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洛小天被門外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驚醒,一睜開眼睛,他就下意識的掀開了被子, 當發現一身白衫好端端的穿在身上的時候, 才勉強捂着胸口鬆了一口氣。
他的腦袋還有些隱隱脹痛, 昨晚那一個跟頭摔得不早也不晚, 偏偏就在他奪命逃亡的緊要關頭, 洛小天覺得他這輩子的運氣肯定都用在死後重生的上面了,不然來這個書中世界這麼久了,也沒見自己遇到過好事。
他正暗自鬱悶的坐在牀榻上, 微微一垂眸,赫然發現手腕上多了一樣東西, 華光微閃的, 像極了小孩子手腕上戴着的五彩繩。
洛小天過去從沒見過這個東西, 想着昨天晚上他暈過去後,身邊只有顧言君, 那這繩子肯定就是顧言君給他繫上去的。這樣一想,便覺得手腕上的這根繩子不像什麼好東西。
於是,他立刻拽住那根“五彩繩”,使勁從手腕上往下脫,可即使他用盡全力, 仍是無濟於事, 那東西還是牢固的圈在他的手腕上。
他氣急敗壞, 當直接把那根繩子放在嘴邊, 張開嘴巴用牙齒撕扯的時候, 顧言君剛巧從屋外推門走了進來。
“別咬了,你是咬不斷氣靈繩的。”顧言君的語氣淡淡的, 說着撩了撩衣袖,向洛小天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繩”,樣子與洛小天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洛小天更加詫異,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瞪着顧言君質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顧言君眉梢微挑,雙眸含笑,一邊不慌不忙的朝着洛小天靠近幾步,一邊一字一頓的說了三個字:“氣——靈——繩。”
氣靈繩是個什麼鬼?洛小天一臉的驚惑,越來越覺得手腕上戴着的這個東西,肯定兇之又兇,於是,他再次鉚足了勁,用牙一陣撕咬,可終究還是無效。這時候,顧言君的嘴角輕輕挽起一抹笑,慢慢說道:“這氣靈繩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洛小天一聽,動作立刻止住,卻又在顧言君說完接下來的一句話後,再次瘋狂的往下撕扯起來。
只聽顧言君說的慢條斯理:“它只會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洛小天覺得這句話,比世界排行第一的恐怖片還要讓他毛骨悚然。心裡正嘀咕着該怎麼辦纔好的時候,腕上突然被迫着一用力,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從顧言君的那一端把他牽住,緊接着,只在他發愣的瞬間,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乖乖地來到了顧言君的身邊。
瞅着近在眼前的顧言君,洛小天一時怔住,半天沒緩過來,等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當場氣得發狂,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揚起手臂,氣呼呼地吼道:“你給我解了!”
顧言君神色平靜地搖頭:“暫時不行。”
洛小天更加生氣了,跺着腳,恨不得把地板震碎。不過,生氣歸生氣,畢竟識時務者爲俊傑,洛小天還是得見機行事。
所以,當他垂下眼角,忽然乖巧起來的時候,顧言君便知道他又要開始他的表演了。
洛小天說哭就哭,瞬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求顧言君:“師尊,你看看誰家的徒弟被他師父跟牽狗一樣的牽着,這若傳出去,是會讓人笑話的,你還是給我解了吧,我保證以後你去哪我去哪,絕對不會亂跑了。”
聽到洛小天信誓旦旦的一番話,顧言君的眼角閃過淡淡的一笑,裝作信以爲真的模樣說道:“既然你說我去哪你就去哪,那此次去易忘山,你就隨我一起吧,到時候在路上,我找個機會,就把氣靈繩給你解了。”
洛小天“悲痛欲絕”的表情當即收了起來,還帶着淚花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顧言君,不解道:“易忘山在哪?爲什麼要去那裡?”
顧言君解釋道:“今早的時候,燕盛文從異境空間的灰燼裡尋到了鬱塵鼎,並送來了王府,仙尊覺得,鬱塵鼎一日留在世間,世間便一日不得安寧,所以儘早毀掉它,才能還世人一個太平,可世間的一切神力都不能乃它如何,要想毀掉它,豈能那麼容易,爲今之計,只有先找到可行的辦法,而知道這個辦法的,世上恐怕只有易忘山的風鬼前輩了,而且,我也快到百年曆劫之日了,遵照靈雲城的祖宗定法,在歷劫前,是要去人間積德行善的,所以這次去易忘山找風鬼前輩,我已經與仙尊商量,由我前去。”
洛小天聽了這麼多,依舊一臉的懵。他低下頭,把顧言君的話認認真真地整理了一下:他要解下氣靈繩,逃離顧言君的魔爪,就必須要隨他去易忘山,在路上,他幫他解了氣靈繩……可這個“在路上”,具體哪段路也不知道,總而言之一句話:要解氣靈繩,現在絕對不可能。
他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總覺得他快撐不下去了,心裡感慨道:故事情節的發展怎麼越來越不受我控制了……不對,我特麼從來就沒控制過!
心疼自己兩秒鐘的洛小天暗暗罵了顧言君幾句後,無奈投降道:“好,我答應你,”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好了,在到易忘山之前,就給我解了這繩子,不準反悔,還有……”
他的語氣突然重了一些,顯得無比認真:“路上你要與我保持身體上的距離,不能對我有過分的舉動。”
說着,他伸出拳頭,示意顧言君留下個互相承諾的憑證。
顧言君愣了一下,才同樣學着他的樣子握起拳頭,兩□□面對拳面,乾脆利落的碰了碰。
不過,剛立了約定,顧言君就故意逗他:“你剛纔說的‘不能有過分的舉動’,具體是到哪一步?”
洛小天身子一僵,腦海中不知道閃過了什麼難以言說的畫面,嘴角有些抽搐道:“就……就昨天那種程度,就不行。”
“昨天啊……”顧言君若有所思,“是昨天晚上我抱你不可以,還是我們同牀而臥,你摟着我睡了一夜不可以啊?”
對方的話一出,洛小天的臉刷得一紅:不好!——我想死!
隨後,顧言君帶着愁眉苦臉的洛小天去見了陸莫辭和許明晗。陸莫辭知道顧言君如今的靈力不足,本想隨他一起去易忘山的,可正如燕睿生前所說,這個世上覬覦鬱塵鼎的人太多,所以鬱塵鼎要被顧言君帶去易忘山的事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於是陸莫辭讓許明晗特意安排弟子放出消息,宣稱鬱塵鼎會被他帶回靈雲城,放入修煉幻境封存起來,由天清閣主爲證,而他也會閉關靈雲城,長守鬱塵鼎,防止其再落入奸人之手。
不過,出於放心不下,這次去易忘山,陸莫辭讓段默與若千晨隨顧言君一同前往。當一臉悲痛的洛小天哆哆嗦嗦的舉起手,揚言他也要去的時候,陸莫辭當即一怔,他以爲憑洛小天的性格,他會隨他一起回靈雲城的,沒想到平時看着吊兒郎當、頑劣任性的少年,對他的師尊倒是有情有義,不僅因爲捨不得顧言君,哭的鼻涕橫流的,還不懼路途的風險,心甘情願的要陪顧言君一起去。如此“好”的弟子,怎能不誇讚一下。
陸莫辭拍了拍洛小天的肩膀:“你能如此放心不下你師尊,可謂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不枉你師尊疼你一場,那我就把顧師弟交給你來照顧了。”
洛小天看着他,一時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長這麼大,他很少被人誇讚,如今被這修真界大佬一誇,怎麼還有一種想死的衝動呢?
許久,他才僵着一張痛心疾首的臉,結結巴巴的勉強回了一句:“交……交給我吧。”
他說完,轉頭去看顧言君的時候,才發現對方正眼裡含笑,一臉得逞。
洛小天眼睛眯起,一副奸猾的嘴臉霎時躍然紙上。只見陸莫辭和許明晗都還沒看清他的動作,他就一下子衝到顧言君的跟前,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嘴裡跟着喊出一句:“師尊有蟲!”
顧言君明明是可以躲開的,但是對於洛小天,他從來都是慢半拍,或者是壓根沒想過躲避,就那樣任由胡鬧的他,把手掌印在他的髮絲上,順勢扯掉他的髮簪。玉冠掉落在地,三千青絲瞬間如瀑布般散落下肩頭,洛小天以爲會讓顧言君狼狽一次,沒想到,對方現在的樣子,竟比平時還多了幾分妖嬈的美。洛小天有些懵,竟一時看癡了。
而其他人全被洛小天的舉動驚得愣在了原地。這時,顧言君不緊不慢地轉過頭看向洛小天,少年的神情寫滿了“不自然”,但渾身上下仍是透着一股“我什麼都沒有做錯”的猖狂。
怎料下一秒,顧言君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沒有絲毫惱怒的氣息,淡淡說了一句“去給爲師梳頭吧”,便牽着有些遲鈍的洛小天離開了那裡。
在路過王府後院的涼亭時,洛小天無意間看到合歡花影掩映的縫隙裡,齊麟正笑容滿面地推着面前的鞦韆,而鞦韆上坐着的,是面容還有些蒼白的鐘黎。
雖然四周的晨風並不算冷,齊麟還是把自己的披風給鍾黎裹在身上,生怕她着涼。
洛小天望着那兩人,只覺齊麟的身上,透着無邪的天真,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而鍾黎心思沉重,她的身上彷彿隱藏有太多的故事。這樣的兩個人,真的能生出情意來嗎?
洛小天害怕齊麟只是單單的一廂情願,別最後弄傷了自己,他想上前去提醒他一下,可轉念一想,像自己這種連自個的感情都搞不明白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管別人的感情。
他垂着眸,思緒彷彿隨着天邊的雲朵,越飄越遠,等他完全醒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就被顧言君牽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