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朱元璋已經相信了李凝絡的話,要去搜查徐碧儀的住處,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暫且不說徐碧儀是朱元璋的二夫人,朱元璋帶人去搜查有失體統。當真查出徐碧儀勾結別的男人,朱元璋只會讓全天下人白白看了笑話去。若是搜查不出,豈不是冤枉了徐碧儀?單是徐達那邊,朱元璋就沒有法子交代。
因此,朱元璋思前想後,總是不能決定。只是這件事既已捅,了(爲了和諧)出來,讓他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卻也是不能夠。
朱元璋絞盡腦汁,想了半日,皺着眉頭不吱聲。李凝絡察言觀色,早已明白朱元璋心中所想與顧慮,因此上前一步,說道:“凝絡也明白國公心中所慮,既然如此,國公不如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如今徐元帥率領千萬兵馬在前線打仗,我們要仰仗他的地方畢竟多多。”
朱元璋原本只有七分氣,被李凝絡這一激,也有了十分。他冷冷哼道:“徐達算什麼東西?我不派人去查那徐碧儀,只是不想天下人來看了我朱元璋的笑話,可不是懼怕什麼徐達。”
“是凝絡失言,請國公責備。”李凝絡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朱元璋說道:“這與你無關。你也是爲我着想,起來吧。”
房中的氣氛,壓抑的嚇人。李凝絡小心翼翼地說道:“國公,我看不如這樣吧。明個兒國公什麼人也不說,什麼人也不帶,悄悄潛進碧儀姐姐的院中,查探事情的真相。若是當真如那日我所見到,國公可以隨便找個什麼罪名,把碧儀姐姐的孩子打掉。這樣不至於失禮於天下之人。”
朱元璋擺擺手,說道:“你不必多言,一切我自有主張。”
朱元璋口中雖然如此聲稱,可是第二日,還是穿了一件尋常侍衛的衣裳,悄悄潛入了徐碧儀所住的小院。果然,剛剛走進院子沒有多久,就聽到裡面有歡聲笑語傳來。
朱元璋繼續往前走,走到徐碧儀的臥房外面,躲在窗下仔細聽,果然聽到裡面有一男一女的嬉鬧的聲音傳了出來。
先是徐碧儀笑嘻嘻的說道:“你壞,弄得人家疼死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壞!”徐碧儀說話的聲音,帶着三分較嬌媚,七分發嗲,聽在朱元璋耳中,不禁大爲生氣。因爲徐碧儀嫁給他這麼久以來,並不曾對他這般撒嬌過。只不過那聲音,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確實是徐碧儀的聲音無疑。
緊接着有個男子的聲音說道:“碧儀姐姐,人家都沒有用力。如今你有了我的孩兒,我怎麼能不對你好?那個朱元璋不疼你,我總會疼你的。以後那個朱元璋便是當了皇帝,我們的兒子是長子,你哥哥又是兵馬大元帥,我們的兒子早晚可以當上太子。到時候我們尋個法兒害死朱元璋,這天下豈不是我們的麼?”
徐碧儀似是頓了頓,然後聲音中微微帶了一絲冷意,有些慍怒道:“朱元璋好歹也是我的夫君,你算是什麼東西?我只不過是借你來生個孩兒,討重八哥的歡心罷了,你倒是真把你自己當成回事了。你這個戲子,最好有點分寸,若不然當心我徐碧儀心狠手辣,容你不得!”
朱元璋聽徐碧儀這麼說,雖然仍舊是怒不可遏,不過總算氣消了幾分。方纔聽那男子說完,他都險些要闖進去了。那男子竟然處心積慮,想謀算他的江山,幸好那徐碧儀雖然對他不忠,總算對他的愛情是沒有假的。
那戲子好言好語的說道:“碧儀姐姐,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你也知道我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膽子敢去做的。”
“哼,你知道就好。重八哥現在雖然已經是朱元璋,再也不是當初我的重八哥。只不過麼,他總比你好些,你又算個什麼東西!等我先生了兒子,什麼馬秀英,什麼李凝絡,統統都要往邊上站着去!我就不信我哥哥是堂堂的兵馬大元帥,我又生了他的長子,以後他當了皇帝,會不封我做皇后!”
“碧儀姐姐,那你還要人家不?”那男子的聲音有些婉轉嬌媚起來,想必是在戲班裡面唱旦角的,無怪乎李凝絡說這個人樣貌生得比女子還美麗,只是一派奴才氣。
徐碧儀冷笑了一聲,說道:“你乖乖伺候姐姐,姐姐自然是疼你的。反正如今朱元璋心裡只有李凝絡那個賤人,你好生伺候着我倒也好。”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調笑着正熱鬧,全然不知道朱元璋在門外,已經把這些話全都聽了進去。朱元璋原本想推門進去,質問徐碧儀的。只不過這麼一來,勢必要驚動很多人,這件事傳了出去,也一定會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到時候他朱元璋想收場恐怕也難了。
因此,他硬是忍耐了下來,悄悄從徐碧儀的小院裡走了出去,走到很遠的地方,還能聽到有歡聲笑語傳到耳中,那笑語聲是如此刺耳,弄得朱元璋坐立不安,氣憤難當。
朱元璋剛回到住處,李凝絡就迎了上來,她看到朱元璋的一身打扮,不禁有幾分驚奇,問道:“國公一大早去什麼地方了?爲何會穿了這麼一身衣服?”
朱元璋的手,握成拳頭,重重的捶在桌子上,怒道:“凝絡,你果然沒有欺騙我。你說得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求證了,果然是真的。我當真沒想道,曾經那麼天真無暇的碧儀,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滿腹心機,滿口謊言,連借腹生子這樣的荒唐事都能想得出來。若不是念在她對我尚且有情的份上,我定然進去斬了她!”
李凝絡在一旁,勸說安慰了朱元璋幾句。這纔對朱元璋問道:“國公,不知道對碧儀姐姐肚子裡面的孽種,國公打算怎麼處置?”
“孽種,孽種......你說得不錯,她肚子裡面懷着的,不是我的骨肉,而是孽種!孽種當然是不能留的,我這就派人去把她肚子裡的孽種打掉,把那個青衣戲子亂棍打死!”朱元璋似是想到了什麼,定定說道。
“國公,凝絡私下覺得不妥當。國公沒有證據指正青衣小廝與碧儀姐姐通姦,就這麼派人去拿掉姐姐的孩子,打死青衣小廝。徐達徐元帥如何肯善罷甘休?如今他手中握着千軍萬馬,萬一稍有反心,那豈不是會天下大亂麼?還請國公三思而後行。”李凝絡輕聲說道。
朱元璋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了下來,對李凝絡說道:“你說得對。都是我方纔忘記留下證據。可是我畢竟是堂堂的吳國公,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姬妾與戲子私通而束手無策吧。若是如此,傳了出去,豈不是會遭受天下人的恥笑?”
李凝絡凝神想了一會兒,說道:“孩子是要拿掉的,小廝也不能留下。依我看,不如國公與我悄悄去姐姐房中,把那小廝給召來,逼他說出實情。到時候不管國公用什麼法子逼姐姐打掉孩子,徐元帥也不能說什麼了。”
朱元璋沉思片刻,終於點點頭,說道:“好,一切就按照你說得做吧。”於是,所有的事情就按照李凝絡所說的定了下來。
朱元璋帶着李凝絡,悄悄來到徐碧儀院中。恰好徐碧儀不在,而李凝絡口中所說的青衣小廝,正站在外面的花叢下唱戲。朱元璋細細打量了這個戲子幾眼,果然見他生得十分好看,樣貌精緻,細看之下竟然不遜於一個美貌女子,眼角眉梢盡是綿延無盡的情意。
朱元璋強忍着心中的怒氣,走上前去。那青衣小廝見到朱元璋和李凝絡,竟然瞪了他們兩眼說:“你們是哪一房的丫鬟僕人?跑我這裡來做什麼?我們二夫人今個兒不在,你們竟敢直闖進來,也未免太大膽了吧。”
“我看你纔是太大膽了!”朱元璋怒目圓睜,橫眉倒豎,嚷道:“你算是什麼東西!”說完,舉手就給了那小廝一巴掌。小廝立即人仰馬翻倒在地上,捂着半邊紅腫的臉,對朱元璋嚷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等會兒我告訴二夫人,保證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朱元璋冷笑道:“你家二夫人倒也是能耐!”
李凝絡在一旁幫腔道:“你不要口口聲聲你家二夫人,你家二夫人的,你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誰麼?你不會蠢得連堂堂的吳國公都不認識吧。”
那青衣小廝聽說眼前的人是朱元璋,一張俏臉頓時都給嚇的變了眼色。他喃喃半天問道:“你說你是誰?你是誰?你是朱元璋?你就是朱元璋?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朱元璋冷冷說道:“你別管我怎麼會來這裡。來人哪,給我把這個戲子帶走。”當下,就有朱元璋的心腹把青衣小廝給帶回去朱元璋的住處。
那個青衣小廝似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被人提到朱元璋這裡,早就嚇的渾身打顫,篩糠一般了。他兢兢戰戰的看了朱元璋一眼,哭喪着臉跪下來哭道:“國公饒命啊,國公饒命啊,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求求你饒了我吧。”
朱元璋眼見眼前小廝嚇的屁滾尿流,心中不禁有幾分得意。因此有些不屑的說道:“你要想讓我饒恕你,也並非不可,只不過你一定要實話實說。”
“是是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看着朱元璋,臉嚇的抽搐起來。而朱元璋的身邊,有兩個刀斧手,每個人手中都提着一把利斧,利斧發出森森寒光。朱元璋回頭望了那兩人一眼,說道:“好了,你們現在可以下去了。”那兩個刀斧手應聲是,一起走了出去。
朱元璋問青衣小廝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和徐碧儀是什麼關係?要是你不說,後果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青衣小廝磕頭說道:“我叫葉文輕,是新杜梨園唱戲的戲子。我和二夫人麼,我和二夫人,哦,對了,是那天我不小心跌落山崖,二夫人救了我,她當真是菩薩心腸呢,不止救了我,還留我在府上養傷,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了。我和二夫人,是恩人和被救者的關係。”
“是麼?”朱元璋聽葉文輕背書一般,把以上一席話背了出來,冷冷說道:“我本來還想對你好點,可是是你非要讓我整治你不可。既然如此,我也沒有辦法。來人,先把他一條腿砍下來,再把他的舌頭砍下來,我就不信他不說實話。”
李凝絡在一旁笑道:“國公,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兒就交給凝絡來做好了。”說完,她從桌上拿起一把劍,對着葉文輕的小腿就砍下去。劍還沒有砍到他腿上,葉文輕先哇哇大叫起來。
李凝絡對朱元璋微微一笑,朱元璋說道:“凝絡,你用力砍吧,是他先對本國公說謊在先。俗話說戲子無情,沒想到葉文輕還是個有情有義的戲子呢,想來你二夫人沒有看錯你呢。”
李凝絡得了朱元璋的命令,就把劍砍了下去,劍剛剛碰到葉文輕的腿,就有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
葉文輕嚇的臉也綠了,差點要暈倒過去。他大聲叫道:“饒命啊,國公饒命啊,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國公饒命纔是。”
朱元璋這才示意李凝絡住手,然後問道:“好了,現在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說了。你說你和二夫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二夫人肚子裡面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是......是,其實我和二夫人,二夫人上次在街上遇到我,就把我召進府中來,還時常讓我陪她解悶。還說喜歡我,說我長得好看。二夫人經常埋怨國公你怠慢她,她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對外面,就讓我說是她救回來,在她那裡養傷的。後來,二夫人有了我的孩子,她怕被你知道,就說是你的孩子。吳國公請饒命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一直以來我都不想的,是夫人非要逼我這麼做,我也沒有辦法,求國公饒命啊......”葉文輕說着說着,就大哭了起來。
李凝絡忽然問道:“好臭。哪裡來的味道。”
朱元璋仔細一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原來方纔葉文輕被嚇的尿了褲子。
朱元璋對李凝絡說道:“凝絡,事情果然是這樣的。如今葉文輕這個小子既然承認了,也由不得徐碧儀不認。你立刻派人去把徐碧儀叫來,我就讓這個青衣小廝和他對質!”
“是。”李凝絡答應着離開了。過了沒有多久,果然就見到她帶了徐碧儀來。
徐碧儀走進來後,看到葉文輕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臉上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問道:“重八哥,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把文輕傳來了?”
“爲什麼?碧儀,你還有臉來問我爲什麼?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是爲什麼?”朱元璋見到徐碧儀在他面前裝神弄鬼,不禁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我恰好聽到你和葉文輕的對話,我還不知道你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呢。碧儀,你真得讓我覺得很失望!”
“重八哥,你怎麼啦?你爲什麼會這麼說?”徐碧儀走上前去,拉着朱元璋的手問道。朱元璋卻十分厭惡的用力甩開他的手,冷冷說道:“碧儀,事到如今你還來做什麼戲!你做的好事,我看在天德的份上,就不和你追究了。只不過,葉文輕這個人一定要死,你肚子裡面的骨肉,也不能留!”
“啊?”徐碧儀聽道朱元璋的話,不禁大吃一驚,臉上露出極端驚訝的表情,她的身子顫了一顫,差點摔倒在地上,李凝絡忙上前去扶着她,輕聲對她說道:“國公如今正在氣頭上,你有話好好對她說!”
徐碧儀本來就對李凝絡有很深的成見,聽她這麼說,更疑心是她從中做了什麼手腳。因此,用力推開她的手,冷冷說道:”不用你管!“轉而向朱元璋問道:”國公,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爲什麼你要你自己孩子的性命?他是你的孩子,你於心何忍啊?”
“事到如今,你還有臉來問我於心何忍?難道你非要逼着我把你做的好事給捅出來麼?你說,你和葉文輕勾搭成奸多久了?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肚子裡的孩子,明明就是葉文輕的,你以爲你設的計策,我不明白麼?碧儀,曾幾何時,你竟然會變成了這樣一個滿口謊言,滿腹詭計的女子?我當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變成這樣一個人!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重八哥,你說什麼?你說我和他......”徐碧儀指着地上的葉文輕,淚水忍不住傾瀉而下,說道:“重八哥,我真的沒有!他是我前些日子無意中從山崖下面救的。我哥哥隱居的時候,我想瞞着你去勸他。誰知道還沒有到那裡,就在半路上救了他。”
“你說你救了他,那麼我瞧着他現在挺好的,你爲什麼還讓他住在你院中?”朱元璋滿臉的不信任神色。
“我原本是想送他走的,但是他說他已經無家可歸了,求我收留他做個下人。我一時心軟,就收留了他。不信你可以問他啊,重八哥,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我對你如何難道你不清楚麼?爲什麼你要懷疑我?”
“我是很清楚,我就是因爲太清楚了,所以忽略了女人妒忌的本性,沒有看清楚你的狼子野心!”朱元璋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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