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是一個極好的日子,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方寧原本是想倦在綠蘅院的屋子裡的,可是偏偏章寒煙約了她去上香。
本來以爲章寒煙要帶自己出府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昨日章寒煙突然派人來請方寧明日一起出門。方寧本來是藉口身體不舒服拒絕的,但是沒想到章寒煙派來的青嵐是個伶俐的人,看穿了方寧的心思。
“王妃怕是在避着我們家側妃吧!其實側妃並無惡意,只是覺得跟王妃您投緣,所以纔跟王妃您親近了一些。”
聽了青嵐的話,方寧揭開茶杯的蓋子,用杯蓋輕輕撥弄着齊蘭草泡出的清茶:“青嵐姑娘說笑了,方寧怎麼會是在避着姐姐,不過是方寧憊懶,不想出去而已。”
“王妃,我們家側妃在奴婢來之前讓奴婢給您帶了一句話。多走走,眉間才能舒展開。”青嵐一字不落地向方寧說了章寒煙交代的話,這下方寧去不去就看她自己了。
方寧看着青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蓋上了茶杯:“你回去告訴章姐姐,明日我陪她出府。”
青嵐得了方寧的準話就告辭了,留下方寧一個人在院子裡看着茶杯發呆。竹顏給方寧披上一件斗篷,這才驚醒了方寧。
“竹顏,你明日不必隨我出府,一個人去一趟井底,看看哥哥這幾日可還好。”
竹顏不放心方寧身邊沒人,問到:“主子是要帶上鬆綠去上香?”
“帶雲喜吧!我只剩下你跟鬆綠了,總得留一個人看着屋子。就讓雲喜陪我一起去,也趁機看看到底是不是一個可信的。”雖然近來雲喜她們的表現不錯,但是方寧自經歷了柏青的事兒後,總是對人多了幾分警惕。
就這樣決定後,四月初五,方寧就帶着雲喜出現在章寒煙面前。
準備馬車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方寧勞心的,章寒煙進府的第二天就接收了王府大權,現在雖然還沒有完全上手,但是這些小事只要一吩咐,自然有人上趕着爲章寒煙效勞。
章寒煙一見到方寧,就主動拉着方寧的葇薏一起走向馬車。上車後,章寒煙就挨着方寧坐下,跟方寧閒話幾句。
“阿寧,你能陪我一起出門,我可是很開心,還沒有試着跟妹妹一起出門的感覺。”
方寧淡淡笑了笑:“方寧纔是真的開心,能夠出府解解悶,還多虧了側妃。”
車子在晃晃悠悠中前行,章寒煙時不時跟方寧聊上幾句,不過方寧興致不高,答話也只是簡潔。
車裡的氣氛算不得多融洽,甚至有些冷場的前兆。馬車猛然顛簸了一下,車裡的兩個人由於慣性作用都差點掉到,搖晃間章寒菸頭上的金釵就劃過了方寧的臉頰,方寧躲閃不及,在白皙的臉被蹭破了半個指甲蓋大小的皮肉。
“疼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見到有血滲出,章寒煙想用手帕去擦,又怕弄疼了方寧。
馬車裡一片混亂,馬車外也一片一片混亂。前往慈雲寺的山道的山道上,有人阻擋了前行的道路。雖然慈雲寺在有些偏僻的山上,但是因着幾代皇室都有人在慈雲寺出家修行,慈雲寺就成了皇家寺院,除了香火鼎盛之外,來往香客不乏達官顯貴。
“側妃,前面有人擋着道了!可能暫時沒有辦法前行了。”青嵐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章寒煙正在手足無措中。
拿着手帕的手還停留在空中,到是方寧率先掀起了馬車的窗簾子查看情況,章寒煙才趕緊問到:“青嵐,前面怎麼回事?”
青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章寒煙才又坐會座位:“大概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繼續通行?”
“奴婢不知,東來護衛已經去查看情況了。”
章寒煙放心不下來,看着方寧側臉上露出的傷痕,內心過意不去。是自己拉着方寧出來,又是自己的金釵傷了方寧,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在臉上留下傷痕,章寒煙已經開始自責。
方寧並沒有在意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反倒是對前面擋路的情況產生了興趣。隔着距離望去,好像是幾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騎馬圍在在一個瘦弱的少年周圍,看樣子大概在欺負文弱少年吧!
這樣想着,前去查看情況的東來就回來了,正向章寒煙回報情況:“側妃,前面是幾個公子哥在刁難一個瘸腿少年。”
“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跟着方寧的雲喜突然忿忿開口,出身貧寒的她最是討厭那些恃強凌弱的紈絝子弟。她的哥哥就是因爲不小心驚了一個公子哥的馬,被活活抽死。
“雲喜!”方寧突然開口,雖然是淡淡的,不帶任何責備的語氣,可是雲喜還是被嚇得不輕。
“主……主子!”
看着雲喜的模樣,方寧突然掀起馬車門簾打算下車。卻被章寒煙死死拽住:“阿寧,你這是幹嘛?”
方寧看着章寒煙疑惑的臉,又往了一眼前方,眼珠轉動了一圈,又放下了門簾。
“怎麼了?”章寒煙不解方寧的動作,疑惑縈繞在心頭。
方寧閉上眼睛,將頭靠在車廂壁上,臉色有些不正常。看到方寧的臉色,章寒煙覺得有些奇怪。明明疼痛都沒有變色的方寧,怎麼突然做出這樣令人奇怪的變化?
“阿寧?”試着喚了一聲,又找來藉口跟方寧搭腔,“我們回去以後你的傷口差點藥吧,上了藥會舒服一點。”
方寧沒有理會章寒煙,禁閉雙目,突然就睜開眼睛,起身下車。
雲喜見到自己的主子下車,立馬跟在方寧的後面伺候着。方寧徑直朝着前面攔路的人羣走去,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她心裡翻江倒海。終於看清了人羣到底在幹什麼,記憶如潮水般涌現,方寧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幾個富家子弟正揚鞭抽打着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少年,少年衣衫襤褸,身材消瘦,鞭子抽打滲出的血跡染在破衣服上,看上去邋里邋遢的。
曾經也有一個人這樣出現在邊關,只不過沒有富家子弟欺負他,有的是一羣黑衣殺手。熟悉的場景不一樣的人,方寧卻是動了惻隱之心。
“住手!”清冷的聲音在熱鬧的人羣中響起,雖然突兀卻沒有什麼影響力。地上的少年又因爲一鞭子抽在了身上而呻-吟了一聲。
“救……救……救我!”耳邊響起羸弱的呼救聲,方寧搖了搖頭,聲音又消失在腦海裡。
“住手!”這一次,方寧沉下聲音,終於惹得富家子弟們注目。
“喲,是個漂亮小娘子啊!這樣俊俏的模樣禹城中還是少見啊,沒想到在這還讓爺遇到了。”領頭的富家子弟油嘴油舌,色眯眯的目光似乎要看穿方寧。
方寧不理會富家子,目光始終落在地上蜷縮的少年身上。
富家子似乎不滿意方寧這樣的態度,騎着馬到方寧前面前:“小娘子,怎麼?這地上的小畜生你認識?”
方寧答非所問,只說了一句:“放了他。”
“哈哈哈!”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兒,富家子們爆笑,爲首的富家子俯身,想用馬鞭擡起方寧的下巴,卻被方寧避開。有些惱怒的富家子一鞭子就想抽在方寧身上,手起鞭子卻沒有落下,因爲已經有人用暗器打落了他手裡的鞭子。
方寧說着暗器飛來的方向能一回頭,只看到一個黑影瞬間就消失了。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到底是什麼人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欺負一個弱女子,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是那個人的聲音,方寧不用擡頭也知道一定是他。只是卻不知道本該待在承乾宮的人怎麼就出現在了這裡。
“哼,識相的,快給爺一邊去,別妨礙爺的好事。”富家子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畢竟眼前開口的人身着簡單,看樣子就是一般人。方寧爲富家子擔憂,大概是因爲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所以才這麼蠻橫跋扈,要是知道眼前突然出現的人是當今天子,怕是已經嚇破膽了吧?
方寧知道少年肯定是能得救了,拉着雲喜準備悄悄離開,卻沒有逃過趙珩的眼睛。將眼前的問題交給隨身太監小歐子,趙珩尋着方寧的背影追過去。
“寧寧……”剛一出口,趙珩裡看到正朝着方寧走來的章寒煙。及時剎住了自己的腳步,趙珩不敢再朝着方寧追去,雖然很想見到她,可是始終顧忌太多,拳頭緊握着垂在腿邊,心中苦澀的地道慢慢暈開。
趙珩又回到富家子面前,負手而立,露出王者威嚴。用皇帝的霸氣宣告這幾個富家子的歸宿——交由京兆尹查辦。皇帝吩咐下來的事兒,這些人註定是在劫難逃了,可是趙珩的心裡其實沒空管他們,他更在乎他的寧寧。
可是方寧和他之間,卻是回不去的當初,看不見的未來。趙珩即使想給方寧關心,也尋不出可以讓方寧接受他的理由……
章寒煙握着方寧的手,有些擔心地問到:“阿寧,怎麼了?”
方寧看了一眼章寒煙,只覺得章寒煙眼裡算是擔憂和焦慮:“沒什麼,只是不忍心看到有人欺負弱者。”
“我們今天還是不去慈雲寺了,先回王府吧!”章寒煙拖着方寧出來散心的心思一點都沒有了,整個計劃都被打亂。還擔心着方寧臉上的傷,這個時候章寒煙也就只能選擇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