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寧兒……”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方寧拼命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卻無論閉合再睜開,眼前都只是一片朦朧。感覺到自己輕柔的身子被人抱了起來,方寧朱脣輕啓,不知道在呢喃些什麼。
方平抱着方寧,湊近耳朵去聽,只聽得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兄長……琰……”
方平自認爲是方寧在叫兄長,竹顏,拉着方寧的手去握住竹顏的手:“寧兒,我們都在,不怕不怕。”
竹顏也跟着道:“主子,竹顏回來了,你快看看我啊!”
可是方寧並沒有什麼迴應,安靜了一會兒之後,突然間全身痙攣,她強直撐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之後便直直倒了下去。方平大慟,抱着方寧大喊:“寧兒,你醒醒,你醒醒!”安靜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方寧的臉上白的可怕。
竹顏顫抖着伸手去探方寧的鼻息,嚇得捂住了嘴巴,眼淚就要落下來。
似乎是不敢相信,竹顏又去探方寧的脈象,檢查了各處的生命跡象,已經全沒了:“少爺,主子她……”沒有辦法說出一個死字,竹顏看着方平突然間滄桑的面容,只能掩面而泣,陪他一起難過。
他們經歷千辛萬苦才從錦州回來,爲什麼纔剛剛團聚就天人永隔了呢?
突然,竹顏也覺得心中一口悶氣提不上來,十分難受:“少爺,我……”想要伸手去抓方平來平定內心的慌亂,才發現自己好像渾身使不上力氣。手從半空中垂落,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竹顏覺得眼前的方平越來越模糊,最後也倒在了地上。
突然來的變化讓方平驚慌不已,他放下方寧,想要去看看竹顏怎麼了,纔剛一起身就倒在地上,脣角慢慢也跟着溢出了鮮血:“竹顏,寧兒……”望着倒下的竹顏,方平慢慢閉上了眼睛。
宋嬤嬤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閉上眼睛靜了靜心神,總算是成功了第一步。目光微微閃爍着,接下來要面對的纔是一大難題……
方平和竹顏原本是被趙珩給找了回來,想要用來威脅方寧的。沈太后一回宮早已經打聽清楚了一切,所以找了陳海鷹,要求他幫自己演一場瞞天過海的戲。
二人同樣被灌了毒,只是比方寧遲些發作而已。方家三人悉數倒在地上,點點的血跡昭示着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珩是破門而入的,像是一頭髮怒的豹子,抓着站在外殿的陳海鷹的衣領,大吼:“你這暗衛統領的位置是不是不想做了?究竟我是你的主子還是慈寧宮的那位纔是?”
陳海鷹面無表情,任憑趙珩發泄着:“皇上贖罪。”
“你……你真是好樣的。方平他們呢?”
“會皇上,他們在貴妃娘娘的內殿。”陳海鷹如實回答到。
趙珩立即往內殿而去,當內殿的情形映入眼簾的時候,趙珩還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看向宋嬤嬤的眼神有些怨毒。宋嬤嬤並不在意,平靜地開口:“皇上,這是太后的意思,方氏不能留,還望陛下節哀。”
“你個老貨,仗着自己是母后跟前的人,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兒……”上前提一腳踢倒宋嬤嬤,趙珩還是難解心中的怒意,一想到自己中了自己母后的奸計,他心中就難平。可是他不可能對沈太后做出什麼,有什麼怨恨也只能發在一幫奴才的身上。
看着宋嬤嬤都被一腳踹翻,其餘的人趕緊磕頭請罪。趙珩沒有理會他們,跨過那些顫抖着的身子,來到方寧的身邊。
慢慢跪在方寧的身邊,抱起還未涼透的身子,用衣袖擦去她臉上殘留的血跡。終於,方寧那張熟悉的笑臉乾乾淨淨地呈現在趙珩面前,他抱着方寧,癡癡的笑了。
也不管地上還有兩個人,趙珩只抱着方寧,輕輕拍打着方寧的脊背,好像懷裡的人只是睡着了一般。良久,方寧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趙珩才終於哭了出來。涕泗橫流,天子的威嚴在此刻全無。
宋嬤嬤看着哭的像個小孩的趙珩,心中有些不忍,可是想着沈太后吩咐過的話,又將心頭的話給壓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色已經過去,小歐子站在倚欄殿外望了一遍又一遍,想催促趙珩去上早朝,可是又不敢輕易去觸犯龍顏。宋嬤嬤瞧着小歐子的舉動,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漸明,是時候上早朝了,可是天子這般狼狽……
“皇上,該上早朝了。”
已經麻木的身子總算是有了一些動作,趙珩看了宋嬤嬤一眼,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就在宋嬤嬤以爲趙珩不會有什麼吩咐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小歐子,傳朕口諭:貴妃夭亡,朕不甚痛心,哀不自勝。罷朝三日,百官進宮爲貴妃哭靈。”
“這……”小歐子爲難了,罷朝三日還好說,可是百官哭靈這個恐怕不行吧。
“皇上,這是糊塗了嗎?”沈太后威嚴的聲音傳來,小歐子眼前一亮,救星來了。擡頭就看到沈太后從他眼前走過,徑直走到內殿坐下。
看着面色發青,滿臉鬍子拉碴的趙珩,心中忍不住嘆息。不過對趙珩再有心疼,也要阻止他做違背禮智之事兒:“方氏雖然有貴妃之位,但無貴妃之實,更沒有爲江山社稷做出貢獻。就這樣一個人死了,難道你還要朝廷的肱骨大臣來爲一個女子哭靈嗎?傳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咱們大齊。”
“母后倒是來了,終於肯來了。我還沒有來找母后您呢,爲什麼要違揹我們在慈寧宮的約定?爲什麼要給寧寧喝下毒藥?”終究趙珩還是存着恨的,面對着沈太后,他將心裡的疑問全部問了出來。
“哀家是讓你選擇了,可是哀家並沒有承諾過什麼。你想過沒有,如果你選擇了青玉碗,就不會有今天的一切,方寧也不會死,是你先放棄了她。”沈太后微闔上雙目,她想大概這一件事兒做完,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在慈寧宮過下半輩子了。
“你爲什麼一定要她死,就讓她喝下絕子藥難道不行嗎?是朕要寵她,愛她,與她何干?生生奪了她的性命,這就是母后的向佛之心嗎?”
“皇上,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沈太后雙目突然睜開,逼視着趙珩,“方寧的身份本不該入宮,可是你呢?一意孤行,哀家突然覺得當年就應該直接處死她,不必顧及你的感受,留她到現在。”
趙珩欲哭無淚,這一切的確是他造成的。方寧罪臣之後的身份即使被他掩飾的很好,可是一旦入了後宮,有些事兒就沒有那麼輕易被掩飾過去了。
“雖然是方振的女兒,也不是不可以入宮。可是偏偏你對她有了一顆真心,偏偏你們兄弟倆都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皇上不是不知道,這深宮中最忌諱的就是真心。先皇爲高氏一顆真心,後宮幾十年不得安寧,幾乎擾亂朝綱。先祖皇帝也有過一顆真心,後宮內鬥血流成河,可憐先祖皇后膝下五子全部夭折。你要方寧留在宮中,可想過她的處境?可想過這後宮的安寧?”頓了頓,沈太后又道,“阿琰是放棄了他的王妃,雖然原本也不算他的王妃。你有想過阿琰的心裡有沒有難過嗎?”
趙珩不語,沈太后說的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不過私心裡一廂情願地想着方寧和他廝守就足夠,所以很多問題被趙珩刻意拋在腦後。
“哀家知道做這一切你會恨我,不過我也不在意了,反正哀家打算一輩子待在慈寧宮不出來礙眼了。不過在此之前,我絕不會讓你在方氏的事情上犯糊塗。
憋着一口氣,沈太后又叫來了陳海鷹,讓他直接處理掉方寧三人的屍體,不給趙珩機會做出那些違背禮制的事兒。
陳海鷹命人進屋處理屍體,帶走方平和竹顏的時候還好,沒有什麼阻礙。可是要帶走方寧的時候,卻始終不敢下手,趙珩緊抱着方寧,不肯鬆開,陳海鷹的人也不敢去跟皇上搶人。
陳海鷹跪在趙珩面前:“皇上,還請你配合屬下,放開貴妃娘娘。”
雙手緊抱着方寧的身子,指甲幾乎要掐進方寧的肉裡,如果不是衣服隔着,必然已經是見血了。手背上的青筋暴露,看上去駭人心神。趙珩最後還是放開了方寧,由着陳海鷹帶走方寧。
沈太后上前扶起頹廢的兒子,摘掉指尖的護甲,將趙珩抱在懷裡:“珩兒,母后對不起你,可是你不能對不起大齊的江山啊!”沈太后情緒也涌上心頭,終於解決了!眼淚有些忍不住,從眼角溢出,沈太后眨了幾下眼睛,將眼淚全給忍了回去,只是安慰着悲痛的天子。
趙珩最後還是在沈太后的陪同下離開了倚欄殿,厚重的宮殿大門被緩緩關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趙珩的心也被關上的們帶着關閉了心門,曾經他在這裡將方寧送嫁方寧,如今又在這裡送走了方寧,或許緣分即是如此。
緣來緣去,緣盡緣滅,早已經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