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可怖的!”
她在他胸口的笑聲似乎穿過了他的心,一下又一下狠狠地重擊着他:“你不能去想這些事情,蘭陵王不希望你回去自然是爲了你好,而且琅玡王也必然不會希望你爲了他這麼做的!”
掙扎着從宇文達的懷中擡起頭,小憐哭笑不得的望着他:“阿儼?他都已經不在了,你怎麼知道他希望還是不希望呢?”
“如果他希望你這麼做,那他的聲望就全是假的!”宇文達咬了咬牙,抿緊嘴脣惡狠狠地瞪着她:“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人死不能復生,憑你一己之力你根本不能夠做什麼的!你要回去找誰?找誰?你被大齊暗地裡通緝,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或者進到那有你殺父仇人的牢籠裡虛度一生,值得嗎?帶着仇恨不能過日子的!你在這裡的日子不快樂嗎?是我有什麼還招待不週的地方嗎?你告訴我,我通通給你置辦。若是你懷念在蘭陵王府邸房間的裝潢,我可以按照你說的把你的房間變得和你之前的房間一模一樣。你還要什麼?你還要什麼我都給你……”
宇文達的一席話像一杯清水澆平了小憐焦躁不安的心。她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太過懾人,若是高肅和馮子琮聽到必然會狠狠地罵她一頓,若是高儼聽到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李祖娥聽到……
李祖娥。
想到這個名字,小憐的頭像是“砰”的一聲就炸開了。
她記得!
她記得這位養育自己長大的李祖娥經歷過喪夫和喪子之痛。而且在高紹德沒死之前,李祖娥一直隱忍着委曲求全,直到高湛最後還是將高紹德置於死地李祖娥纔開始反抗的。
那之後呢?
想到自己從懂事的時候開始,就發現李祖娥在妙勝寺閉口不提往事,除了照顧自己,最多的時間就是躲在房間或是禪房裡。
她平時都做什麼呢?
她不恨嗎?
小憐嗤笑了一聲。
怎麼會不恨?
想到自己錯過嫁給高儼的機會是因爲什麼才錯過的,小憐只覺得心頭苦澀。
李祖娥在大齊皇室幾十年,又怎會不明白這其中的糾葛?她當初阻止自己也是怕自己步她的後塵吧,可是當初的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直到現在事情已經一步一步的按照她的想法走着,自己才明白過來又有什麼用呢?
母親……
想到昔日在李祖娥膝下忘情玩耍,小憐只覺得有什麼堵在胸口無法自拔,這種似痛非痛的感覺讓她懷念起在妙勝寺的點點滴滴,也讓她懷念起與高儼的初識。
即便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喜歡上高儼的吧?
即便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因爲機會被破壞而憎恨李祖娥的吧?
胸口的感覺堵得她十分難受,小憐握緊拳頭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砸在自己的胸口。宇文達大驚失色,連忙用寬厚的手中將她顫抖的小拳頭裹在了掌心,眼眶也開始微微泛紅。
他該怎麼救她?
“我什麼都不要……”感受着他掌心傳來的溫暖,她的心安定了一些:“我知道他們都回不來了,可是劉桃枝的手上有這麼多條無辜的性命,他再活下去就會威脅到長恭哥哥的!當初阿儼就說了,斛律將軍已經被忌憚了,長恭哥哥也被他們視爲眼中釘,而且他們都知道長恭哥哥是與阿儼交好的,因爲我住在長恭哥哥府上,所以外界看來他和阿儼的關係是非常好的!出事前阿儼不允許長恭哥哥回鄴城,現在看來是對的,否則長恭哥哥一定會被他們套上和父親一樣的罪名,這對爲大齊出生入死的長恭哥哥來說是比死還難受的事情……”
“劉桃枝確實揹負了太多條無辜的性命。”
宇文達的聲音很輕,相比起小憐滔滔不絕的指責和擔憂他似乎只是在她的耳邊呢喃着耳語哄她入睡。
小憐疑惑的看着他,正想開口問清楚他這句看似平淡的話裡有什麼含義,他卻先開了口:“小憐,別被仇恨綁着,你還小不該抱着這樣的重擔活下去。人死不能復生,而你也該知道憑你一己之力根本毫無作爲。可是……若你卻要回鄴城去做些什麼……”
小憐怔怔的看着他。
嘆了口氣,宇文達在黑暗中苦笑着對上她閃閃發亮的雙眸:“我幫你。”
小憐無法想象剛剛還在勸阻自己的人現在居然說要幫她。
她驚愕的張了張嘴,卻因爲驚慌而說不出一個字。
這樣的宇文達是讓人感到驚慌的。
想起當初在姚襄城他曾經和自己說過要做交易,小憐覺得這就是他說要幫她的原因了,她卻忘了他剛剛對她說的那一番話。
……
“你要回去找誰?找誰?你被大齊暗地裡通緝,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或者進到那有你殺父仇人的牢籠裡虛度一生,值得嗎?帶着仇恨不能過日子的!你在這裡的日子不快樂嗎?是我有什麼還招待不週的地方嗎?你告訴我,我通通給你置辦。若是你懷念在蘭陵王府邸房間的裝潢,我可以按照你說的把你的房間變得和你之前的房間一模一樣。你還要什麼?你還要什麼我都給你……”
……
他說了要爲她把東廂的房間裝潢得與她在蘭陵王府的房間一模一樣。
他說了她要什麼都可以給她。
只是,他剛剛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腦海中堆積着可怖的仇恨時,根本沒有聽進去。若是她聽了,若是她留心了,若是她聽明白了這段話的意思,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知道小憐是對自己的的態度轉變感到驚愕,可是宇文達並不打算解釋太多,這一次不再受她的阻攔,雙手再一次的從她的膕窩下穿過,將她橫抱了起來。
轉身走出屏風,小憐勾着他冰涼的脖頸發愣,他卻只是目視前方的往房門走去。
將小憐送回到東廂的時候天際已經微微泛白,在一旁守夜的小荷被宇文達驚醒後才知道小憐原來離開了房間,她驚慌的想要跪下請罪,宇文達卻只是語氣淡漠得吩咐她伺候小憐入睡,便轉身離開了。
坐在牀沿上,小憐覺得宇文達手臂的熱度還沒從自己的膕窩消去。小荷好奇的問東問西的,可是見到她泛紅的雙眼時倒什麼也不敢問了。
小憐有些失神的垂下手摸了摸自己的膕窩。
他……真的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