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儼的語氣很平靜,與王子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是,他這番話一出,房中的人也都在一瞬間就理解了,這意思是馮子琮是僞裝成去奉承和士開的。
直到高儼的這句話出來,王子宜纔想到馮子琮在賣官職的期間,雖然有一些一上位就表現與和士開一陣的人,但是高儼這邊也是有的。而且就官職這方面來說,支持高儼的人所得到的官職在朝中能夠更好地影響決策。
“難道……”高舍洛似乎也想到了什麼,有一絲欣喜的咧開嘴微笑起來:“這段時間錄尚書事與你變成對立,說是因爲你利用自己吏部尚書的職務,在任用官員的時候不再經過他的許可……”說着,高舍洛側頭看向與他相隔着一個高儼的馮子琮:“馮大人,所以你是故意的嗎?在錄尚書事對你不再事事監督的時候,你把王爺的人馬都弄上去了?”
馮子琮靜靜的聽着,在高舍洛的話音落下許久後,才點了點頭。
想到馮子琮如今正大光明的到了高儼的宅邸,應當是已經與和士開完全決裂,高舍洛有些弄不明白高儼今日召集他們是想要做些什麼。而且府上還有不少朝中的大臣在外,雖說今日的事情是他們私下見面,但今日過後一定會傳出去。
“王爺……”高舍洛垂目深思了一會兒,眉頭緊皺的開口:“那,你是有想法了嗎?縱然皇上和皇太后縱容和士開,但他們到底是名正言順的皇室。而皇上……您若想將其取而代之,也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啊。”
“誰說我現在就要取而代之的?”高儼不屑的一笑。
站起身子,高儼眉眼帶着淡淡的笑意走向自己的書桌。馮子琮等四人目光跟隨着高儼徘徊,只見他並未落座,只是站在書桌旁提起筆在早已研好的墨臺上沾了幾筆墨水,隨後在面前的紙上飛舞起來。
王子宜好奇的往高儼的書桌走了幾步。只見高儼已經寫好了心中所想,抿脣一笑,放下手中的筆單手提起紙張的一角便又往他們坐着的圓桌走來。
“和士開……”
王子宜眼尖的看見了高儼紙上寫了和士開的名字。他跟隨着高儼的步伐走回到圓桌旁,見高儼坐下了他也跟着坐下,一時間房內靜謐無聲。
高儼輕聲呼了一口氣,將捏着紙張垂在身側的手擡了起來,把紙張放在了桌上。
“和士開……”高舍洛看着高儼紙上剛勁有力的字,忍不住跟着唸了出來:“七月三十日,將你向南臺。”
“這……”劉闢強不解的擡起頭看着胸有成竹的高儼:“王爺,這是何意?”
“劉大人。”高儼目不斜視的看着劉闢強,將這張紙移到了他的面前:“要麻煩你,讓這句話在鄴城中傳開。”
聞言,劉闢強低頭不可思議的看着手中墨水還未乾卻的紙張:“什麼?王爺,你這是要——”
“爲了大齊,和士開必須先除。”高儼見劉闢強已經將手按在了他留下字跡的紙張上,便收回了自己的手:“當然,在事成之前,劉大人要做的密不透風。這張紙,也就不要再見外面的市面了。”
劉闢強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在聽完高儼輕描淡寫的話後,漸漸地變得有些瘋狂起來。
“王爺!”劉闢強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這一聲“王爺”也比以往的每一聲都有力:“下官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和士開這小人莫說是我們這些在朝爲官的,就連市集裡的百姓都是人人恨而誅之的!”
“那這句話傳開後,又當如何?”
馮子琮的一句話卻像一盆冷水潑醒了心中大喜的衆人。
“和士開的官職不低,若我們毫無依據的就將他除掉,這一句話——”說着,馮子琮輕蹙眉頭從劉闢強的手中奪過紙,舉到了桌子的中央半空一甩,才繼續說道:“皇太后派人嚴查,查出是你我的計謀,那麼她會放過我們嗎?又會放過……”馮子琮再次一頓,將眼光移向坐在一旁的高儼:“你嗎?王爺。”
馮子琮的話很中肯,在此刻還並未完全接納他的王子宜都覺得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世人皆知胡韻與和士開早在高湛在世時就已經有關於兩人苟且私情的流言傳出,高湛駕崩後和士開的仕途更是一路走高,在朝中更是無人可與之匹敵。如果和士開在如此言不證名不順的情況下被高儼派人在臺省將他殺之,又怎敢保證不得胡韻寵愛的高儼不會被她遷怒呢?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高儼朝馮子琮點了點頭,示意他不要太過擔心。接着,他又看向一旁的王子宜:“王大人,麻煩你回府後寫一份摺子,彈劾的摺子。”
王子宜狐疑的對上高儼的目光:“彈劾?”
“對,彈劾。”高儼也不介意王子宜多此一舉的問題:“和士開這些年在朝中的所作所爲相信知道其中的人大有人在。你只需將摺子寫好,然後交給馮大人便可。”
“諾!”
“但要在那時調兵,若以我的名義調動,事成後怕是會給他們拿到把柄。”高儼眼睛微微眯起,想到胡韻在得知和士開死後的可能會做的事情,胸口不免一陣煩躁:“庫狄伏連這人可調動京畿的兵力,但他不與士流倒是有些棘手。高大人,這件事情就麻煩你了。”
高舍洛原本還擔憂高儼並不會讓他做什麼實事,這一聲“麻煩”卻讓他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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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王子宜、劉闢強和高舍洛,房中只剩下高儼和馮子琮。
馮子琮還留着剛剛目送另外三位大人離去的姿勢,他雙手交疊背在身後,垂目不語。
高儼的心底也知道馮子琮在其他人走後還留在房內的原因是什麼,但馮子琮已經這麼站着有一炷香的時間了,他的身影揹着從窗紙照射進來的光,讓高儼覺得有些壓抑。
“我……”
“小憐知道嗎?”
高儼啞言。
嘆了口氣,馮子琮轉過了身子。他的手依舊背在身後,看着高儼臉上進退兩難的表情,無奈的說道:“你打算瞞她到什麼時候?她這麼聰明的一個人,遲早都會知道的。但是她知道這件事情,是她自己不小心得知的還是你告訴她的,這兩個是不同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