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小村最難忘的一天。
東邊的天際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整個小村就像炸開了鍋,鑼鼓敲的震天響,喇叭長號滿街跑。紅紙鞭炮到處鬧,老人小孩齊歡笑。熙熙攘攘的人羣穿梭在小村的大街小巷,村子的東西兩邊更是密密麻麻的堆滿了人。
小村東頭,破舊的小院裡裡外外都擠滿了人,甚至是小院外面幾顆裹着鮮紅色紙的大樹上,都落上了幾個頑皮的小青年,直勾勾的望着屋內。小院內,幾張破舊的方桌,數不清的小板凳,桌上擺了些搪瓷茶具,本來有一些花生米,但是孩子們一到就將其洗劫而空了。男人們大多是坐在小屋外面,滿臉笑容的喝着清茶淡水,不停的交流着。屋內女人和小孩佔據了大部分空間,一臉期待的望着東邊的角落。透過女人們的身體,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個瘦小的女人,穿着一身紅色肥大的衣服,端坐在牀上,頭髮盤在腦後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彎彎曲曲趴在額頭的兩棵皺紋前面,稀稀疏疏的覆蓋了幾棵髮絲。旁邊,一個身材豐滿的女人,同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白裡透紅的臉蛋,火紅的寬大嘴脣,左手拿着一個紅色的圓盒,右手夾一塊沾滿白粉的圓墊在女人臉上不停的塗抹着。然後麻利的拿出一片紅色的紙片,放到女人嘴前。女人慢慢的張開嘴巴,嘴巴輕輕一含,嘴脣便被染成了紅色。
“哎吆,大妹子,真漂亮啊!”田大嘴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剛說完周圍的女人們便附和起來。“哎吆,一點也不顯年紀!”,“是啊是啊,你看人家,孩子都這麼大了,還這麼漂亮!”,“這麼多年了,基本上沒變樣啊,還是咱們村裡的一枝花啊”。很快,女人們的聲音引起了男人們的注意,紛紛向屋內看去,樹上的小青年看見屋內有了動靜,脖子伸的老長,就差鑽進屋去了。正當全部人的目光集中到小屋的時候,突然門口傳來了一個孩子的叫聲,孩子邊跑邊叫喊到:“車,車,來了,來了,車來了…”經孩子這麼一喊,小屋裡的人們立即慌亂了手腳。“她二嫂,準備被子……大妹子趕緊蓋上紅蓋頭…拿嫁妝的準備好…”田大嘴在屋裡叫喊着,男人女人們你來我往,忙碌了起來。不一會兒,小院外面,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鑼鼓長號聲。院子裡的人們急切向外面跑去,站在道路兩邊,笑的合不攏嘴,全都在翹首以待的等着新娘出來。
新娘果然不負衆望,蓋着紅蓋頭在兩個女人的攙扶下款款而來。慢慢的走到車子旁邊,輕輕的坐在了右邊,攙扶她的其中一個女人坐在了左邊,這就是俗稱“稱車的”,雖然來接新娘的隊伍聲音很響亮,但充其量就是一個小推車,加一羣僱傭的“樂手”。小村裡結婚的時候,小推車都用席子遮起來,大梁上又裹上一張紅紙。新娘坐在車上走在前面,車後跟着擡櫥、櫃、桌的和兩個扛小杌的人員,通稱“擡嫁妝的”。而梅姨的“車隊”就顯得有些寒酸,推車倒是相差不大,就是後面僅僅跟着兩個扛小杌的人員和一個擡着被子的女人,更大的區別就是一個瘦小的老頭子表情嚴肅,推着一個輪椅,輪椅上坐在一個白淨的小姑娘,小姑娘身邊緊緊貼着兩個孩子,一白一黑,在人羣中格外耀眼。其餘的人,要麼是送新娘的,要麼是看熱鬧的,幾乎都空着手。嫁妝雖少,可絲毫沒有影響到人們的興致,他們有說有笑的跟在後面。孩子們在車前車後的奔跑着,別提有多高興了。就這樣,車隊緩緩的向村子東頭駛去。
再看小院內,零零散散的院子只剩下幾個人,幫忙收拾着桌子,按照規矩,這一天新娘的孃家也應該擺酒席招呼客人,但是老太太家省略去了,別人當然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都瞭解梅家的情況。
“嫂子,好了,今天怎麼說也是梅姨大喜的日子,別這麼悶悶不樂的…”說話的是一個頭發半邊白體型肥胖的老太太,在她身邊的,正是梅姨的母親,老太本來太一個人獨自在角落裡呆呆的看着院子,滿臉愁容,眼中似乎還含着淚水。
“我就這一個女兒啊,如今連她都走了,還…你讓我怎麼高興的起來。”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撲通”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事到如今,我們還能說什麼,以後就是孩子們的事了,你也不用瞎操心…”老太太邊說邊輕輕的拍打着梅大娘的後背,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小村的東邊,逐漸響起了鑼鼓喇叭的聲音,浩浩蕩蕩的人羣停在了一家用籬笆圍成的小院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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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