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年未見,但沈落和蘇執書信往來頻繁,是以倒也沒有那麼‘如隔三秋’,只是熟悉的面容,常聽的聲音,到底是一年沒看過、沒聽過了。
沈落偷偷瞟看着蘇執棱角分明的側臉,美色誤人這四個字她都說倦了。
“光天化日,娘子還是收斂些,口水都快掉下來了……”蘇執嘴角勾了勾,雖是沒轉頭看向沈落,眼中的深意卻十分明顯。
像是被抓住了小辮子似的,沈落本能就是反駁。
她朝燉着的海魚汁揚揚下巴:“少自作多情!我、我是盯着這海魚流口水呢!這玩意兒這麼香,還不許我犯饞嗎?”
蘇執收起笑意,轉臉看向煞有介事的沈落。
他皺眉疑惑,滿臉無辜:“我何曾說了你不是在盯着海魚?”
沈落:……
這會兒只需要用小火再將海魚燉一會兒,因是要做海魚燜雞,王媽媽就去忙着收拾那隻雞了,小廚房裡頭便只有沈落和蘇執。
見沈落吃癟說不出來話了,蘇執的手將她的手握緊了些,笑得格外肆意。
他湊到沈落頰邊耳語:“原來娘子饞的不是海魚,是本王的美色……”
“你你你……”沈落聽完慌忙將身子往旁側一避:“你自重!”
話音剛落,沈落便覺得手上一股力道猛地將她一拽,她原本避開的身子一個不防直接撲進了蘇執懷裡。
“一年不見,阿落說謊的本事好似差了些……”
蘇執的聲音本就低沉,尤其是他故意存着壞心思要撩撥沈落的時候,一字一詞間,就連呼吸也是格外旖旎。
沈落不爭氣地覺得身子有些發軟,且她更不爭氣地忽然想起了趙拓的話——“要麼心神不寧,要麼欲/火難消”。
美人的臉頰上很快飛上兩抹霞紅,蘇執低頭看在眼裡,笑意更甚。
不過廚房終究不是調情的好地方,蘇執也只是逗逗沈落罷了,隨即他便正色道:“阿落,你的寒症好些了嗎?颳風下雨還會不會疼?”
本來吃了癟沈落就覺得赧然,赧然裡頭也帶着些委屈,現下蘇執說起這個,沈落只覺得碎玉湖冰涼的湖水又澆了她一身,她頓時更加委屈。
“能不疼嘛……”
蘇執退開一點身子,臉上有些詫異,那點詫異很快轉爲凌厲,他冷了聲音:“趙拓的醫術真是越來越不堪用了…”
察覺到蘇執是當了真,沈落忙解釋道:“倒也不是趙太醫的醫術不好,是我自己…我…我沒有好好遵循醫囑……”
沈落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爲她看到蘇執的眼神漸漸變得像要吃人似的。
可惡的趙拓,早知道就狠狠心把鍋甩給你了!
沈落默默後悔,但話已出口,她只能在蘇執責備的眼神中低下頭去,最後她聲音軟糯:“我錯了……”
蘇執喉骨微動,神色卻不變。
每次撒撒嬌就讓你糊弄過去可怎麼行?
“我錯了……”沈落的頭埋得更低。
“好了好了,下不爲例。”蘇執板着臉轉開了身子。
低着頭的沈落嘴角閃過一絲得逞的笑,不過待她擡起頭,儼然一副知錯就改的乖巧模樣。
見蘇執的臉色還是陰鬱,她主動靠近挽住男人的胳膊:“這玩意兒爲什麼要叫海魚啊?它長得一點也不像魚嘛。”
蘇執臉色稍霽,耐心解釋道:“它雖叫海魚卻不是魚類,不過是大熙那邊慣用的叫法罷了。海中的魚蚌之類大多性寒,對你的身子不好,不過這海魚是海中少見的性溫之物,也有滋補之用,所以帶回來給你嚐嚐鮮。”
對於吃食,沈落從前只在乎能不能填飽肚子,到了上殷後她開始講究起味道,但什麼性溫性寒之類的,她不大懂,也不打算懂,只囫圇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蘇執的手便又在她額上輕輕彈了一下:“聽懂了嗎就點頭?”
“哎呀懂了懂了……”沈落嘟囔道,蘇執只好無奈笑笑。
見沈落只有吃的心思,至於怎麼做的,滋補效用如何,顯然她是不在意的,只等王媽媽來了小廚房,蘇執交代了後頭的事,兩人便回朝露殿去了。
回朝露殿這一路,蘇執一直牽着沈落的手,兩個人就連並肩而行的間距,也比從前近了許多。
一路上引得小廝侍女們皆是掩嘴壞笑,更有膽子大的起鬨,說什麼小別勝新婚,王妃明天又要起不來牀了。
沈落的臉紅了一路,一直低着頭,只差躲進蘇執懷裡了,而蘇執呢?他臉皮倒是厚得很,生怕大家看不出兩人情濃,偏還要時不時湊近沈落耳語廝磨,只引得下人們笑得更歡。
甫一進東院,裡頭沒有閒人,沈落一把就將蘇執推開:“啊啊啊!丟死人了!”
蘇執啞然失笑,忙柔聲誘哄:“不丟人不丟人,咱們夫妻恩愛,怎麼會丟人呢?”
沈落羞紅着臉連連跺腳:“跟猴子耍把戲似的,一路上被人盯着看,蒼天啊!還有人笑話說我明日定起不來牀!氣死我了!”
不動聲色地又將沈落攬在了懷裡,蘇執眸沉如墨:“好好好,不氣不氣,是他們不好,就知道胡說八道。”
蘇執向來滿嘴葷話,不,不只是滿嘴,他是真做的出來,可這會兒他卻是說下人們胡說八道,竟沒順勢往下接,簡直匪夷所思!
沈落一臉懷疑地看着蘇執,神情彷彿在說:你確定是他們胡說八道?你確定明天我起得了牀?
與沈落對視一眼,蘇執淡然自若地點點頭:“不是明日,是一會兒。”
話中深意沈落尚未反應,隨即她就低呼了一聲。
美人單薄的身子對於慣常提刀握劍的蘇執來說輕若無物,沈落蜷縮在蘇執懷裡,一瞬間的離地讓她下意識伸手圈住了蘇執的脖頸。
“你——”
羞惱的話沈落還沒說出來,擡首卻是先撞進了蘇執漆深的眼眸中。
那雙風流的桃花眼裡頭情緒複雜,有歡喜,有珍惜,有發狂的思念,也有隱忍的牽掛。
沈落說不出後頭的話了,反是格外抱緊了蘇執些。
那些軟弱的、從前她認爲屬於弱者的情感,現在無比堅實地佔據了她的心,佔據了每一角,每一寸。
“你終於回來了……”
“你在,我怎麼會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