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熟悉的編鐘聲連敲三下。靈雲城新弟子的拜師禮在氣勢最恢宏的青龍殿進行。
新入門的弟子個個衣衫整潔,態度端正的無可挑剔,唯獨有一個不長腦子的,渾身溼漉漉的不說,褲腳上面還全是漆黑的泥巴。
“洛小天!”長然又是一聲暴喝,完全當洛小天是他門下的徒弟一樣,“你看看你,哪有半分靈雲城弟子的樣子,你說,你這衣服怎麼回事?!”
洛小天低着頭,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無處安放的雙手不停地擺弄着身上的腰帶。他該如何解釋呢?說他晨起給顧言君修剪荷花,見水下蓮藕豐美,就想撈一根上來,拿到飯堂,讓做飯的叔叔阿姨們,給他整一盤蓮藕炒肉,還是說他去後山河裡撈魚,想讓飯堂給他燉個酸菜魚,誰曾想蓮藕撈到了,魚也抓到了,飯堂……關門了。
“想什麼呢!”長然又是一嗓子,“你啞巴了!”
“那個……二殿主……”洛小天剛要隨便編個理由糊弄一下,卻不料手指頭勾住了腰帶扣,一拉一扯,完美解開。
在場女修“啊”得一聲羞紅了臉。
洛小天猝不及防,頓時被那陣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了一跳,拍拍心臟後,一邊不慌不忙的拾起衣帶繫上,一邊嘟囔道:“至於嗎?我又不是脫衣服。”
“洛……”
長然一個字還未清晰說出口,就被旁邊的顧言君搶了先,整個人依舊氣定神閒:“洛小天,去後山的崖壁處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
嗯?……這個懲罰倒是不錯,後山林中有野雞,水中有魚蝦,小爺我剛好餓了。
“弟子遵命。”洛小天幾乎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乾脆利落的迴應道,緊接着,他頭也不回,笑眯眯地朝着後山跑去。
看着那道矯健的身影,長然的眉頭皺的更加緊蹙,他平時看見這種品形不端的拙劣弟子就氣到不行,慶幸這洛小天虧得不在他的門下。
被洛小天一攪和,整個拜師禮成了訓誡禮,長然足足囉嗦了兩個多鐘頭,爲新弟子灌輸尊師重道的思想理論,直到說到一旁的楚問雅生無可戀,壓着火氣冷聲道了句“差不多行了”,長然纔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立刻乖乖停止了講話。
中午的陽光,多了一絲炙熱感,懶懶地穿過茂密的枝葉,星星點點的灑在樹下。
洛小天坐在地上,架起火把,放上自制的烤架,有滋有味的烤着他的魚和蝦,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舒坦。這知道的,說他是來面壁思過,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度假。
“一個月,一個月,一個月啊,一個月……”
自從來到這個書中世界,洛小天沒有一刻像如今這般高興過,他一想到自己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學會御劍飛行,然後遠離顧言君,馳騁天下,頓時心裡就樂開了花。
他哼着歌,剛要拿起烤好的魚放到嘴裡,一道聲音猝然而至,差點讓他把烤魚摔在地上。
“小天兄!”齊麟從不遠處大步流星的走來。
洛小天還以爲長然殺過來了呢,待看清是齊麟後,頓時一顆心放回到了肚子裡,繼續慢悠悠的啃起他的烤魚。等齊麟走到跟前時,還不忘給對方遞過去一條。
洛小天擡擡眼:“呦,挺開心的。”
齊麟眉眼彎彎,一面接過洛小天手裡的魚,一面笑着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正式成爲靈雲城的入門弟子了,當然高興了。”
洛小天跟着乾笑,勉強扯了扯嘴角,嘟囔道:“等我什麼時候不是靈雲城弟子了,我就對着大江大河狂笑他個七七四十九天,氣死那個把洛小天寫死的無良作者。”
“小天兄,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大江大河的?”
“哦,我是說這條河裡的魚啊,就是新鮮,烤出來啊,那叫一個……”
一句“色香味俱全”,還未說出口,洛小天眼角的餘光,突然落到了河邊一個挑水少年的身上。
那少年個子不算高,身材瘦小,看着十六七歲的年紀,身上穿的是與齊麟一般,新入門弟子的衣配,想來應該是白虎殿的弟子。
洛小天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樣站起身來,指了指那河邊的少年,問旁邊吃魚吃的正香的齊麟,“那人誰啊?剛拜完師,就被長然那傢伙罰挑水了?”
齊麟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後,竟兀自嘆了口氣,解釋道:“他叫沈念,我們住一個寢室,你也知道,白虎殿人多,總是五六個人睡一張大通鋪,同在一個屋檐下,難免有幾個事多的,欺負一下老實人。”
聽到這話,洛小天可不高興了,他也是捱過林飛欺負的人,知道那滋味不好受,瞬間正義感爆棚,大吼道:“誰?!誰啊?!哪幾個狗屁混蛋不願當人,你去把他們叫過來,讓他跟洛爺我單挑,我還就不信了,弄不死他們……”
齊麟突然扯了扯洛小天的衣袖。
“你別安撫我……”洛小天仍是被他那點正義感緊緊環繞,壓根沒注意到正從他身後走來的兩個人,“你去,去把那幾個混蛋給我找來!”
身後有人開口:“混蛋找誰啊?”
洛小天回頭:“混蛋找……”他即刻頓住,目光直直的落在那兩個看着人模狗樣,實則不怎麼樣的男人身上,怎麼都覺得眼熟,思忖片刻,纔想起其中那個最眼熟的叫陳詞。
洛小天十萬分的不理解:陳詞?他不是沒有通過考覈嗎?怎麼現在還在靈雲城裡,竟然還穿着靈雲城弟子的衣服?
他正想着,一旁的齊麟往他身邊靠了靠,低着聲音說道:“這就是那兩個混蛋,一個叫陳詞,另一個叫江恆,這陳詞的父親與二殿主長然是故交,所以二殿主向仙尊請示,留下了他,而旁邊那個叫江恆的,養父乃是影仙堂的當家人,不好惹。”
齊麟把最後三個字吐的格外清楚,生怕洛小天聽不明白。
影仙堂?洛小天想了一下,他確實在書中讀到過這個宗派,與燕門宗同在向陽城一帶,而且影仙堂與燕門宗勢均力敵,表面看着和和氣氣,共同守護一方,實則都想弄死對方,一尊獨大。
“嘁,不好惹,小爺我還就惹了。”
洛小天把手中的烤魚一丟,擡着下巴,不屑一顧地說道:“陳蝦,江魚是吧……”
“你!……”陳詞欲要上前揍他,就被旁邊的江恆攔了下來。這江恆看着儀表堂堂,眉眼英俊,可從那雙眼睛裡,洛小天總能讀出“心胸狹隘”四個字。
江恆上前兩步,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洛小天,冷哼一聲說道:“洛小天,三殿主唯一的弟子,人人都說,三殿主顧言君有斷袖之癖,你與他同住玄武殿,豈不做盡苟且之事。”
“我去……”洛小天心裡擠壓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來,他雖然忍術了得,那也經不住別人這樣詆譭。
“苟且……苟且……我苟你個頭啊!”洛小天揮手,一拳砸在了江恆那張討人厭的臉上。
江恆沒有防備,自然也沒有躲開,捂着有些發青的眼睛怔了幾秒後,頓時怒不可遏的握拳朝着洛小天打去。
可接下來,洛小天的反應足夠讓江恆衆生難忘,只見他不閃不躲,把頭高高揚起,開嗓道:“師尊!有人打你徒弟洛小天了!”
江恆將要落下的拳頭,就那樣穩妥的停在了半空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突然多出來的一道頎長凜然的身影,暗暗道:我勒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