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像雕塑一般矗立在青石橋僅容得下42碼鞋大小的護欄上,四周暮色像黑炎一般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寒冬北方鄉下的夜晚風格外的凜冽,像一把閃爍着寒光的利刃刺進人們的軀體。但是卻又格外的寂靜,零星的月光,一兩聲狗吠。在這靜謐的黑夜裡沒有人能夠看到平日裡本來就人跡罕至的青石橋上站着一座雕像。
青石橋下是一個近二十米的深溝,沒有人知道這個溝的來歷,深溝底部是一條流淌着點滴流水的小溪,黝黑又光滑的青石河牀在這個寒冬顯得格外厚重。這條溝向下延伸一百餘米,夏天發大水的時候經常有村裡的女人們挎着一籮筐一籮筐的衣物從太陽剛升起洗到在西邊的山上溜跑,但是冬天本來就寒冷的天氣更不會有人願意觸摸這條深溝下的小溪,即便點滴,身體觸到也會涼入骨髓。
此刻的程毅雖然睜開着雙眼,但兩眼像黑洞一般看不到一絲光亮。深溝下的溪水偶爾偷到一縷月色泛起零星粼光,立即被四周的黑色所吞噬。
程毅二十出頭,額頭上卻依舊爬滿了隱約的皺紋,他生的雄壯,但幾年下來白天黑夜漫無盡頭的農活讓他有了些佝僂。
寒風漸漸變得狂野起來,瘋狂的鑽入他的麻布棉襖中刺進他的軀體。程毅的身體彷彿開始隨着風擺動起來,深溝下的暮色越發沉重,好像張開了懷抱在等這座雕像躺入自己的胸膛。程毅的雙眼開始慢慢合上,但黑夜覆蓋了他的面部以至從遠處看不到任何表情。
就在這時候,與村西頭青石橋相對的村東頭,一座用雜亂的石頭堆成的小屋,房頂是看一眼便數的清的瓦礫,周圍同樣是一堆雜石加荊棘圍成的齊肩的院牆,與其說是院牆倒不如說是籬笆。
小屋中東邊的角落裡有一個被柴火燒的透黑的炕,睡在炕上的是一個乾淨素白的姑娘,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兩抹柳葉眉,高挺的鼻樑,櫻紅的嘴脣。清淡的月光傾灑在她的臉上,描出一副俊秀的臉龐,正所謂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突然,炕牀旁邊的窗戶砰地一聲被寒風衝撞開來,掛在牆上的窗簾被寒風撕扯的呼呼作響。寒風進一步向屋裡探去,抓住姑娘的秀髮凌亂的鋪在她的臉上,姑娘皺了下眉頭,一雙清澈的眼睛緩緩張開。冬天屋內關緊了門窗纔會勉強的有那麼丁點暖和,所以窗戶一開,隨即姑娘感到了一股刺骨的涼意向她迎來,讓她涼透了身體徹底沒了睡意。她努力地伸出雙手試圖將窗戶關上,但是等她剛收了手臂,寒風又會毫不猶豫的撞開窗戶,幾經嘗試,姑娘開始有些無奈,她焦急的向小屋西邊的內屋望去,說是一間內屋其實僅僅是用幾塊破麻布隔成的,可是沒有迴應。寒風兇猛的襲擊着她的被窩,姑娘蜷縮着身體牢牢的裹着被褥依舊抵擋不住寒風的攻擊。
姑娘開始有了些絕望,突然一個面孔出現在姑娘的腦海裡,那張面孔安詳,和藹,彷彿能給人溫暖。逐漸的,那張面孔開始變得焦躁起來,皺緊了雙眉,又逐漸變成了絕望。姑娘開始躁動不安起來,努力的回憶着這幾天那張面孔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情景,她清楚的看到:這幾天,本來總是帶着笑容的面孔開始笑的勉強,儘管在努力地掩飾,可就算一絲,姑娘也能清楚的感覺到,姑娘的內心開始燥熱起來,她雙目緊閉皺緊了眉頭,額頭隱約出現幾絲汗珠,窗口依舊寒風呼嘯,窗簾呼呼作響。
小屋西頭,麻布稍微晃動了一下,慢慢的姑娘覺得風似乎小了許多,緩緩的疏開皺眉,張開雙眼,她發現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塊青石牢牢頂住,窗簾安靜的趴在上面。可是姑娘並沒有像風一樣安靜下來,她拉過被子矇住了自己的頭部。
青石橋邊,寒風依舊沒有減小,程毅的雙眼早已緊閉,好像進入了夢鄉,但是他的身體越發搖晃起來,慢慢的他開始將身體向前傾,突然,他的身軀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