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天氣很快回暖。
有了吃食,家裡的柴禾也是早就準備充足的,一連幾天寒寒都窩在家裡陪吳莫氏一起做被褥和衣服。
考慮到慕容懿有尿牀的經歷,給慕容懿做好一牀被褥後,寒寒又體貼的給他做了一條小褥子,睡覺時墊在身下,以防尿牀。
結果慕容懿一聽小褥子的用途整張臉就黑了,咬着牙把小褥子甩到莫寒寒臉上,扭着小身子就蹬蹬蹬走出去。
寒寒摸摸鼻子:“不識好歹的小破孩!”默默的把小褥子收起來。
“寒寒丫頭,我今天要進鎮子了,你有什麼要捎的沒?”吳大爺的大嗓門隔着柵欄都聽的響亮。
自從上次寒寒坐他家牛車,兩人相談甚歡,末了寒寒又扯了三尺布給他家小寶做衣服後,吳大爺待寒寒就格外親熱起來,遇到趕車去鎮子總會特意過來問一句。
寒寒正想着到鎮子上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生意可做,順便再買些菜籽種在房後面的菜園子裡,聽到吳大爺的吆喝聲,趕忙應一聲,拿些碎銀子走出去。
剛到門外就見林嬸兒拿着一雙新做的黑布鞋子遞給吳大爺:“他大爺,你到鎮上,能給我家大壯把這鞋子捎過去不?”
吳大爺撇撇頭,不接鞋子:“我說老二媳婦,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沒有時間。我今天到鎮上可是給林大老爺家做工的,你以爲耍着玩麼?林家公子可是秀才,家裡規矩大着呢,你以爲和村裡一樣,到處野跑都沒人管?”
林嬸兒嫁的男人叫吳拴住,排行第二。雖然都姓吳,但是和吳大爺並不是一本家,算不上親戚。吳大爺自詡根正苗紅,是正宗吳氏,很瞧不上吳拴住家這樣旁枝末節,半道搬遷過來的,所以每每對着吳拴住一脈的人總是喜歡擺出長輩的樣子。
話沒聽完,林嬸兒就漲紅了一張臉。手裡拿着鞋子遞過去不是,拿回來也不是,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寒寒見狀趕忙把鞋子接過來:“鞋子我去送吧,我和吳大爺一起進鎮子,家裡還請嬸子幫忙照看一下。”
見鞋子能送出去,林嬸兒才鬆口氣,感激的看看寒寒,笑着應口:“放心吧,家裡我給你照看着。”
吳莫氏這幾天一直吃寒寒買回來的補藥調理身體,現在身體已經大好,此時也跟了出來:“他大爺,寒寒年紀小,路上有什麼不周的地方,你多廢點心,多擔待點。”
慕容懿站在吳莫氏身旁,漆黑的眸子沉了沉,抿着脣往牛車上爬。
“唉,你這孩子趕緊下來,你姐姐去鎮上是辦正事,可不是耍着玩的。”吳莫氏一驚,趕忙上去抱慕容懿。
慕容懿扭着身子不答應,小手緊緊的握住車邦,漆黑的眼眸看一眼吳莫氏抱着自己的手,眼中劃過一抹冷芒:“放開!”。可惜,軟軟的聲音沒有一絲殺傷力。
寒寒眼瞅着吳大爺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趕忙止住吳莫氏,伸手將慕容懿抱上來:“好了,奶奶,就讓青峰跟我進鎮子吧。小孩子多見見世面也好。莫大爺,咱們走吧。”
話音剛落,吳大爺一扯繮繩,牛車就走起來。
吳莫氏剛要出口的話也止在嘴裡,搖搖頭,看着牛車走遠才轉身回去。
瞥一眼吳大爺陰沉的臉,寒寒裝沒看到,從懷裡掏出一個精巧的香囊,笑眯眯遞過去:“我上次去鎮上,聽說大戶人家的公子都興帶香囊,我也不大懂這些,正巧上次從鎮子上買了一些香料,最是靜氣凝神的,就自己胡做了一個,給寶帶着玩吧——寶今年就要入學了,總不能讓別人小瞧了咱家寶不是?”
一見寒寒遞過來的香囊,吳大爺臉色立刻好轉,接過來放在鼻子下面聞聞,淡淡的香氣從淺紫色的香囊裡透出來,聞起來極爲舒適,頓時一張臉樂開了花:“上次你給的料子給寶做了身衣服,寶喜歡的什麼似的,今天你又給寶做了這個香囊,算起來,還是你這個姐姐對寶最爲上心!等寶發達了,一定會記得你這丫頭的。”
“看吳大爺說的,我自己沒有弟弟,可不是把寶當弟弟來疼唄。再說了,寶那麼可愛,讓人不疼都難。”
“呵呵,要說寶可愛是不假,又聰明,可惜就是皮了些,天天折騰的厲害,不知道哪來那麼多鬼主意……”
……。
慕容懿坐在一旁,看寒寒說的眉飛色舞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那個寶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人才似的,可惜,前兩天他才見過寶一面,扯着自己姐姐的辮子當馬騎,分明就是一個囂張無禮又欺軟怕硬的小傢伙,照這樣下去,長大後也絕對是一個廢物,真不知道這女人哪來那麼多好的詞語誇讚那孩子!
眼中劃過一抹鄙夷,果然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傢伙!
默默地扭過身子,慕容懿坐在牛車上當隱形人,心裡思索着一會兒進了鎮子怎麼樣甩掉莫寒寒,和自己的人聯繫上。
“寒寒丫頭,我得去林老爺家,不能送你了,反正也進了鎮子,你和那小娃娃下來走吧。”進了鎮子,吳大爺拉住牛車,扭頭對着莫寒寒道。
寒寒笑眯眯的抱着慕容懿從車上下來:“吳大爺您的事要緊,您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在這鎮上轉轉。”
“你不會又要買一堆東西吧?”吳大爺眼中劃過一抹亮光。
“我哪有那些個錢總買東西,今天到鎮上來是想買點菜籽,眼看就要播種了,家裡一顆菜籽都沒有呢。”
“哦,買菜籽呀。成,你去買吧,我到林老爺家做一上午工,晌午趕回去,你晌午在這等着我,我把你捎回去。可別遲了,我家小寶還等着吃我從鎮上給他帶的燒餅呢。”
“不會遲的,那我晌午就在這等着您了。”寒寒笑眯眯道,“正好我也想買幾個燒餅解饞呢,就給寶也帶兩個吧。”
“那怎麼好意思,總讓你破費了。呵呵,寶喜歡吃鹹的,別買錯了。”
……
看着吳大爺趕着牛車走遠,寒寒收回臉上的笑容,望望懷裡的孩子。
慕容懿在這幾天掙扎無望的情況下,對莫寒寒隨時摸摸捏捏抱抱的吃豆腐行爲已經習以爲常,奇怪的是他對莫寒寒的碰觸居然沒有了那種本能的厭惡,索性也就勉強接受對方的無禮行爲。
此時見莫寒寒陰測測的看過來,眼眸一黑,伸手捂住臉:“做什麼!”每當這黃毛丫頭露出這眼神,十有八九是自己的臉蛋要遭殃,雖然捏的不疼,但也不能接受。男人的臉是隨便能讓人捏的麼!
寒寒頓時被慕容懿的行爲氣笑了,伸手彈個腦嘣:“哼,別以爲你眼中的鄙夷姐沒看到,姐那會只是不屑的搭理你!是不是覺得姐口是心非?”
慕容懿瞪眼,一張小臉頓時黑下來,摸摸腦門:“放肆!你敢彈我腦袋!”
“嗤,還敢跟姐提放肆。”寒寒捏捏慕容懿的小鼻子,“姐不放肆怎麼會把你這熊孩子從山上撿下來?還讓你這小鬼這麼嘚瑟?”
“哼,誰讓你胡說八道,睜眼說瞎話。”慕容懿拍掉寒寒捏着自己鼻子的手,鄙夷道。
“錯!姐這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學問你懂嗎?我說的高興,他聽的高興,大家都高興,何樂而不爲!”
“趨炎附勢,蠅營狗苟!”慕容懿不屑的哼一聲,扭着身子從寒寒身上下來,邁着小步子蹭蹭往前走。
“哎,你這小破孩——”寒寒無語,這屁孩子要長大了絕對第二個包青天啊!可惜,她不吃這套,“我這叫因利勢導你懂不,你沒聽過‘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麼?”
慕容懿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寒寒,“你說什麼?”她一個小村姑,怎麼能說出這樣精彩的戰術理論?
寒寒一愣,以爲他沒聽懂。好吧,跟三歲孩子提孫子兵法,他能聽得懂纔怪!
“過剛易折的道理你總該明白吧?舉個例子,冬天的冰塊夠堅硬吧?一摔就碎了。水夠柔軟吧?卻能滲透到各個地方,並長久的存在着。我跟你說這個的意思是,做人一定要學會圓滑,不害人的基礎上,爭取給自己謀更大的利益…。”寒寒說的吐沫橫飛。
慕容懿皺皺眉頭:“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你說的這些都是放屁!”轉身繼續走。
“呃——”莫寒寒成功的被噎住了。
啊啊——這熊孩子,太特麼的討厭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