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淚水太多,他漸漸顯得有些無奈,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被自己擦到滿是淚痕的臉:“別哭了。”
腦海中一瞬間的思緒太多,小憐甚至弄不清楚她落淚的原因是什麼。只是當他溫熱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時,她覺得傷口被癒合的同時,卻又有更多被封鎖起來的情緒奔涌而出,一次又一次的,更重更激烈的撞擊着她的胸口,像是要證明些什麼,又像是要表達些什麼。
宇文達知道自己會到茶坊來的事情小憐昨天就猜到了,畢竟關於她,她相信沒有任何事情是能夠瞞住他的。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親自出現在這裡。
“你故意的嗎?”她哽咽的看着他,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像上次那樣……讓我從別人的口中聽到?”
宇文達搖了搖頭,側身想讓張毅把貼身的絹布拿給他,卻發現張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垂簾的外頭,已然看不見裡面的場景,他只好側回身子:“這件事情本來就還沒發生多久,我也不知道你會在茶坊聽到這樣事情,只是想着過一段時間再告訴你。知道你會來茶坊,我也就懶得阻止你了,畢竟是早晚都要知道的事情,不是嗎?”
“纔不是!”小憐皺着鼻子瞪着他:“我覺得你就是故意的!”
宇文達哭笑不得的重重嘆了口氣。
畢竟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呢,他覺得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掂量着過一段時間再說吧,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說。好不容易陰差陽錯,這茶坊的說書先生要說斛律光了,他倒成了放養小羊的牧人了。
其實他從進到茶坊開始,聽說書先生寥寥的幾句裡,倒發現這說書先生並沒有怎麼去添油加醋,事情都是真的,包括穆提婆向斛律光提親的事情也是真的。不過這件事情他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想來斛律光之前應該覺得被穆提婆提親是一件丟臉的事情所以沒有向外說過,穆提婆也覺得被拒絕很沒面子,想來也是不會向外界說的。這斛律光一死,事情就被爆了出來,倒像是硬要讓穆提婆和斛律光的死扯上關係一樣。
這大齊的祖珽,倒是挺聰明的。
“大家可曾聽說過那大齊的御用殺手劉桃枝呢?”
小憐一怔。
她木訥的將視線重新放到說書先生的身上,似乎對他剛剛說的那句話產生了什麼疑問。
劉桃枝?
爲何說到劉桃枝?
再顧不上和宇文達說些什麼,小憐感覺說書先生接下來要說的纔是重點。她滿是期翼的看着說書先生,連宇文達還覆在她手背上的手都拋之腦後了。
“聽說這穆提婆是真心喜歡這斛律光的庶女的。”說書先生眼神輕飄飄的在茶坊內轉了一圈:“當陸令萱知道自己的兒子竟然喜歡的是政敵的女兒,她當然是氣急敗壞的阻止。然而,這穆提婆就像鐵了心一樣,不顧陸令萱的阻攔,也不顧自己與斛律光的對立,再沒有任何預兆下竟然私自就去提了親。這斛律光也不是鐵石心腸的,聽說穆提婆去提親的時候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堆話,也微微打動了斛律光,只是礙於他母親陸令萱這一層面,斛律光還是言辭狠戾的拒絕了穆提婆,甚至讓穆提婆顏面掃地的離開了他的王府。沒多久,這穆提婆就從別人的口中得知,斛律光要把自己的庶女嫁給別州的富豪之子,這才真正地惹火了穆提婆。”
小憐不記得穆提婆的容貌,可是以斛律雅榕的樣貌作爲衡量標準,她相信這位庶女的容貌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雖然不知道穆提婆爲人究竟如何,但是他能夠向朝中的政敵之女提親,也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女子的。
“在大齊皇帝的身邊一直有一位十分得寵的武官,也就是之前提起過的韓長鸞。韓長鸞在這大齊皇帝還是皇太子的時候就在他的身邊伺候他,如今登基後更是成爲了大齊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紅人。而且,他還是十分的維護武官,雖然在朝中也不得一些老臣的討喜,卻不是真的和祖珽、陸令萱這些人站成一線的人。”
說書先生說到韓長鸞的時候似乎有一些猶疑,似乎他也不明白韓長鸞爲何在朝中不願與已經獨自坐大的陸令萱同流合污,聲音有些搖擺不定:“在陸令萱去找高緯埋怨穆提婆的提親被斛律光惡言相拒時,韓長鸞也是站在了斛律光這一邊;在祖珽找高緯告密稱斛律光有謀反之心時,高緯詢問韓長鸞意見時,他也是輕描淡寫的用一句‘不必小題大做’而解了斛律光的危機。如果不是祖珽趁韓長鸞不在鄴城之時又向高緯告密,再加上何洪珍在一旁煽風點火起了助長之勢,斛律光應該是不會就這麼被處死的。”
茶坊內此起彼伏的響起了詢問韓長鸞身份的聲音。
說書先生一言不發的輕抿了口清茶,笑而不語的搖了搖頭,似乎在說他也不知道,可是他面上的表情卻又與他的笑意截然相反。
“趁着韓長鸞不在鄴城,何洪珍便與祖珽一起慫恿大齊皇帝處死斛律光。可是斛律光早有察覺,這韓長鸞也從旁提醒過他,而且若是召他入宮,就不能以他有謀逆之心來判罪了。”說書先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何洪珍便給大齊皇帝出了個主意,說‘您賜一匹寶馬給他,說明日要同遊東山,他一定會入宮謝恩的’,這大齊皇帝就乖乖照做了。這寶馬才送到斛律光的府上沒有多久,斛律光便頂着炎炎烈日獨自一人進宮謝恩了。想到這斛律光入宮謝恩的場景,我就想起當初那趙郡王高睿也是獨自一人進宮,便再也沒有自己走出來了。”
高睿……
高睿和斛律光在高肅的人生中都是如兄如父的存在,小憐知道高睿的死給高肅帶來的打擊,所以也能想到這一次斛律光的死又會給他帶了怎樣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