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正十一年,五月十八。
天空藍得彷彿一匹上好的絲綢,純淨得連一片雲都沒有。
微風徐徐,楊柳依依,小鳥在枝頭歡快地鳴唱着。金『色』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天際,肆無忌憚地放『射』出萬丈霞光。
嘉正帝登基十一年方始冊立皇后,大婚典禮尤爲隆重。整個京城都沉浸在濃濃的喜慶氣氛之中。
皇城內,各條御街皆是紅氈鋪地,門神對聯通通更換一新。午門以內,各宮殿皆高懸彩燈。太和門,承乾宮,坤寧宮皆高掛雙喜大紅綢緞,大紅喜字,吉祥圖案更是隨處可見。
冗長的冊後大典過後,終於迎來吉時,唐意被兩位一品命『婦』攙扶着上了喜轎,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向皇城進發,經朱雀門入宮,在坤寧宮下輿。
完成接寶瓶,跨火盆,邁馬鞍等一系列儀式後,終於被送入坤寧宮,敬事房太監捧冊、寶,授本宮守寶太監。
澹臺鳳鳴在此等候已久,輕輕地挑起蓋頭,脈脈而喜悅地看着着一身喜服的新娘,眼中光彩流動,臉上神彩飛揚。
司儀高唱,“吉時到,帝后行合巹宴,行合巹禮……”
唐意天沒亮就被人折騰着起,到這時早已餓得暈頭轉向,大呼吃不消了,突然見了一桌香氣四溢的酒菜,頓時大喜。
許尚宮的交祝歌還沒唱完,她已扒光一碗飯,非常豪爽地把碗朝身後的司儀女官一遞:“再添一碗。”
女官遇到個在合巹宴中真的狼吞虎嚥的皇后,張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怎麼,”唐意不解地瞪着面前的新郎:“東晉律例,皇后只許吃一碗飯的?”
澹臺鳳鳴哧地笑出聲來:“沒有,不過通常這個時候,她們關心的不是吃幾碗飯的問題。”
唐意麪上一紅,壓低了聲音問:“這桌東西,是擺着看的嗎?”
上次是沒得吃,只能幹捱餓,這回有他陪着,怎麼還是要捱餓?
“沒關係,”澹臺鳳鳴溫柔地笑道:“餓了當然要先吃飯。”
他可不想在新婚當晚,守着個被活活餓暈的新娘,虛度漫漫長夜。
“皇上,這恐怕於禮不合……”司儀女官這時才找回舌頭,小聲提醒。
“朕會看着辦的,你們先下去吧。”澹臺鳳鳴展顏一笑,如沐春風,揮手斥退衆人。
司儀女官被他這一笑『迷』得七暈八素,昏昏噩噩地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坤寧宮這才恍然醒悟:“啊呀,還有合巹酒未飲呢……”
曾尚宮忍俊不禁,捉了她往外走:“別管了,趕緊走人吧。”
新房內,沒有了旁人虎視眈眈,唐意越發吃得津津有味,忽地擡頭,見澹臺鳳鳴支着頤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不禁奇怪:“你怎麼不吃?”
“我吃過了……”他看着她,慢慢地踱過來:“怎麼,剛纔休息時司儀沒給你東西吃?”
“那時光顧着緊張了,不餓來着……”唐意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看到你,突然就餓了……”
話出,才發覺這話很是不妥,俏臉唰地漲得通紅,尷尬地別過眼去,不敢看他。
澹臺鳳鳴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想從哪開始?”
她大窘,推了他一把:“人家吃飯呢。”
“吃吧,”他低頭瞅着她笑:“也沒攔着你。”
“我是真的餓了!”她氣鼓了頰,惡狠狠地瞪他。
“知道……”他取下沉沉的鳳冠擱到一旁,手從身後繞過去,把她連人帶椅圈在懷裡:“現在舒服點吧?”
“嗯……”唐意點頭,注意力重新回到飯桌上:“的確輕鬆多了……”
“乾脆把那些髮簪也一起拆了吧,叮叮噹噹地,挺累贅。”他不着痕跡地撒下網。
“隨便……”她點頭贊同,渾然不覺危險降臨。
他不但幫她把頭飾全卸了,索『性』連發髻都一併解了,任一頭瀑布般的長髮散下來,披了一肩。
修長的手指在她的發間靈活地穿梭,殷勤地按壓着頭皮。
“嗯,力道再大點,往左邊一點……”唐意停了筷,微眯起眼睛,舒服得直哼哼。
“你這小妖精……”他輕笑,按着椅背轉了個方向,雙臂舒展,探在她腋下,將她整個人抄起來,跨坐到椅上,將她放在膝上,夾在椅背與自己之間。
柔軟的脣已印上了她的額,慢慢地沿着鼻樑一路下滑,落到紅潤的櫻脣上,溫熱的舌尖帶着點淡淡的甜膩,熱情地在她的脣齒間留連,徘徊不去。
“小鳳,我沒吃完呢……”唐意漲紅了臉低嚷。
“你繼續,別妨礙我就好……”他的手環上來解開她的衣襟,牙齒噬着她小巧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
現在是誰妨礙誰?
唐意又羞又窘,被他這麼撥弄着,早軟得象團泥,癱在他的懷裡,任他予取予求了。
喜服從她的香肩上一寸寸地滑下去,慢慢落到腰間,雪白的酥胸被風一吹,驕傲地挺立着。
他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身體很燙,熱力穿透了薄薄的衣裳。
他俯身,近乎虔誠的吻落在她光滑圓潤的香肩上,大掌緊緊扣着她的纖腰,炙熱的呼吸在她的耳邊噴吐着。
廊外一排大紅燈籠將月光染得暈紅一片,透着朦朧的喜氣。房裡紅燭高燒,跳躍的燭光,在氤氳着喜氣的紅『色』裡,搖曳出別樣的風情……
紅葉鎮,回春堂。
白日的熱鬧喧囂過後,回春堂終於恢復了寧靜。
“季伯父,”趙玉池在鎮上悄無聲息地轉了幾圈之後終於忍不住,敲開了季雪窗的房門:“看到唐大哥沒有?”
似乎從早上,皇后的喜轎擡走之後,就再沒見過他的人影。
“怎麼,他不在太白居?”季雪窗怔了一下,反問。
“鎮上所有的酒樓,我全都找遍了,哪裡也沒見着。”趙玉池也顧不得羞赦,焦灼地道。
“別管了……”季雪窗嘆一口氣:“那傻小子肯定躲在哪裡喝酒去了。”
幾年的感情,豈是說放就放得下的?
趙玉池沒有吭聲,失望地退了出來。
若是可以不管,她又何必發了瘋般地去找?
季雪窗叫住她,若有所思地問:“玉池,你真的不跟着意意回宮了?”
趙玉池心不在焉,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爲什麼?”
“小姐說了,我留在宮外,以後辦事方便些。”趙玉池有些拘謹地笑了笑:“宮裡的太醫也不缺我一個,在這裡還可以跟伯父學些醫術。”
最重要的,這裡有唐笑。
“是這樣啊……”季雪窗點了點頭。
“那,我回去了……”趙玉池替他關上門:“累了一天,伯父好好休息吧。”
“今晚月『色』甚好,你如果沒事的話,去河邊走走也不錯。”季雪窗的聲音隔着門板,狀似不經意地傳來。
趙玉池愣了一下,往門外撒腿就跑。
季雪窗隔着窗子,看着她苗條的身影迅速消失,捋着鬍子笑了。
趙玉池順着河堤一口氣跑了數裡地,爬上一個陡坡後,實在有些跑不動了,這才扶着樹幹喘氣。
今夜明月高懸,今夜火樹銀花,今夜車如流水馬如龍。
相對於京城的熱鬧暄譁,龍泉河畔顯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了。
她不禁有些失望,勾起脣嘲諷地笑了。
她真傻,龍泉河這麼長,誰知道他往哪裡去了?
她滿心失落,正打算折返,暗夜裡,忽地傳來“咣噹”一聲輕響。
趙玉池一陣驚喜,壯着膽子順着聲音的方向找了過去。
一條高瘦挺撥的身影,斜倚着岸邊的歪脖子柳樹,懷裡抱着一隻酒罈?都市小說,腳下,東倒西歪地躺着一溜大小各異的罈子。
濃烈的酒氣順着山風撲面而來,麻醉了她的感官。
唐笑,真的是唐笑!
只不過一日未見,他似乎清瘦多了。
剛毅的下巴尖尖地削下來,似一柄鈍鈍的刀子驀地『插』進毫無防備的她的心臟。
痛,好痛。她真的不知道,看到他,心會這麼痛!
淚意,倏地涌進了眼眶。
唐笑,他在人前強顏歡笑,豪爽地送走了唐意,瀟灑地給予她最真心的祝福,卻在轉身之後,躲在河邊豪飲烈酒,祭奠逝去的愛情?
他太驕傲,象條曠野中的狼,掩藏起他的悲痛和失落,躲在這無人的角落,獨自『舔』舐傷痕。
她咬着脣,下意識地轉身想逃。
顯然,他還不夠醉。
她的足音驚動了他,“誰?”隨着一聲低叱,一條黑影越過她的頭頂,落在了她的身前,堵住了她的退路。
“是,是我……”趙玉池有片刻的慌『亂』,捉着衣角,囁囁低聲。
“意意?”他有一瞬間的驚喜,緊緊地擁住她,語無倫次地道:“是你,對不對?我就知道,你舍不下我,你心裡有我,對不對?”
他眼底的狂喜是那麼清晰,臉上的思慕是那麼明顯,他的心跳那麼急促而熱烈,他的歡喜是那麼深切。
趙玉池抖着脣,否認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眼裡有酸酸熱熱的『液』體流下來。
其實,她也分不清,這眼淚究竟是憐他的癡,還是嘆自己的傻?
明明知道,他的眼裡心裡只有一個唐意,容不下任何人,偏偏還是不可救『藥』地陷了下去……
“意意,你哭了……”他的手狂『亂』地撫上她的頰,觸到溼熱的臉寵,頓時慌了:“不要哭,是大哥錯了!大哥讓你爲難了!走,我立刻送你進宮,去見你的小鳳,好不好?”
他提到小鳳,她悚然一驚。
趙玉池,你在幹什麼?居然卑鄙地假扮唐意,獲取他的憐惜?
“唐大哥,”她強自鎮定,擡手,輕輕推他:“我是趙玉池。”
“趙醫女……”他彎下腰,眼睛幾乎湊到她臉上,雙目赤紅,直直地瞪着她,似有不信:“你來做什麼?”
近距離地看着他,他的憔悴和痛苦更加無所遁形。
濃濁的酒氣撲面而來,帶着男人特有的狂野的味道,趙玉池緊咬着脣瓣,強抑住狂跳的心臟,結結巴巴地道:“睡,睡不着,隨便走走……”
“真是趙醫女……”他混濁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溜了一圈,忽地涌起憤怒:“你來這裡做什麼?想看我輸得有多慘麼?”
“唐大哥……”趙玉池心中一痛,淚流得更急。
“滾!”唐笑嘶聲怒吼:“老子誰也不需要,帶着你廉價的同情滾得越遠越好!”
“不是這樣的……”她怯怯地分辯。
在他的嘶吼聲中,她的聲音變得微不足道,消散在風裡。
“我讓你滾,滾啊!”他憤怒地咆哮。
“臭小子,你瘋夠了沒有?”季雪窗實在看不下去,從黑暗中走出來。
趙玉池又羞又悲,掩着脣返身狂奔而去。
季雪窗目送她離去,搖頭嘆息。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
這兩個傻子,一對癡兒!也不知要糾纏到什麼時候纔有結果?
“你又是哪隻鬼?”唐笑醉眼吔斜地瞪着他。
“酒瘋撒夠了,就早點回去歇着吧……”季雪窗擡腳,乒乒乓乓把地上的酒罈全部踢進河裡。
“你他媽的敢踢老子的酒,老子跟你拼了!”唐笑大怒,象頭出匣的猛虎一頭向他撞了過去。
“去……”季雪窗側身閃避,順手在他背上補了一掌。
唐笑被他擊得飛了起來,撲通一聲掉進河裡。
他吃了幾口水,七手八腳爬上來,怒:“老季,你幹嘛推我下河?”
季雪窗袖着手:“小子,酒醒了啊?醒了就跟我回去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清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流動的光影把溫暖透過窗櫺照了進來。
唐意只覺全身痠痛,胸口悶悶的,似壓着千斤巨石,勉強睜開朦朧的睡眼,一張放大的俊顏冷不防闖入她的眼簾。
澹臺鳳鳴側躺着,右臂穿過她的肩膀,將她緊緊地摟靠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左手大刺刺地橫過她的胸口;兩條長腿野蠻地夾住她的纖腰,半壓在身體下面,象是在無言在宣佈着他的所有權。
他的黑髮散在臉側,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掩住了狹長的鳳目。輕淺而平穩的呼吸就在她的臉旁吞吐着,溫熱的氣息吹『亂』了她的心湖,『蕩』起一絲漣漪。
他『性』感的薄脣微啓,在晨光中發出誘人的光澤,彷彿在做着無聲的邀請。
想着昨夜的纏綿,她一陣臉熱心跳,做賊心虛地移開目光,手指挑起他的一絡黑髮,無意識地繞着圈。
她抿脣微笑,再次確定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
光只是這麼靜靜地看着他平靜的睡顏,一顆心就被幸福漲得滿滿的,感覺他是老天爺賜給她最珍貴的禮物……
忍不住伸指,隔空悄悄描繪着他的輪廓——從眉眼到鼻樑,從嘴脣到上下滾動的喉結,再到那隨着呼吸起伏的強健的胸肌……
重溫着他的脣舌在她身上走過的足跡,身體開始發燙,頭暈暈的,喉嚨發乾,心跳驟然加快。
手指忽地被他捉住,他微一翻身,已利落地覆在了她的身上,薄脣微勾,掛着一抹壞壞的微笑:“一大早就非禮我,看來我昨夜還不夠賣力?”
“我,哪,哪有?”她臉紅耳赤,慌忙移開手指。
“沒有?”他挑眉,將臉賴皮地貼在她胸口,聲音慵懶而低沉,帶着一抹得意地笑:“你的心可不會說謊,它跳得好快!”
“噝!”唐意如遭電擊,慌忙扭動身體:“真,真的沒有啦……”
他黑眸聚然一黯,慢慢地移動身體,輕輕地,不急不慢地磨蹭,邪肆地微笑:“有沒有?有沒有?嗯?”
“好嘛,有啦有啦……”這甜蜜的折磨,令唐意心慌意『亂』,很快豎了白旗。
他得意地輕笑,細碎的吻密密地撒下來。
聽到他低沉的喘息,唐意一驚,慌忙討饒:“不要了,人家真的好累了……”
“累了?我可看不出來……”他呵呵笑,吮住她的脣,溫熱的舌尖探進去,靈巧地摩挲。
“小鳳……”唐意握着拳,隔在兩人之間,阻擋他的攻勢,可憐兮兮地瞅着他:“你是不是該早朝了?”
“今兒不用早朝……”
這算什麼?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唐意臉紅,輕捶他一記:“那,咱們還要給太后請安呢……”
“噓,你話真多!”他失去耐心,伸手擡起她修長的美腿,環在他削瘦結實的腰身上……
“媽咪,我要媽咪……”稚嫩的略帶着哭音的童聲忽地傳了過來。
唐意一驚,猛地推開他,翻身坐了起來:“糖糖哭了!”
他興致正高,冷不防被推得滾了下來,慘叫:“意意,你不怕害死我啊?”
唐意跳下牀,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胡『亂』往身上套。
“小公主,你不能去,皇上還沒叫起呢……”小安子張皇失措地驚嚷。
“孤嵐,你真是的,怎麼把小公主帶到這裡來了?”德貴板着臉訓斥。
“小公主哭了一晚上,奴婢……”
哭了一晚上?這還了得?
唐意一聽越發急了,越急越『亂』,手不聽使喚地在背後『亂』『摸』。
澹臺鳳鳴長腿一伸下了牀,把她撈過來,細心地幫她繫上抹胸的帶子,笑:“人都已來了,也不急在這一刻。”
“我就說應該帶着她睡的……”唐意一臉懊惱,回頭,驚見他還光着身子,急忙叱道:“要死了,還不趕緊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