎?”
“保護我?”蘇洛九愣了愣,忘了躲開腦袋上的手。
蘇筠點了點頭,“先皇曾賜我兩名影衛,護你的是其中一人。”
蘇洛九眸光閃了閃,眼角微微泛紅,躲開他的大手,冷哼,“黑的白的都是你在說。”
蘇筠被頂撞,下意識地皺眉,但見她眼角的微紅,心疼多過不滿,“日後還是少任性一些,那畢竟是太后身邊的人,而且你母親是爲了你好,嗯?”
“說了半天原來是爲了這個。”蘇洛九臉色刷的冷了下來。
“你。”蘇筠也知道十二年的怨不是這麼容易消的,有些頭疼無奈,不再多言,將一直藏在身後的油紙包好的糕點交到蘇洛九手上。
“什麼……椰子盞!”蘇洛九隨手拆開油紙,小臉突然呆住,美眸圓睜,紅着眼看了看蘇筠,見他一臉慈愛,猛地扭過腦袋不去看他。
蘇筠寵溺地笑笑,“爹爹還有政務,先走了,一會兒我讓彩兒給你提點一下宮宴的注意事項。”
“爹什麼爹,慢走不送。”蘇洛九輕哼,窩回躺椅上,鬧脾氣的孩子似的,但收起糕點的動作卻很輕柔。
蘇筠無奈地看着她鬧小脾氣,笑了笑轉身離去。
……
“少主,您這是……要原諒他了?”暖荷試探地問道,瞄了眼少主最愛的椰子盞,暗罵蘇筠老狐狸善於算計人心,她一點也不覺得把自家閨女丟出去十二年的人會這麼好心,肯定有圖謀。
蘇洛九雙眼含淚一副缺愛的小模樣看着暖荷,看得她心顫以後,突然抹了眼淚意味不明地笑了,“關於影衛,你怎麼看?”
“一定是魏雯鳳讓太后對先皇送的影衛做了手腳,當年您遇刺可沒人出來保護您,這麼多年你一直呆在花谷,蘇筠知道的關於你的消息肯定都是那個魏雯鳳讓那個什麼影衛瞎掰的,真是愚蠢。”暖荷不屑地哼了哼。
“聰明。”蘇洛九捏捏暖荷的腰,顛着油紙包往屋裡走。
“少主,你到底會不會原諒蘇筠?”暖荷意識到歪樓了,連忙趕着問。
蘇洛九回她一個嬌羞地小表情,跺腳,“人家不知道哪。”
暖荷掩面淚奔,少主你這是抽哪門子的瘋呢?
“你在嫌棄我?”蘇洛九抱着手臂,危險眯眼,輕輕的聲音飄來陰風似的讓人寒毛直豎。
“少主,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奴婢愛您還來不及。”暖荷嚇得腿哆嗦,硬着頭皮諂媚地笑。
蘇洛九似笑非笑一挑眉,很是傲嬌地轉身晃進房內,“知道主子我長得傾國傾城,還不去把蘇彩兒送的破布改改,醜成那樣有損主子我的格調。”然後“嘭”的一聲把門關上。
暖荷果斷掩面遁走。
屋內。
蘇洛九慢慢走向牀邊,臉上的不正經漸漸消失,看着手裡的油紙包,眼裡劃過一抹深思和凝重。
要不是蘇筠急着跟她搞好關係露出馬腳,她就是死都猜不到她的好爹爹手竟然已經伸到了花谷裡,她的確無椰子盞不歡,但這是從她十四歲開始的,回京以後可沒再碰過提過,好在除了師父外花谷裡沒其他人知道她再樓中樓暗中培養了些力量,否則她真的就完完全全被動了。
一邊看着魏雯鳳指使影衛瞎掰,眼睜睜看着魏雯鳳的人暗殺她不出手,一邊又在花谷安排了人監視她十二年,這事兒有意思了……魏雯鳳背後的人沒揪出來就算了,這個負心漢老爹又整些個幺蛾子,穿越人生太糟心啊。
懶洋洋地躺在牀上,蘇洛九微眯着黑眸遮住眼底的詭譎的暗光,玩味地舔了舔脣瓣——
我的親爹,你到底想幹什麼?
有想看阿止的嘛,有噠吱一聲兒~之後有一大段都是感情戲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