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陣的崩塌,當然吸引了月小猜和耕讀漁樵媒繡賬獵八人的注意,雖然九人心裡其實都已經知道了月仲奕和卓知遠這一戰的結果,定然是月仲奕敗了,否則月仲奕佈下的大陣沒有理由如此崩塌。但是,在耕讀漁樵等人心中,他們還是抱有最後的一絲幻想,希望贏了的是月仲奕,而不是卓知遠。
“耕讀漁樵,媒繡賬獵聽令,這是我最後的一道命令了,你們切切不可違反諾言,這是我此生唯一的心願。”月仲奕的魂魄最後還是給他手下的八人留下了一句話,八人頓時目呲欲裂,再看月仲奕的魂魄已經猶如滿天繁星,眼看再過不了多久就要灰飛煙滅散爲芥子元力了。
八人齊齊跪了下來:“太師,您放心,我等定然好好輔佐少爺,少爺之命,便如同太師之命!”
月仲奕含笑點了點頭,可是卓知遠卻已經站在了月小猜的面前,伸手就想要將月小猜攬入懷中。可是,他的雙手環抱過去,卻摟了個空。月小猜再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彷彿一具魂魄一般。可是,即便是魂魄,以卓知遠的神通,也可以輕輕鬆鬆的將其攬入懷中,如今卻讓卓知遠都觸碰不到月小猜,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月小猜也是一臉的惶惑,從大陣剛開始崩塌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身上所佩戴的環佩紛紛自行墜地,而那對日月雙劍,也掉在地上。月小猜想撿,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肉身,並且除了還有些微的意識存在,根本就沒有任何指揮這具正在逐漸消散的身體的能力。
“小猜,你怎麼了?”卓知遠大急,腦子裡拼命轉動着,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月小猜爲何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月小猜茫然的想要搖頭,可是卻又哪裡能夠搖頭,想要說話,卻也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雙目只是看着前方,甚至於除了那一點點的感覺,她完全都無法將目光凝視在卓知遠的身上。
卓知遠連續出手,想要將月小猜攬入懷中,可是,月小猜的身體就彷彿鏡花水月,根本抓之不住。
“月仲奕,這是怎麼回事?”卓知遠憤怒的大吼,衝着月仲奕的魂魄便伸出巨掌,一把將月仲奕的魂魄攝入手中。
可是月仲奕卻依舊面帶微笑,但是並沒有回答卓知遠的話,只是看着月小猜,眼中露出幾分慈父的關愛。
“小猜,爹爹對不起你,從來都不曾讓你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你小時候經常問我你母親到哪裡去了,後來知道我不是你的生父,也經常問我你的父母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小猜,你到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使命就是接近知遠,就是成爲他心裡最爲割捨不下的那個人,然後在他最爲志得意滿的時候徹底的離開他,促使他也促使我斷絕最後一絲對於人世間的留戀之情。雖然我現在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是枉然徒勞,但是,當初我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爲了這一天。對不起了,小猜,你本來是不應該存活在這個世界之上的,這個世界上也根本沒有你這個人的存在。”
聽到月仲奕的魂魄在喃喃低語,卓知遠的腦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一瞬間明白了些什麼。
他的手中不由得加了一把勁,嘴裡一字一頓的說道:“月仲奕,你是說小猜是你創造出來的一個人?就好像虞江創造的那個替身一樣?”
月仲奕的目光帶着所有的留戀從月小猜身上緩緩收回,看着卓知遠,緩緩點頭:“你終於明白了,小猜本就是我的一縷禪念分身,她被創造出來的所有目的,就是爲了幫助你我斷絕對於人世間最後的留戀。我現在知道這是無用之舉,但是我死了,我也阻止不了小猜的消失。我活着,小猜便能活着,我死了,小猜也會隨着我一併消亡。”
卓知遠頓時只覺得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都瞬間崩潰了。他的手放開了月仲奕的魂魄,腳下宛如拌蒜一般跌跌撞撞,口中只是在不停的喃喃自語:“不可能的,小猜如此的真實,她還曾經與我雙|修,又怎麼可能是一個虛幻的人物?虞江所創造的那個你的替身,行動木訥,完全沒有靈性,雖然長的和你一模一樣,但是沒有絲毫的威壓。任何一個修禪者都可以輕易的分辨出那只是個替身。可是……”
月仲奕又道:“那是因爲萬歲的修持太低,他能夠勉強造出一個我的替身就已經殊爲不易,又豈能如同我這樣造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小猜來?”
“不可能!一定是你在小猜身上下了什麼手段,你肯定是想利用這一點來求我不讓你消亡。你騙我!月仲奕!你騙我!”卓知遠聲嘶力竭的大吼,滿面震怒,脖子上的青筋一道一道,整個人幾乎已經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不過,其實卓知遠心裡很明白,月仲奕所說的都是真的,只是他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罷了。
從他和月小猜所見的第一面,似乎就註定了月小猜和他之間的所有糾纏。月小猜幾乎是沒有任何理由的相信卓知遠,並且無論他遇到什麼情況都會選擇站在他這邊。面對自己的師父如此,面對清源山也是如此,甚至於面對撫養她長大的月仲奕也是如此。似乎只要和卓知遠相關的,她就會毫無保留的選擇卓知遠,哪怕那個人是月仲奕!
按照常理來說,月小猜的行爲根本就不是正常所爲,哪裡有聽說自己的男人要殺了自己的父親,她還能願意看着父親被殺的?即便那個父親只是自己的養父,但是月仲奕卻一直對小猜寵溺有加。
並且,任何人在遇到發現自己的男人是自己養父的親生之子,卻和養父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的時候,這個人也一定是會利用自己所有一切的可能,去阻止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決戰。
可是,月小猜卻沒有,她只是平靜的看着事情的發生,不但沒有試圖阻止月仲奕和卓知遠的死戰,卻反倒一直在做着推波助瀾的事情。
這不是月小猜無情,而是因爲這是月仲奕施加給她根本的思維。她從第一天被創造出來,就註定了以後在和卓知遠見面的時候,會完全的依附於卓知遠,一切以卓知遠的話爲準則,卓知遠哪怕叫她跟月仲奕決戰,她也一定會去做的。
就像是月仲奕強調了兩次的那樣,月小猜的目的是幫助卓知遠斷絕七情六慾,也幫助月仲奕最終割裂一切與人世間的留戀,因而,月仲奕纔會在二十餘年前造出了月小猜這樣的一個女嬰,並且將其撫養成人,最終讓其成爲卓知遠的雙修禪侶。
在此之前,月小猜一切讓人感覺到困惑不解的舉動,如今也終於得到了全部的解釋。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只是月仲奕的一縷禪念,她只是被作爲卓知遠的附庸而存在的傀儡替身。
就連耕讀漁樵等八人,似乎也一瞬間明白了,爲何月仲奕和卓知遠要一決死戰,月小猜還能如此平靜的接受。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在月仲奕和卓知遠無論誰戰敗之後都將追隨他們而去的準備,但是,在這八人心中,月小猜的作爲也實在超出了一個正常人可以承受的範圍。
但是現在,當他們發現月小猜不過是月仲奕計劃的一部分,他們才恍然大悟,按照這樣的解釋,月小猜的行爲哪怕再反常一些,哪怕她在卓知遠和月仲奕決戰的時候,上前去幫助卓知遠殺死月仲奕,也只是正常的行爲了。
“月仲奕!你爲什麼要這樣!!!”卓知遠雙目之中都瞪出了血來,聲音更是嘶啞的讓人聽了之後都產生心肺被撕裂的感覺。
月仲奕的臉上終於第一次的露出了慚愧之色,他低頭道:“對不起,小猜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被創造了出來,而她被創造出來之後,要麼有人殺了她,要麼有人殺了我,否則我也無法再改變什麼。我當年要造出小猜的目的你已經知道了,等到我終於明白,禪宗關乎於斷絕七情六慾只是他們奴役通玄界的一種手段,一種限制通玄界修禪者實力增長的手段之後,我卻已經無法改變這些了。要說這一生,我有什麼後悔的事情的話,那麼就只有這一件了。包括對你的母親,對你,我都不曾有半點後悔之心。唯獨小猜……在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之後,我又何嘗不是把小猜當成自己唯一的親人去看待?知遠,面對現實吧,小猜註定會隨着我的消亡而消亡。”
“不!我一定要留下小猜!既然你的消亡纔會讓小猜消亡,我就留下你!只要你的魂魄凝聚不散,那麼小猜也就不會離開我!好吧,月仲奕,不管你是做的什麼打算,你贏了,在這個回合裡,我徹底的輸給了你!我會留住你的魂魄,你來給我的御魔金鐗做劍靈吧!”說着話,卓知遠又伸出手來,就要將月仲奕的魂魄攝入御魔金鐗當中,而他的雙手之上,也各自顯現了一支金鐗!
“劍靈,你自由了,那具肉身足夠強大了,雖然被我一劍斬成了兩段,不過,想必你能夠輕鬆的將其復原。”卓知遠的真氣挾裹着自己的禪念,輕易的進入了御魔金鐗當中,以他現在的神通,想要將那個白衣劍靈從御魔金鐗裡取出,簡直是再簡單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