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破局

素園,後院的小花園裡。鵝黃的迎春花已經綻開嬌弱的花瓣,爲蕭索的園林增添一絲明媚之色。

李鈺靠在美人榻上,手裡拿着一個破舊的話本兒正看得帶勁。昨晚從鳳儀樓回來之後,衆人都以爲李鈺會大開殺戒,卻想不到她竟跟沒事兒人似的,這會兒還能捧着這該死的話本兒一邊看一邊笑。

旁邊的西月給李鈺遞了一塊金霜酥,輕笑道:“公主嚐嚐這個,今兒這金霜酥不是肉餡兒,是我用椰汁和牛奶做的。”

“甜的?”李鈺接過金霜酥來,輕輕地咬了一口,怡然自得的品嚐,對跪在地上的幾個人毫不理會。

“微甜。”西月輕笑道。

李鈺一邊吃一邊點頭,嘆道:“都說甜點和鮮花一樣,叫人有幸福感,這話果然不假。”

“公主喜歡就好。”西月微笑道。

“唉?姐姐你說,這女人跟男人一樣都是人,這男人能夠三妻四妾的,女人爲什麼一輩子只有一個男人?我覺得這戲本兒裡寫的就挺好,戲裡的這個公主也是有史料記載的,人家也不算人家瞎蒙。”

“瞧公主這話說的。”西月無奈的笑了笑,又遞上一盞香茶,“雖然史料中有山陰公主的記載,但也不過區區數十個字而已。有些人藉機暗諷,詆譭公主和朝中文臣武將的清譽,便是死罪。”

李鈺吃了兩個金霜酥,又喝了一盞茶,跟西月說了半天的閒話纔像是猛然看見跪在眼前的四個人。

這幾個人昨晚被花滿樓帶了回來關了一個晚上,再傻再蠢也該悟出了幾分緣故,小花旦昨晚扮花旦的時候被砸了茶壺,當晚便被關進了當朝公主的素園,其中緣故不言而喻,此時哪裡還敢再唱那齣戲?於是連連叩頭,哀聲求饒。

“你們也不必在這裡扮可憐求饒,只說你們這戲本子是出自何人之手也就罷了。”西月冷冷的說道。

小花旦哀聲道:“求公主明察,戲本子是我們班主拿回來的,奴等只是照着戲本排戲唱戲,實在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你們班主跑了。”西月冷笑道,“他或許早就知道這齣戲會把你們幾個送上斷頭臺,所以先跑一步了。”

羅家班的班主在這幾個人去鳳儀樓之後就捲了細軟跑路了,所以花滿樓帶人去查封羅家班的時候只抓了些尚未出師的小戲子以及雜役們,班主以及家人早就沒了影蹤,可見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戲碼。

之後審訊這花旦和小生,才知道他們早在來京城之前就在外邊把這場戲演的滾瓜熟了,算起來差不多已經幾十場,帝都城周遭的州縣他們已經走遍了。審出這些口供之後,花滿樓差點一氣之下把這四個人給剁了。

旁邊一個小生忙回道:“小的知道班主在城外還有個宅子……”

“那裡也沒人。若你們不說實話,怕是活不過中午。若是你們真心懺悔就把你們版主還有寫這話本子的人說出來,公主仁慈或許可饒你們不死。”西月冷聲道。

“奴等實在只是聽話辦事,班主從來不許奴等多說多問,這件事情……奴等實在不知……”

李鈺到底不是多有耐心之人,她今天肯見這四個人也無非是給她們留一點生的希望,聽她們這般,便朝着旁邊擺了擺手,蹙眉道:“先把他們關進詔獄,我的規矩你們該懂。”

“是。”旁邊的銀鳳衛拱手應了一聲,上前拎着四個人下去了。

大公主的規矩,她的犯人可以不擇手段的嚴刑逼供,但一律不準玩死。

西月低聲勸道:“公主,這事兒可大可小,還是應該查個水落石出的。”

“不過是些宵小之輩,用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下三濫手段,說起來真不值得我們去廢這些心思。”李鈺不屑的哼道,“比起這些事情來,我更想知道恆德錢莊到底能拿出多少銀子來入我的皇家銀行。”

西月嘆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公主還能如此淡然,真是……”

“不淡然又能怎樣?難道被瘋狗汪汪幾聲,我還得跟瘋狗一樣再汪汪回去?”李鈺笑着把手裡的戲本子丟到一旁,又道:“不過這事兒倒是提醒了我,輿論這東西有無可替代的好處,咱們也得好好地用用。”

“公主想怎麼樣?”西月疑惑的問。

李鈺託着下巴沉思道:“這得是禮部得事兒了。禮部——聽說父皇要調任臨州知縣吳崇古入京?”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我恍惚聽誰說了一句。”西月點頭。

“吳崇古這個人不錯。當初在臨州的時候與他有過幾面之緣,這個人謙和有禮,也頗有些才學,當時臨州那麼亂,他竟只憑着自己在鄉里的聲譽就能讓那些亂民對他服服帖帖,應是有些手段的。”李鈺輕輕點頭。

“我們先說這些可惡的戲子該怎麼弄吧,至於禮部那些事情等處理了這些戲子再說也不遲。”性情柔和的西月胡亂翻着那戲本子,隨便看了一段心裡的怒火又燃起來了。

“那以姐姐的意思要把這些人怎麼處置呢?”

“直接推出去明正典刑,殺雞駭猴。”西月氣憤的把話本丟了回去,“再懸賞捉拿那該死的班頭和寫這話本子的人。”

“姐姐還是太善良了。咱們這樣做豈不正好中了對方的詭計?”李鈺輕笑道。

“這話怎麼說?”西月不解。

“不管是誰,編出這麼個戲碼又專門來我眼前唱,就是爲了噁心我,敗壞我的名聲。若是我因爲這個把這幾個人推出去斬首示衆,再懸賞捉拿那編寫之人,豈不是昭告天下這戲裡的公主就是我?”

“這話說的也是。”西月悶聲說道,“但也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們!”

“當然不會便宜了他們,不過是關門放狗,當我不會麼?”李鈺冷笑道。

西月詫異的問:“什麼放狗?”

“回頭姐姐就知道了。”李鈺輕笑着靠在美人榻上又眯起了眼睛,“今兒大好的太陽別浪費了,且得好好地曬曬。”

至晚間,李鈺尋上官默來正想着叫他找個文采好的人也幫自己編排兩齣戲,花滿樓卻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個消息:編戲的老秀才和羅家班的班主被烈鷹衛找到了,這兩個王八蛋早就拿了錢辦了這缺德事兒之後跑去一個農莊上躲起來了,若非姓羅的在十九樓有個相好的,烈鷹衛還真找不到他們。

“比我想象的快兩天。”李鈺冷笑道,居然能讓這些王八蛋在眼皮子底下蹦躂了這麼久愣是沒發現,這事對素來號稱情報無敵的烈鷹衛來說簡直就是活脫的打臉。

“屬下失職,公主恕罪。”花滿樓趕緊的欠身拱手。

“算了,你們整天專注於國家大事,很少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廢精神,以後做事細心點就成了。”李鈺輕笑着擺擺手。

花滿樓的臉色更加尷尬,發誓以後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

李鈺又問:“那編書的人呢?叫來我見見。”

花滿樓應了一聲出去,沒多會兒的功夫帶着一個四十多歲長相精瘦的男子進來,並呵斥道:“還不快見過公主。”

那男子慌忙跪下,連聲求饒。

李鈺冷聲道:“你那話本子我看了,說起來你這人倒還有幾分歪才啊?”

這人本沒什麼見識,祖上八輩子貧農根本沒見過什麼陣仗,手無縛雞之力,又不肯吃苦,便仗着識的幾個字便去翻一些話本子來改編戲曲給戲班子,賺兩個錢餬口。他編寫暗諷公主的這齣戲的確是有人給了他不少錢,內容也是點名了要的,這人爲了錢想都沒想就接了,卻不知因此攤上了殺頭之貨。

這會兒跪在公主的面前,腦袋裡成了一盆漿糊,不等李鈺細問就全招了:“不敢欺瞞公主,那唱詞並非小的所做,不過是小的從別的話本子上摘下來的,小的絕不敢暗諷公主,只不過是想掙幾文錢餬口而已,求公主饒命!”

“抄的?”李鈺驚訝的看了花滿樓一眼,氣得笑了,“我還當是發現了一個風流才子,沒想到不過是個抄書的無恥之徒!”

“這廝本來就是個混子。”花滿樓欠身道。

“古人云,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本以爲混子也有混子的用處。”李鈺說話間驟然變了臉色,厲聲道,“只不過他抄襲別人的文章實在可惡,給我拖出去狠狠地打一頓,再送去詔獄裡,說給田棘,這二十年內不許他死。”

“是。”花滿樓趕緊的答應着,伸手拎起拿傢伙出去了。

李鈺煩躁的揉了揉眉心,冷哼道:“本來以爲找到這混蛋能省點事兒,沒想到是個沒用的東西。”

“他這種雜碎能爲公主做什麼?”西月納悶的問。

“編劇本啊。”李鈺笑道,“咱們也編幾個劇本,那幾個戲子不是會唱麼?回頭把戲排演一下,好好地唱一回。”

“唱戲?”西月完全不知道李鈺想幹嘛了。

李鈺但笑不語,心想這事兒還得去讓黑狗辦比較穩妥。

這幾日李鈺沒出門,仇老怪卻沒閒着,他藉着李鈺的東風連續把金大和趙德分別約出來喝酒聽戲談買賣。從絲綢綿緞到金銀珠寶,從外傷碼頭到西北絲綢之路,這廝跟兩個錢莊大掌櫃的聊得是不亦樂乎。似乎所有的買賣他都想要插一手。

金大是雲啓的人,對自家主子和大公主的事情心知肚明,想想那白玉扳指都在大公主的手上,王爺的全部身家都是公主的,公主的人想要在自家的生意中攙和一腳金大自然沒意見,想合夥做生意拿錢入股就行了,跟誰合夥不是合?

趙德就不一樣了,他是晉地商人的代表,恆德錢莊背後一十六位東家都是晉地商人,而晉地商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團結,而團結的另一面就是排外。

本來皇家銀行的出現就在很大的程度上排擠了恆德錢莊的利益,雖然現在皇家銀行還不能一家獨大,但它背靠戶部,和金匯錢莊不同,早晚是他們的死敵。

所以趙德在接到李鈺邀請去鳳儀樓吃飯喝酒的時候心裡就轉了九曲十八彎再猜測李大公主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後來仇老怪這麼一攪合,趙德幾乎可以斷定大公主打得就是收編恆德錢莊的主意。這怎麼能行?!晉地一十六家的命脈怎麼能攥到別人手裡?!

所以當仇老怪這日把金大和趙德兩個人約到一塊兒委婉的透露皇家銀行在二月份將對外出售股份而且公主已經答應讓他參股的時候,金大是面帶微笑頻頻點頭稱讚公主殿下真是英明無雙而趙德則只是捻着鬍鬚沉思不語。

“我說老趙,這可是絕大的機密,想要入手的話趕緊的籌備銀子。”仇老怪眯着眼睛看着趙德,趙德心裡想什麼他很清楚,只不過看在這老小子曾經幫過自己一次的份上好心提醒他一下。

“這可不是小事兒啊!叄仟萬兩銀子入手一股!”趙德嘴上遲疑,心裡卻打着自己的算盤。皇家銀行多大的盤子他心裡大約有數,三億兩白銀?根本不可能。李鈺這是想玩兒空手套白狼呢。

“貪心了貪心了!我只要十分之一股就足夠了。叄佰萬兩銀子還是能湊出來的嘛。”仇老怪笑道。

“百分之一的股……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嘛。”趙德搖頭。

仇老怪看了一眼金大:“金掌櫃的,你覺得呢?”

“這是好事兒。”金大看了一眼趙德,又笑道,“我想我們金匯的東家們都會贊成的。叄仟萬兩銀子我們也不是拿不出來,大不了咱們持股換股嘛。反正以後這市面上都是大周寶鈔,咱們總不能悖逆了朝廷去做買賣。”

“這話說的明白。”仇老怪笑道,“既然這樣,我存在你們金匯的銀子就不用轉了,回頭你直接幫我換成皇家的股兒就成了。”

“好說好說。”金大笑呵呵的點頭。

“不是,金掌櫃的你……”趙德有點懵了,金大這是什麼意思?金匯和恆德兩大錢莊明着是競爭對手,實際上兩邊早就持股換股了,不然兩家不可能和平共處這麼久。然而看現在金大的意思是要拋開恆德跟皇家聯手了?!

雙方的制衡關係一旦打破,整個商界將遭遇何等變故?!金大是不是瘋了?!

金大卻不爲所動,只是淡定的看了趙德一眼,輕笑道:“趙大掌櫃的,這是發財的好機會啊。”

趙德當着仇老怪的面不好多說,但心裡着實對金大不滿——其實他早就不滿了,從皇家銀行發行大周寶鈔而金匯的銀票居然可以跟寶鈔通兌的時候他就很不爽了!只是恆德在金匯只佔了一成半的股份,所以他們再不爽也沒有能力影響金匯的決策。

後來恆德錢莊在帝都周圍以及江南一帶的錢莊也不得不跟上金匯的步子對大周寶鈔實行通存通兌,這讓恆德背後的十六位東家十分的惱火,曾經在年底的股東會上指着趙德的鼻子罵他無能。

罵也就罵了,如果讓金匯和皇家聯合起來擠兌恆德,那麼趙大掌櫃的也不用等着東家罵,可以直接解了腰帶往放糧上一系,把自己往上一吊了事。

當晚散了飯局,趙德回去後便把自己門下的師爺還有管事都叫到了一起商議這件事情。

他手下的人都覺得這是好事兒,畢竟皇家銀行是戶部所有,大家把手伸進了銀行就等於把手伸進了戶部,把恆德和朝廷綁在一起,只要大周朝不滅亡,恆德就可以高枕無憂。

趙德嘆道:“你們說的容易,誰能保證大周朝不會滅亡?我們恆德錢莊有三百年的歷史了!算上大周朝我們也算是經歷了三個朝代!二百多年的大雲朝都滅亡了,我們錢莊不還好好地?!誰敢小看我們?那些前朝遺老們的家底哪個不是大半兒都在咱們手裡攥着?如今要跟大周戶部聯合起來,東家們怎麼想先不說,就是那些遺老們也能把我們吞嘍!”

師爺和管事們聽了這話都點頭嘆息,趙德說的有道理,前朝遺老們還好,單說前朝皇室的那幾位王爺,隨便扯出一個來他們都惹不起——燕王,樑王,誠王以及敬候,鎮國公等幾家駙馬府的家當都在恆德存着,若是恆德跟大周戶部聯合,這些人聯合起來就能把恆德給四分五裂了。

最關鍵的還有在西邊維持河套一帶安寧的寧侯衛家,衛家的軍餉都是通過恆德錢莊往下發放的,大周皇帝雖然給寧侯的軍隊送軍糧,可對於軍餉一事一直無從插手,一來是大周戶部根本沒有那麼多銀子給衛長卿的軍隊發餉,二來她們的銀子也送不到衛長卿的軍隊裡去。

以至於後來大周寶鈔發行,趙德還偷偷地慶幸了一把,大周朝發行紙幣,衛長卿絕不可能要這玩意兒,他們那些人可都是真金白銀才能打動的主兒。

說白了,寧侯並不僅僅是爲了大周打仗,最主要的是他的軍隊在爲晉地維持和平。晉地的商人主要的生意都在河套一帶,那些遊牧民族的衣食住行都跟晉地商人密切相關,雙方可以說是真正的相愛相殺互相依存的關係。

恆德錢莊的存在就是爲了制衡晉地,河套以及大西北一帶跟中原以及東南六省。如果這條防線被打破,皇家銀行和金匯錢莊將長驅直入,分散晉商在大西北的獨霸地位。那他趙德可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前進一步是上吊,後退一步是萬劫不復。趙德簡直是度日如年,於是在帝都也呆不下去了,叫了兩個親隨拉了一匹快馬跑回去跟東家們開會去了了。

只是商機這種東西都是一縱即逝。

趙德前腳走了,後面他的那些管事們可都沒閒着。大家累死累活不就是爲了那點錢嗎?於是乎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大家發動起自己的親朋好友去辦法打聽這事兒的具體情形,所以這皇家銀行的股份將要對外發行的消息隨着一夜春風忽然間就傳開了。

翊坤宮,大紅漆雕六和長春圖案的窗口下,殷皇后手裡拿着一隻小銀剪子,認真的修剪着一株春蘭。

周嬤嬤急匆匆的從外邊回來,湊近了殷皇后的耳邊小聲的回了幾句話。殷皇后立刻豎起了柳眉,怒問:“什麼?皇家銀行的股份要對外賣?只要有錢,誰都可以成爲股東?!這……這不是賣國嘛!”

“娘娘息怒!”周嬤嬤忙勸道。

“息怒?我還怎麼息怒?!皇家銀行連着戶部,戶部掌控的是整個朝廷的國計民生!李鈺想要做什麼?她瘋了,難道陛下也眼睜睜看着她發瘋不成?!”

“陛下的心思,誰能琢磨的透呢。”周嬤嬤嘆道。

殷皇后把手裡的銀剪子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生氣的說道:“陛下分明就是被他的寶貝女兒給矇蔽了視聽!現在朝中大小事情都被這丫頭操縱於股掌之間,陛下只圖省心省力,根本就沒看清他寶貝女兒的真實用意!”

“那娘娘要提醒陛下呀!”周嬤嬤低聲嘆道。

“提醒?我怎麼提醒?你說陛下有多久沒來翊坤宮了?!楊心怡那個死蹄子……”殷皇后按在銀剪上的手指死死地攥住繭子,指肚都泛起了青白之色。

“娘娘!娘娘!”翊坤宮新換的總管太監永福從外邊進來,手中佛塵一甩,躬身回道,“娘娘,陛下差人來說,晚上要來翊坤宮用膳。”

“哈——”殷皇后自嘲的笑着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想起這翊坤宮來了。”

周嬤嬤高興地說道:“老奴去小廚房準備一下,陛下就喜歡吃咱們翊坤宮的翡翠蝦餃,剛好那花房裡的的春韭可以吃了。奴才這就吩咐春杏兒秋桃兒準備香湯服侍娘娘沐浴。”

殷皇后又舒了一口氣,點頭道:“去吧。”

晚上皇上果然來了翊坤宮。先看過小公主李鈴,抱着小女兒玩了半個時辰之後,皇上才坐下來跟殷皇后說話。

殷皇后在香湯裡泡了半個時辰,認真理順了思緒組織了語言跟皇上側面旁敲的說起皇家銀行對外發行股份的事情,皇上聽了之後也只是淡淡一笑,說了一句:“你若是感興趣的話,回頭問問鈺兒。”就把她給打發了。

之後殷皇后還想再提及此事,皇上臉上便有不悅之色,殷皇后只得轉了話題嘆道:“鈺兒如今一個月都不進宮一趟,我倒是想跟她多說說話兒呢,無奈連人影也摸不到。”

提及李鈺,皇上的臉色又好看了些,微笑道:“三月初六是你的壽辰,鈺兒昨兒進宮時說正忙着給皇后準備壽禮,你且等着樂呵吧。”

“哎呦,是什麼壽禮呢,皇上說起來就這麼高興?”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是這麼說的。”皇上笑道。

殷皇后看着皇上臉上的笑,就隱約覺得不怎麼好。心裡默默地想着等着自己壽辰那天不但宮裡的妃嬪和外邊的命婦要來拜壽,連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會有朝賀,李鈺可別整出什麼出格兒的事情來貽笑大方纔好。

不過殷皇后的壽辰還沒到,皇家銀行成立以來的第一場盛會是先到了。

二月初二,皇家銀行發出邀請帖。半個月後,接到邀請帖的人低調的進入帝都城。

最先到來的是江南譚家的大公子,代表了江南譚氏和沈氏的譚鳳鳴。隨後是姚氏掌家人姚靜鬆和江氏掌家人江玿,幾日後,西南唐家的掌家人唐嘯風以及久居西南王府的肅王雲少棠也抵達了帝都城住進了原來的肅王府。

直到二月二十六日,在定州爲外祖父守制的西南王雲啓抵達帝都,李鈺爲皇家銀行準備的第一場股東大會在皇家銀行帝都總部三樓的會堂裡順利召開。

除了以上幾個家族的代表和兩位王爺之外,金匯錢莊帝都分號掌櫃的金大代表金匯錢莊,恆德錢莊帝都分號的大掌櫃趙德分別代表各自錢莊背後的東家也一併到場。

主持會議的是戶部尚書韓胄韓大人,而李鈺則作爲皇家銀行個人股份最高擁有者的身份坐在了首席。

雲少棠和唐嘯風兩個人湊了六佰萬兩銀子拿到了兩股,這雖然不是傾盡所有,但也算是極限了,雲啓跟他說過其中的利害關係,對於如何賺錢這種事兒,雲少棠一向聽他十一弟的。

之後,他也暗暗地打聽了,雲啓個人出三百萬拿到一股。

江玿姚靜鬆兩家跟雲啓是一樣的,各入一股。

譚家家資雄厚和沈家聯合拿出了九百萬兩來拿了三股。

另外金匯錢莊和恆德錢莊兩家各入兩股,在座的除了李鈺之外加起來一共是十二股。

雲少棠原本以爲譚鳳鳴是最大的個人股東了,卻想不到李鈺竟然比他還多。如今這十二股,共計四千八百萬兩銀子,這個數目抵得上大雲朝當時國庫一年的收入了。

“大公主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雲少棠似笑非笑的盯着李鈺。

李鈺淡然微笑:“王爺說笑了,我這邊還是散股比較多。這都是親朋好友湊起來的,大家都託付給我一個人罷了,人家都說,人多才能力量大麼。”

趙德心裡早就不痛快了,單家入兩股的除了金匯就只有他恆德了,他就不信李鈺手裡攥的股比他們兩家錢莊都多,於是拱手道:“請恕在下斗膽問一句,公主殿下手裡到底握着幾股?”

李鈺手裡拿着一疊皇家銀行發行的股權書,隨意一劃拉把一疊卷宗散成扇形,手指在上面認真的點了點之後,才嫣然一笑:“不算多,剛好十二股。”

“噗!”雲少棠剛喝到嘴裡的春茶直接噴了!一個人手裡握着十二股還不算多?到底多少纔算多?!

譚鳳鳴的眼睛裡閃過幾分差異之色——他通過表弟沈著知道這位大公主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兒。

沈著跟譚鳳鳴說起李鈺的時候那種崇拜的神情好像這大周王朝真正的帝王不是高坐在龍椅上的天承帝而是這位大公主,所以譚鳳鳴雖然是初次見李鈺,但他的心裡多少算是有底的。

即便如此,當他聽到這個數目的時候,少年老成的譚大公子也淡定不下來。一個十幾歲的公主手裡居然握着幾千萬的銀子?這說出去誰能相信呢?

李鈺看到了衆人驚訝過後又質疑的目光,淡然笑道:“你們若是不相信,儘管可以看。”李鈺說着,把手裡的股權書一把拍在桌案上往前一彈,直接彈到了對面趙德的面前。

趙德最近一段時間被李鈺擠兌的脫了兩層皮,一時也顧不上許多,果然把那一疊股權書都翻開看了一遍:這一疊股權書一共二十份,其中除了仇老怪的名下是五百萬兩之外,其他都是一二百萬兩的數目,全都有人名,而且這些人趙德也基本都認識——唐毅將軍,靖海侯蕭祚,楊肅臣將軍,太傅燕北邙,韓嶽將軍,上官默大學士,甚至還有寧侯世子爺衛奕星等等,這十九份股權授權書竟然網絡了朝中的文臣武將!

別人倒也罷了,寧侯世子也衛奕星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趙德在心裡吶喊嘶吼,這不是大耳瓜子抽我們晉地商人的臉麼喂!

趙德頹敗的把那一疊卷宗轉給身邊的江玿,江玿隨意翻了翻就轉給下一個人。

大家差不多都看了一遍,最後卷宗落到譚鳳鳴的手裡,譚鳳鳴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他覺得憑着大周公主的身份,對這些東西根本不可能弄虛作假,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公主殿下,據我所知大周皇家銀行對外賣出的股份是四十份,而現在我們坐在這裡的人一共只握有二十四分份,請問其他的十六份都在誰的手中?”

李鈺笑着看了一眼韓胄:“這個問題我就不知道了,這個得問韓大人。”

韓胄輕了輕嗓子,認真的說道:“這件事情譚公子不問本官也會說,剩下的股份都是散股,持有者一共一百二十一人,這些人手裡最多的有二百多萬,少的有幾萬,逐一不等。他們手裡的股比較散,又不願意委託別的大股東,所以只在賬冊裡詳細登記,沒有對外公開。能夠坐在這裡一起商討皇家銀行下一步發展計劃的只有在座的幾位。我很榮幸,今日與大家一起爲我們大周財政共同謀劃。”

說完,韓大人還煞有其事的站起身來朝着衆人躬身行禮,“以後就勞煩大家多多支持了。”

在座的除了雲啓和雲少棠兩位前朝皇室之外,都不過是富商之家,說到底這些人的身份跟韓胄比起來算是雲泥之別,放在以前,他們這些人若想跟朝廷二品大員戶部尚書大人坐在一起那簡直是不可能的,能巴結上戶部尚書家的管家就不錯了。

哪像今天,戶部尚書親自向自己躬身作揖,還說這麼客氣的話?

有那麼一句俗語叫‘花花轎子衆人擡’,還有那麼一句俗語叫:別給你臉不要臉。

現在人家尚書大人給了自己這個臉面,他們就得接着啊!

於是譚鳳鳴等人紛紛站起來,包括雲啓和雲少棠兩個都朝着韓胄拱手還禮,雲啓身爲衆人之中身份最高的人,和煦一笑,說道:“韓大人客氣了,從今天起咱們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一定要和舟共濟才行。”

韓胄又拱手笑道:“王爺說的是,以後下官還少不了向王爺請教,還請王爺不要嫌下官囉嗦纔好。”

“那是大人瞧得起本王,怎敢嫌棄?”雲啓雖然對着韓胄說話,但眼神卻拐了彎兒飄向了李鈺,眼睛裡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令人如沐春風。

“二位王爺,江先生,姚先生,譚公子,金掌櫃,趙掌櫃,諸位都請坐,下面有本官給大家說一下皇家銀行在新的一年裡即將開展的項目以及戶部對商戶調整的幾項政策。”韓胄朝着大家一拱手,等着雲啓和李鈺落座後便坐下來。

衆人也都紛紛坐下,開始聽尚書大人一板一眼的說新計劃和新政策。

關於皇家銀行的安排主要有一點,就是皇家銀行要在東南,西南和江北設立三個分部,每個分部由戶部派出一名主事監督,另外要在座的股東一起選出以爲分部的部長負責銀行的常規庶務以及發展規劃。

這一點其實就是爲各位股東提供一個參與進來的機會,進入皇家銀行的管理團隊也等於變相的進了朝堂,跟戶部的官員一起掌控國家財政。

在座的衆人一個賽一個的精明,韓胄話音剛落,大家就開始琢磨自己要那一塊更合適,或者自己推舉誰出面做這個部長更能保證自己的利益。

另外一點就是皇帝陛下已經批准在臨州擴修外商碼頭,規格參照東陵和通州碼頭,碼頭的工程由皇家銀行投資,將來的收益自然也少不了各位股東的一份。

還有,皇家銀行還要修建各州縣的交通要道,還要休整雲天河兩岸的碼頭,這些道路以及碼頭對百姓不收錢,但對運輸貨物的商隊車隊將按照不同等級收取不同的過路費,所收費用除去修路的花銷之外,自然也歸到銀行的利潤裡,將來與衆位股東一起分紅。

這是賺錢的好事兒,衆人聽完之後臉上都帶了滿意的笑容——雖然道路和雲天河碼頭的事情衆人都端着遲疑的態度,畢竟漕幫不是擺設,而官道收費也前所未有,但畢竟讓他們投進去的數百萬兩銀子總算是看到了希望。

剩下的一些瑣事跟這兩點比起來都沒那麼重要了,此處不做贅述。

說完了好事兒之後,韓尚書又讓大家各自發表意見,命令身後的文書一一記錄在冊,回頭再細細的研究。

這一通說下來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說得衆人都口乾舌燥。於是李鈺建議休息一會兒,大家喝茶用點心,一刻鐘之後再繼續。

李鈺對衆人道了一聲失陪,便站起身來往樓下走,坐了這麼久她的腰和腿都僵直了。

雲少棠看着雲啓的目光一直隨着李鈺停到樓梯還沒收回來,便低聲揶揄道:“想就趕緊的追上去,我就納悶了,定州里帝都也沒有千里之遙,你們兩個人就沒私個會什麼的?”

“會了,不過不夠。”雲啓摸了摸下巴,沉了一會兒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情緒,也淡淡的跟衆人道了失陪,起身下樓去了。

李鈺並沒有下一樓,而是去了二樓的貴賓室。

爲了今天的股東大會,皇家銀行總部停業一天,一共八個貴賓室這會兒都空着。貴賓室裡有軟榻,還有專供的茶水點心,李鈺一進去就躺在了榻上,吩咐蓮霧給自己捏肩捶腿。

蓮霧剛從肩膀捏到腰,還沒開始揉腿,貴賓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哎呀,王爺來了。”蓮霧回頭看見雲啓,趕緊的站起來又福身行禮,看着隻身進來的雲啓,蓮霧話都說不順溜兒了:“公主累了,王爺是……有事兒?”

“我跟公主有話說,你們都出去。”雲啓目光如秋夜月色一樣冷清清的看着面向裡躺在榻上的李鈺,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似是濾去了所有的感情。

蓮霧還想要說什麼,卻被王爺一個眼神給封了回去,只得抿了抿脣把話演進肚子裡,欠身應了一聲出去併爲二人帶上了房門。不是任何人都有杜嬤嬤那股氣勢的,關門的時候蓮霧無奈的想。

“起來,讓我好好地看看。”雲啓在李鈺身後坐下,伸出手去搬着她的脖頸把人抱進懷裡。

李鈺笑得眉眼彎彎躺在他的腿上仰視着他卻什麼也不說,只伸出手去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拉下來,輕輕地吻住他的脣。

李鈺吻得很輕,怕此刻是個迷醉的夢,被彼此的狂熱和粗魯打斷。

雲啓同樣輕柔的回吻她,在她的脣上輕刷着,他從未想過自己有這樣的溫柔。這樣柔軟這樣芳香這樣的魂與神銷,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味道,然而真正的嚐到時竟比他想象中還要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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