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笑,難看至極,方寧多麼想此刻去安慰一下自家二哥,可是她卻不知道如何卻安慰。 錯錯對對,恩怨就在那裡,孰是與非,明明白白。
儘管她曾經也不願意相信母親那樣善良的人會遭遇命運的捉弄,可是事實的確如此。他們曾經敬仰信賴的父親,辜負了母親的守候。
“二哥,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方寧想着,既然現在方安已經知道了真相,未來是報仇還是其他打算,兄妹之間都應該瞭解一下。
“我……不知道。”好像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一樣,方安受到的打擊着實有些大。那種痛苦比給他意見還難受。現在他的腦子裡很亂很亂。原本還因爲帶着方家軍投降的愧疚,此刻都顯得有些矯情了。
“二弟,你可以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如果你不願意爲母親討回公道,也可以不參與我們。”
“你們要怎麼做?難道要他……”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讓他知道——他對不起那個爲他守護了方家大半輩子的人。”望着天上的繁星,方平很想找到那顆代表着他母親的光亮。
那個方振對不起的人……方安也陷入回憶之中,但是他的記憶裡沒有太多和母親羅氏相處的畫面。
打小就在軍營裡操練的人,獨立自強,壓根沒有在母親懷裡撒嬌的機會。每一次隨父親回禹城,他對着羅氏,也只有恭敬孝順,少了一些母子間的親近。
可是羅氏慈愛的笑容,溫暖如陽,始終烙印在他的心裡。他沒有承歡在母親的膝下,年少有爲的他,也不曾奢望過多的母愛。可是此刻知道母親的冤屈,他還是爲母親感到難過,心裡竟然也有一些怨恨那個不負責任的丈夫。
“今天,我已經帶着所有的方家軍投降了。以後的路我暫時還沒有想過,原本只是爲了出心裡的一口怨氣,現在看到寧兒無事,心中到安穩了。”方安目光如水,溫柔地望着方寧。
“二哥,我知道你心裡想着肯定滋味不好受,沒關係的,你還有我們。”柔軟的小手輕輕覆上自家二哥有些粗糙的大手,掌心的溫暖透過皮膚傳遞,帶給方安安慰。
“嗯!小丫頭,可擔心壞我了。”脣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狠狠地在方寧的臉上揪了一下。
“哎喲,二哥,疼!”揉着方安捏過的地方,方寧齜牙咧嘴,好像真的是很痛一般。
方安笑了笑,知道這是妹妹在故意哄他開心,又伸出手去捏她另一側的臉。方寧氣得作勢就要捶自家二哥,爲了躲避攻擊,方安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圍着院子和方寧追追趕趕。
明明知道彼此是在強顏歡笑,可是誰都沒有戳破。一個不想二哥難過,故意去逗樂他;一個擔害怕小妹徒增擔心,假裝着無事。唯有方平坐在原地看着打鬧的弟妹,心中似明鏡般清亮。
鬧了一會兒,方平催促着兩人趕緊去休息,方寧才慢吞吞地帶着二哥回到了點翠齋,而方平則是藉口有事找趙琰,暫時留在了蒼松院。
回到點翠齋,害怕方安心裡一直不痛快,方寧便向方安說起了小侄子方敬軒。兩人約定好明天早上一起去看小侄子,方寧才放心地將方安安排到方平的屋子裡休息。
趙琰走出來看到方平還沒走,走過去陪着他坐在院子裡賞月:“以前總覺得十五十六纔是看月的時候,如今看這缺了一塊的月亮的,也別有風味啊。”這話裡暗藏着別的意思,拐着彎勸方平事情不圓滿也有它的價值。
方平笑了笑,望着老友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倒是趙琰先開了口:“我沒想到你二弟會那樣容易就帶着方家軍投降了,這一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二弟他雖然看似一切都聽從父親的安排,其實內心極有主見,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是少將軍了。”
“其實,有一點我一天了都沒有想通。爲什麼你二弟自己投降就算了,還將隱藏在禹城各處的方家軍都交了出來。這是一點兒都不顧忌你父親了嗎?”
方平聽完趙琰的話,喝茶的動作有些僵硬:“如果我沒有猜錯了的話,怕是他之所以會投降怕是因爲得知了寧兒的死訊。”
“你還真就猜對了,我問過他,他大方承認了是爲了自己的妹妹。他跟方寧之間關係很親密嗎?”好像是無意間問道,可是趙琰渴求答案的眼神卻暴露了他的心思。
只是方平因爲想着事情沒有注意到老友的神情,不然就該發現點東西的。
“寧兒和她二哥關係一直以來都很好,二弟在邊關的時候總會託人帶些小玩意回來。後來母親過世後,寧兒被接到邊關,和她二哥一起生活了好幾年。兄妹二人更是親密無間,給我的書信裡每次都會提到他二哥。”方平如實回答,並未往深面去想。
趙琰將他的話聽在心裡,卻很不是滋味,明明吃醋的要死,心裡卻不斷提醒方寧是皇兄心愛的人。
本來是有話還想跟方平說,結果因爲心裡有些不爽,沒說兩句就藉口自己困了讓方平先回去休息。
方平想着時辰的確是不早了,便先回了點翠齋。
回到屋子,方安還在坐在牀頭,沒有絲毫入睡的意思。見方平回來了,侷促地站了起來。
“怎麼還不休息?今天你應該也累了一天吧?我想你現在心裡也該不太好過,先休息吧!”投降的事兒,母親的冤屈,足以讓方安感到疲憊。作爲兄長,方平還是很關心弟妹的。
方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睡不着。
簡單收拾了一下,方平靠着方安坐下來,兄弟倆聊了起來:“怎麼了?還在想着事兒?”
點了點頭,方安一隻手捂臉搓揉着,各種煩躁久久無法平靜:“心裡難得平靜,今天發生的事兒太多了。”
“我知道你一時間難以接受,寧兒知道真相的時候也差不多如此。”
方安突然盯着方平,開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母親的事兒?”
“嗯!”
深呼吸了一口氣,方安又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母親過世前我就知道了他和高貴妃的事情,母親過世後不久,我無意間知道了母親過世的真相。”
靜靜抓住牀邊,方安道:“趙琦真的是父親和高貴妃的私生子?”
沒有猶豫,方平直接點了點頭。
這個事實終於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方安笑了起來,那笑容讓人心酸:“我真傻,真的。”眼角的晶瑩,應着燭光,閃爍着光芒。
方平沒有再說話,把空間留給方安自己去舔舐傷口。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平撐不住先睡下了。方安靜靜地靠着牀柱,聽着方平熟睡的呼吸音,心裡漸漸寧靜下來……
一夜很快過去,小敬軒的哭聲吵醒了方平。醒來之後坐起身子,揉了揉痠疼的胳臂,方平發現方安已經不在屋子裡了。不過他並未在意,方安是習武之人,一般都會早起。
去了小敬軒的屋子,看着竹顏正在耐心地哄着小傢伙,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沒一會兒,方寧也過來了,看着方平的第一句就問:“兄長,我二哥呢?”
方平這個時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就算是方安早起了,也該在院子裡,可是他好像並沒有看到方安的身影。
“不好,他可能已經走了。”
“怎麼會?”聽到自家二哥可能走了,方寧立馬就不淡定起來了。
方平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看了看,沒有絲毫的異常,只是少了方安這個人而已。
方寧跟在他身後,看到屋子裡空無一人,心裡也明白了些——也許她二哥真的走了。
“這個笨蛋二哥,我再也不理他了,怎麼可以就這樣不見了?”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着轉兒了,方寧偏偏強忍着不想它掉下來。
“寧兒,別怪他,讓他自己好好去靜一靜吧。”
方安就像是從來沒有到過賢王府一般,消失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連趙琰那邊也查不到他的蹤跡。不過方安雖然不見了,但是那些已經投降的方家軍倒也沒有出什麼亂子。
方寧的心裡還是悶悶不樂,待在屋子裡一直不出來。那邊竹顏對方平的態度也飄忽不定。這兩個方平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弄得他是焦頭爛額。
朝廷那邊已經在計劃着徹底清除趙琦的勢力了,只是一直找不到趙琦的蹤跡,也是一籌莫展。趙琰日日進出皇宮,十分忙碌,也暫時無暇顧及王府裡的事情。
也就是這樣,或許纔有機會給有心的人鑽了空子。原本守衛森嚴的賢王府,不知怎地就混入了奸細。
那一日原本是風和日麗,天高雲淡,誰也想不到在這樣晴好的日子裡會突發變故。等到寒月院那邊跑出人來報信的時候,賊人已經控制了整個王府後院。
趙琰不在,而王府掌勢的章寒煙又被挾持了,一時間,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