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9走到盡頭的姬家
夏物生擡起手指,惡狠狠的朝他點了點後大步走到一名侍候鳳驚華很久的老嬤嬤面前,指着胡兒,色厲內荏的問:“你說,這個賤人是不是皇后帶進宮的那個賤人?”
他的模樣是很可怕,簡直就像老了的怒目金剛,看着就嚇人,不過,鳳驚華身邊的人也算是經過千錘百煉的,並不爲所動。
那名老嬤嬤眼觀鼻,鼻觀心,不卑不亢:“不是。”
“你——這個老東西!”夏物生擡起手來,就想朝她扇下去。
“你敢動本宮的人,本宮就敢動你。”鳳驚華的聲音,如冰鐵一般,又冷又硬又尖銳的刺進他的耳裡。
夏物生就像被兵器刺到了一般,身體先是一個哆嗦,而後不動了,那隻揮起來的大手,就停在老嬤嬤前面一尺的地方,而老嬤嬤還是巍然不動,令所有人都佩服不已。
若是在以前,這些宮人都會畏懼夏物生,但現在,她們都不怕了。
因爲她們開始瞭解皇后的本質,也越來越深的瞭解了皇上和對皇后的感情,從而知道她們的主子如何強大,有如此強大的主子,她們何必害怕任何權貴?
特別是胡兒的事情,更讓她們明白主子是值得信任和追隨的,只要她們對主子忠誠和用心,主子絕對不會視她們如同豬狗一般命賤。
這麼強大又重理義的主子,她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個了,她們所要做的,就是追隨主子。
連風似乎都靜止了。
只有皇上的聲音在輕柔的迴旋:“皇后別生氣,不是有朕嗎,有朕在,誰敢惹你生氣?”
夏物生慢慢的側身,慢慢的收回手,緩緩的道:“皇上,皇后,這個胡兒真的不是兇手?”
秋骨寒看都沒看他,只是拿手拈開落在皇后頭上的葉子,淡淡的道:“夏國公很喜歡質疑朕啊。”
夏物生咬牙,將所有的怨忿與怒火都壓了下來,微抖着聲音道:“臣知罪,望皇上饒恕。”
秋骨寒擡眼:“朕饒恕你,你走吧。”
夏物生覺得自己就像上門討錢,卻被隨意打發的叫花子一樣,心裡充滿了屈辱。
但他知道,皇上與皇后已經不將他放在眼裡了,他也沒有什麼可以與皇上皇后叫板的,除了灰溜溜的離開,他別無選擇。
“臣謝主隆恩,臣告退。”他施了一禮,慢慢的離開。
身後傳來皇上與皇后的竊竊私語和低笑聲,他覺得那是皇上和皇后在嘲笑他。
他挺起腰桿,大步離開。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過去能屈,爲何現在和將來就不能?
他回到府裡後,只對夏夫人說了一句:“不是,這事以後不得再提,不得再鬧。”
福國夫人太瞭解丈夫了,一看丈夫的表情,心裡就猜到了七八分,抓住丈夫的衣袖就道:“你騙我的對不對?那個賤人其實就是胡兒對不對?你說,你爲何不抓了那個胡兒回來,讓她給斯兒陪葬?”
“無理取鬧!”夏物生甩開她的手,大步往書房的方向行去,“你再鬧,以後就不準出門!
他甩得那麼用力,福國夫人差點被扯倒。
她扶着路邊的樹幹,尖叫:“是不是皇后包庇那個賤人?你說,是不是?”
夏物生沒有說話。
福國夫人恨恨的瞪着他,真是沒用的男人,都做到了這麼高的位子,卻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兒子被一個奴才殺死卻不敢報仇。
當男人靠不住的時候,女人怎麼辦?很簡單,靠自己。
她一定會爲斯兒報仇,鳳驚華和胡兒那兩個賤人,等着瞧!
在她的憤怒中,遠處傳來熱烈的鞭炮聲。
她擡頭,天空灰濛,寒風冷酷,但空氣中,瀰漫的卻是喜慶。
因爲,年關到了!
年關的時候,朝廷自然是放假的,宮裡宮外都互相奔走,過着滋味不同的年節。
後宮空虛,只得一位皇后和一個燕妃,但這並不妨礙後宮的年也過得很熱鬧。
皇上派人接了鳳翔空夫婦和一些曾經與他、皇后並肩作戰的將官進宮過年,還請了京城最好、最特別的戲班子進宮連演數天,並大派紅包,也是辦得人人開心。
宮外,皇上的追隨者們自然也是心情愉悅,呼朋喚友的,好不快活。
只有夏物生和姬恆一黨,過得實在是稱不上痛快。
尤其是姬恆,往年總是賓客迎門、熱鬧非凡,今年卻是門前冷落鞍馬稀,透出了相當明顯的沒落之象。
他站錯了隊,押錯了寶,還把所有壓箱底的人力和親信給暴露出來或賠出去了,手裡已經沒有了任何底牌,任他再怎麼老謀深算,也無力翻身。
在極度勢利的官場,所有人都看出了這一點,除了一些他多年的門生和老友,再也沒有人肯親近他。
而與他站在同一陣線的敬親王,在秋夜弦被驅逐出京以後,知道大勢已去,年前就已“本王年邁,無力聽政”爲由,宣佈永不上朝。
敬親王雖有“親王”的頭銜,但沒有實際的官職與權力,屬於可上朝、也可以不上朝的那一類,他若是上朝,再怎麼說也可以對國事指點一二,若是不上朝,便意味着他徹底遠離了權力中心。
其他參加早朝的皇室宗親見他這樣,也知道皇室這一方若是認輸了,也失去了與皇上作對的野心。
如此,姬恆一黨也算是瓦解了,不成氣候了。
落入如此處境的姬恆,將會怎麼辦?
他身邊的人,還有家族的人,都勸他韜光養晦,以後再圖,他卻只是閉目不語,不發表任何態度。
他在想什麼?
沒人知道。
只是在這個年關,發生了一件令全京城都震驚的慘事。
姬恆妾生的、也是唯一的兒子姬容,在與幾個同族去喝花酒時,因爲喝得爛醉,與一羣同樣喝高了的江湖人起了衝突,雙方大打出手,姬容被打得七竅流血,奄奄一息,而與他同來的幾名姬氏一族年輕子弟,有一個不小心跌下樓臺摔死了,一個被尖銳的瓷瓶碎片刺入胯下,喪失了男性本能,另外幾個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殘。
事情迅速鬧大,江湖人迅速逃走,不知所蹤,姬容得救,但腦子據說被打壞了,神經和身體的反應都變得遲鈍起來,不可能振興姬府了。
這事之所以這麼轟動,不僅因爲姬容的事情,也因爲跟姬容一起出事的那幾名年輕人都是姬氏一族的年輕新銳,姬氏一族的未來就靠他們了,他們死的死殘的殘,哪裡還能撐得起如此龐大的姬氏一族?
姬氏一族不至於就此衰敗,但也不可能再興盛下去了。
所謂盛極而衰,姬氏一族,終於走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