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就來,你等我。”杜安然用臉和肩膀夾着手機,騰出雙手來穿衣服,“你怎麼知道的?少南打電話給你了嗎?”
“嗯,少南問了我關於他父親的一些情況。我沒有敢說實話,我只是告訴他,晉市長不過是協助調查一樁經濟案而已。”
“你不要告訴他實情,我怕他衝動。”
“所以我才叫上你一起去接他,畢竟……你是他在A市唯一的依靠。”謝辰錦心中泛過一些苦澀。
“他在A市要好的朋友也不多,這種時候,我想,我們應該陪在他的身邊。”
杜安然想起了大學以及去年發生的種種,每當她最難堪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永遠是晉少南。
她還說過,如果有機會,他們再一起回去走走大學時的路,那時花落長街,小雨如酥。
杜安然動作很快,沒用多久她就站到了謝辰錦的車前。
出了門才發現,今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霧,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很低。
杜安然不過是從門口走到車裡的距離,額前的頭髮就溼了。她一上車就囑咐謝辰錦:“好大的霧,等會兒開慢點,少南應該在機場等我們的。”
“嗯,等會見了少南儘量不要提市長的事。”謝辰錦道。
“我知道的。對了,我昨晚打電話給你,你睡着了,昨天你事情你處理的怎麼樣了?”
“不太好,對於晉市長挪用公款一事已有證明,只是要時間來證明真假而已。不過,就掌握的材料看,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謝辰錦說的很平靜,但杜安然聽得卻很不平靜。
挪用公款一事很有可能是真的?爲什麼會這樣……
晉叔叔無慾無求,生活也並不奢侈,就連他的那棟別墅也是少南買的,平時更見不到晉叔叔有什麼不良愛好。
就連她都覺得晉叔叔很不像一個當官的,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卻被指控挪用公款,她怎麼會相信。
“你……相信嗎?”杜安然沉默了幾秒,忽然問謝辰錦。
“如果不是那些材料,我想,我的想法跟你是一樣的。”
“那些材料一定是僞造的,你也不相信晉叔叔會挪用公款對不對?”
“安然,很多時候,事與願違。”謝辰錦道。
杜安然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認,謝辰錦說得對。
大霧越來越濃,正好是清晨,太陽隱在雲層裡。謝辰錦車子開得很慢,他們似乎都在等待着太陽的升起,卻又看不到遠處的方向。
到機場的時候,霧才稍稍散去,但因爲機場在郊外,薄霧中有一種淺淺的悲涼。
謝辰錦看了看手錶道:“少南應該到了。”
“你約他在哪裡見面的?”
“就在這裡,你幫忙看着,也許飛機晚點了,我去看看。”
“好,我就在這兒等你,你快點回來。”杜安然點點頭。
謝辰錦走進了機場大廳,杜安然一個人站在原地四處張望。風夾着霧氣吹在她的臉上,些許清寒。
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但杜安然卻怎麼也看不到晉少南。
算起來,他們有好幾個月都沒有見面了。雖然經常會通電話,但杜安然也不知道晉少南一個人在倫敦究竟過得好不好。
杜安然不敢走遠,就一直站在原地。無聊的時候,她就踢一踢路邊的小石子。
一個又一個人從她的身邊走過,她卻沒有在人羣裡看到晉少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晉少南沒有等到,謝辰錦也沒回來。她只能坐在路邊長椅上慢慢等,等得霧已經散了,太陽已經慢慢西移。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她打算給謝辰錦打電話的時候,卻看見謝辰錦和一個男人並肩走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距離太遠,她一下子竟沒有認出這個男人是誰來。等到他們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才嚇了一跳,這個男人是晉少南。
幾個月沒有見,他怎麼瘦成了這樣,身上那件黑色風衣像是罩在身上一樣,完全撐不起來。臉上和眼睛裡都是憔悴,一直很愛乾淨的晉少南長出了青色的胡茬卻一點都沒有修理。
他的頭髮也亂糟糟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拖着行李箱,整個人都給了杜安然一種震懾感。
她完全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是晉少南。去倫敦幾個月,他怎麼像是老了好幾歲,他本來就很瘦,現在就像是皮包骨頭一樣,連她都認不出來了。
大概是看到了杜安然眼中的驚訝,晉少南站定了腳步,微微一笑:“是不是太不修邊幅,把你嚇着了?”
“少南,你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杜安然眼睛一熱,晉少南確實把她嚇着了,她差點都沒認出他來。
“出差太累了,國內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們也習慣交給我,就算我在倫敦,也不省心啊!”晉少南笑道。
“那我每次打電話給你,讓你多休息,注意身體,你都當耳旁風了。”
“沒事,我現在回國了,過幾天你帶我出去吃幾頓好的,不就補回來了?”晉少南還是一副開玩笑的樣子。
杜安然卻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心思,她真想象不出晉少南這幾個月在倫敦吃了多少的苦。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樣,每天早上早起,晚上熬夜,這樣下去,就是銅打鐵鑄的也吃不消。
更何況他之前還在醫院住過院,身體本來就不好,現在還這麼折磨自己。
杜安然氣道:“工作有那麼重要嗎?工作可以慢慢做,實在不行,你就請幾個助理,哪裡需要這麼拼命!”
“都是我分內的工作,別人代替不了。”晉少南道。
“等回去我給你燉骨頭湯,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不過好歹可以給你補補身體。少南,你現在年輕,不覺得什麼,可是這麼拼命,傷害的還是自己。”
“安然,幾個月不見,你變嘮叨了。”晉少南笑道。
杜安然見晉少南還是這麼不在乎,她都不知道,萬一他得知他父親入獄的真相,會是什麼反應……
“安然,你似乎還沒有給我燉過骨頭湯。”謝辰錦在一旁酸酸道。
“那正好,我去買菜,今天我做飯,你們就嚐嚐我的手藝,保準吃了這次就不會想下次了!”杜安然道。
“杜安然,你越來越沒出息了……”謝辰錦笑道。
“走了,走了,機場一點都不好玩。少南,我幫你拖行李……”
杜安然不由分說就搶過晉少南手裡的拉桿箱,將箱子拖到謝辰錦的車子旁邊去。
杜安然在前面走,長髮輕輕飄起,太陽懶洋洋地掛在半空中,將杜安然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她拖着晉少南的行李箱,晉少南和謝辰錦則並肩走在她的身後。
他們並不說話,目光平視前方。太陽照在他們的眼睛裡,各有一種不同的意味。
杜安然先走到了車子旁邊,她不能再把行李箱搬進車子裡了,便對謝辰錦招了招手。
“過來過來,快過來,把少南的箱子搬到後備箱裡去。”
“搬不動了?剛剛倒是跑得比兔子還快。”謝辰錦笑着走到她的跟前。
杜安然對他做了個鬼臉,就自個兒上車去了。
沒等晉少南將行李箱帶回家,杜安然就把他們倆拉到了自己的家裡來。她說好了要親自做菜的,可不能食言。
大概也是故意支走晉少南,一回家,杜安然就讓晉少南在客廳裡休息,自己則拉着謝辰錦出去買菜了。
“你沒有告訴少南吧!”杜安然問道。
“沒有,我倒是怕你一不小心就說漏了。”
“我會注意的,只是我怕瞞不了多久。等少南一回家,他看到晉叔叔不在家,一定會起疑心的。你告訴他,晉叔叔只是設計一樁經濟案,瞞的了幾天,怕是瞞不了一週。”
“我會在這幾天抓緊時間處理這件事,爭取讓市長早點回家,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幫不上什麼忙,這件事就拜託你了,你一定要盡全力。我不希望晉叔叔這麼大年紀了還受這樣的牢獄之災,他人那麼好……”杜安然低下頭。
回憶又停頓在了她見晉叔叔的第一面,那個時候,晉叔叔真得是把她當閨女一樣看待,對她非常好。
如今,她怎麼忍心看晉叔叔受牢獄之災。
“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等我的好消息,你不要操心。”謝辰錦道,“你也看到了,少南整個人都很憔悴,這幾天的他的飲食起居都交給你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哪裡會聽我的話。我在電話裡再三囑咐他要好好保重身體,他不是一點都沒聽,今天在機場,不瞞你說,我差點沒有認出少南來。”
謝辰錦沉默了幾秒,眼中有些許難以察覺的黯淡閃過。
“他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現在這個樣子,要是晉叔叔看到了,得多心疼。”杜安然嘆息。
“這段時間,好好照顧他。”謝辰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重複了一遍。
其實不用謝辰錦的叮囑,杜安然也會好好照顧晉少南的。男人就是這樣,在生活上永遠這麼不精緻,工作事業放在首位,照顧自己卻擺在了最不重要的位置。
沒有健康,哪裡來的事業有成。杜安然想,有時候男人也挺笨的,這麼簡單的道理就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