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已經爲自己謀了一條好路。
宇文達知道這個傳國璽在昭陽殿上由斛律孝卿捧着訴說由來後遞交給宇文邕之後,小憐的身份就不一樣了。不管她當初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一層面的問題,而依照現在的發展,宇文邕手中的傳國璽必定要記上她的一功。
“你家主子倒真的是和別的女子不一樣。”
宇文達的聲音有些愉悅,彷彿連呼吸都是跳躍着的。他瞥了一眼祝公公,眼神又快速的從蕭許陽和姜豪的臉上劃過,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猛地一拍手:“我去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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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鄧村。
在通往陳朝的國道旁,有一個鮮少有人問津的村子。村子雖然比較貧窮,但村民能夠自給自足,而前些日子大齊大赦後村民也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村子一共就五十多戶人家。
小憐站在殘舊破損的門邊,一腳踩着門檻,目光呆滯的望着在院子裡蹲在地上在忙活着什麼的男子。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麻布製成的衣服。
在妙勝寺的時候她也穿過麻布制的衣服,只是這個時候自己身上穿着卻又覺得十分的不適。
高緯在院子裡忙碌的弄着什麼,小憐遠遠地瞧着,看他在烈日的照射下仍舊沒有要偷懶的意思,全然沒有曾經也是個錦衣玉食的人的感覺。
她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像是忽然的又顫了一下。
不再看高緯,她回身走回到屋內,手撐着有些不穩的木椅緩緩坐下。
她沒有想到他會把她帶到村子來,也沒有想到他會讓其他人通通都往陳朝去,唯獨只留下他們兩個人。她是明白的,知道他想做些什麼,知道他心裡真的對她上了心,也不想放棄這段感情。可是,她不覺得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她也不可能在他的身邊待一輩子。
而且,她早已說過與他的路已經到了盡頭了。
高緯從宮中離開的時候帶了不少金銖,如今這破舊的民居雖然稱不上體面,但傢俱都一應俱全,倒是沒有什麼缺的。
想了想,她又擡眸往院子裡的高緯望去。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宮裡的時候就想到了要帶着她遮着掩着過日子。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不相信他竟然把她的拒絕當成了耳旁風。而且,就算她願意,周國的士兵也一定不會放棄尋找他,在這樣的村子裡忽然入住就是件特別的事情,她隱隱有種想法覺得再過不久他們就會被人找到。
她覺得他是知道的。
可他還在貪戀着什麼。
高緯從來沒有幹過這種粗重的活,現在也只是憑着印象裡把買來的竹搭在一起做了籬笆圍住了他們的院子。
如今沒有其他人,小憐完全有逃離的機會。可是,她又莫名的喜歡這樣的日子,雖然知道總有一天會被周國的人找到,她也想着過一天就是一天。與高緯沉默無言,她便穿過後院的小門,往村子後山的地方走。
後山有一棵很大的果樹,聽說是村長家的。果樹重在上山必經的路上,上山砍柴的村民也常常會在這棵能夠庇廕的樹下坐着歇息,而這裡的氣息也因爲輕風和植物而顯得格外輕鬆,她倒是真的喜歡這裡。
後山並不高,但是很大。
這幾常常一個人到後山來,就在果樹下。有的時候在這裡坐上兩個時辰都不會遇到村民,即便遇到他們也不會張口打擾正在看書的自己。
小憐五官本就長得驚豔,如今雖然不穿奢華美豔的宮服,但即便穿着麻衣她也仍舊眉清目秀得讓人難以挪開目光。她雖然長得美豔,路過的村民也總會往她這邊瞥上一眼兩眼,可因爲她總是眉眼間帶着淡淡的笑意,面上的笑意也平易近人,村裡年幼的稚童這幾日也很愛粘着她。
在長安的茶樓裡,小憐對說書先生說過的一些軼事仍舊記得很深刻,再加上從韋夐那邊聽來的一些,她會對村裡的稚童說一些稍加編纂的故事,常常會聽到孩子們天真的發問。而那些問題雖有一些太過難以回答甚至摸不清頭緒,她卻好像見到了當初在妙勝寺懵懂不知世事的自己。
其實在這種偏僻的村子生活也是不錯的選擇,她只是嘆息和高緯再無可能,這樣像是數着最後一日到來的提心吊膽讓人心悸。她不知道等人真的尋到了這裡會有怎樣一番場景,也不知道這些平日裡淳樸的村民看到那樣的陣仗會不會留下一身的陰影。
“姐姐。”
坐在小憐身側的一個小女孩揪住她的尾指,仰頭笑眯了眼看着她:“昨天回去後我問了我娘和我爹,他們說那個蘭陵王果真是像你說的那樣厲害的!”
小憐抿嘴笑了笑,瞥見小女孩的頭上有一片落葉,擡手替她拂去,聲音輕柔的反問道:“是嗎?”
“嗯!”
小女孩重重的點了點頭:“還說蘭陵王是個好人!”說着,她的臉忽然變得有些紅,低下頭聲音也微弱了許多:“以後……以後我也要嫁一個這樣的人……”
小憐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卻又知道這是小女孩的心思,看她既然已經羞怯了也就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不知道回到長安後,她能不能去看看鄭玲瓏和念爾。
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時間似是過的特別快,頭頂的果樹枝繁葉茂,卻因爲她此刻的心情而感覺到像是天塌下來了一樣的沉重。
孩童的父親從山下下來的時候將自家的孩子領走,小憐估摸着這時辰應該差不多到了用膳的時間,便等到所有的孩童都隨家人離開後,自己才起身走回去。
她並不算是個會廚藝的人,在長安的私宅裡也只是在李嬸身旁看過一些,做出的吃食雖然算不上美食卻也還是能夠下肚的。而高緯從來沒有碰過這方面的東西,即便有想要放棄過去重新開始生活的打算,可這種非常表面的事情顯然已經難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