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紛紛議論着這是哪家的娘娘。“看樣子,也不像是被貶進來冷宮的呀。”
“該不是來探望什麼故人吧?”
“誰知道呀?咱們這個地方,平常哪有別的貴人會來。”
藍嵐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大聲的對她們說道:“怎麼見到琬修容都不會行禮了嗎?”
那些宮女們聽到來者竟然是宮裡面風頭盛得很的琬修容,馬上丟下手上的掃帚什麼的,跪下行禮,道:“奴婢參見琬修容。”
喬綰道:“都起來吧。古……古才人在哪個房間?帶本宮過去吧。”
宮女們有些爲難的說道:“這古才人在冷宮裡面,是不得探視的,娘娘你這……”
喬綰也知道她們的難處,就說道:“你們指給本宮看她的房間就行,不用帶着本宮去了,到時候陛下如果怪罪下來,本宮一力承擔。”
既然琬修容都這麼說了,宮女們也就沒有再阻攔之理,就指了指左邊拐角處的一個房間,然後就散開去了。
喬綰帶着藍嵐來到房間前,喬綰頓了頓,才推開了門。
外面的光線隨着門縫的拉大,射進了幽暗的房間之中,喬綰透着這突然明亮的光線看到房間裡面的場景。
很簡樸的佈置,一張小圓桌,上面也沒有桌布,只有兩個茶杯和缺了半個壺耳的茶壺。靠着牆邊有一張比較窄的小牀,上面坐着一個女人,頭髮也沒有怎麼打理,穿着單衣,沒有華麗的裙子,沒有鮮豔的丹砂。
喬綰望着她,她也擡頭望向喬綰,喬綰見到古珺的面容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憔悴了不少。
她走了進房內,藍嵐在後面關上了門。
“怎麼關上了?本宮還想多看看陽光呢。”古珺依舊坐着,說話也依舊像是下命令一樣。
喬綰說道:“如今你已經這樣了,曬不曬太陽,還有區別嗎?”
古珺不屑的說道:“這樣了?喬綰,本宮告訴你,等到我爹把本宮接出去,本宮一定可以捲土重來的!”
喬綰坐在了圓桌旁邊的圓凳上,手放在圓桌桌面上,輕輕的叩起來,手指關節敲擊木質桌面的聲音,清而沉。
“你還不知道嗎?安國侯已經被關進天牢了,安國侯府也被封鎖控制起來了。”喬綰略帶輕快的語調撞入古珺的耳中,讓她一下子彈了起來。
“安國侯爲什麼會被關進天牢?!不可能的!我爹一直是朝廷棟樑,陛下不可能這麼做的!”
喬綰見到古珺情緒又開始激動了,但是她卻沒有阻止古珺,而是繼續道:“安國侯在朝中勢力作大,竟然都不把陛下放在眼中了,再加上貪污甚多,贓款累累,哪一樣不是死罪!他能熬到今天,已經是不容易了!”
“所以,你就不要指望你父親會來救你出去。古珺,你只能夠在這冷宮裡面孤獨終老了!過了今天以後,就不會再有人來探視你,宮裡面的人都會忘記你的,什麼淑妃,什麼古昭媛,以後都不會有了。”
喬綰這番話對古珺的打擊是致命的,她的侯府沒有了,在後宮的地位也沒有了,名聲被敗壞,權力也消失,她所倚賴的一切,都沒有了。
古珺頹然的坐回到那小窄牀上,慢慢的,就哭了出來。
她有多少年沒哭過了,久得她都忘了。
堅強高貴的外殼一旦破碎,便再也黏不回去了,古珺一生順風順水,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淚水迸發出來,便止不住。
“你害了這麼多的人命,卻換來今天這個下場,值得嗎?”
喬綰涼涼的問道。
她與古珺,想不到還有這麼心平氣和聊天的時候。
古珺看了喬綰一眼,用袖子擦了擦淚痕,說道:“每走一步,就是一個印子,沒有得擦去的。”
喬綰站起身來,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被突然而至的陽光照得眯了眯眼,但她還是喜歡這陽光多一些。
起碼,溫暖。
踏出去之前,喬綰從懷中拿出一件東西,扔到了房間的地上,“叮噹”一聲,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然後,房門就被關上了,又是一室的黑暗。
古珺站起來,走到匕首前,蹲下來,撿起匕首,握在手中。
第二天,莫瑾泓收到冷宮那裡傳來的消息,說古才人自刎而死了。
看着古珺自刎時用的匕首,莫瑾泓其實心裡面也猜到了給這匕首的人是誰。
“宣琬修容。”
喬綰也料到莫瑾泓收到古珺自殺的消息以後,一定會找自己了,自己根本就沒想過隱藏,也就不怕他會找。
“陛下找臣妾來,是有什麼事嗎?”
“你爲什麼要讓古珺自殺?若是你真的那麼恨她,讓她在冷宮中孤獨終老,不是最好的報仇方法嗎?”
莫瑾泓坐在御座上,淡漠的問,因爲他們都知道,有時候生,比死更難受。
這樣子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
喬綰說道:“因爲到最後,反而就不那麼恨了。恨和仇,都是自己給自己的,她得以解脫,何嘗不是我也解脫了。”
喬綰說完這話以後,莫瑾泓沒有立刻說話,看了她一會兒以後,說道:“過來。”
喬綰依言饒過書桌,走到了御座隔壁,莫瑾泓旁邊。
忽然,莫瑾泓伸出手來,輕輕的爲喬綰把髮髻上的一小片葉子拿了下來。
喬綰愣了愣,然後下意識的摸一下自己的髮髻。
“已經沒有了。”莫瑾泓把樹葉隨意的放到書桌上,說道。
“哦……謝謝陛下。”
“行了,下去吧。”喬綰聽到這話,突然覺得莫瑾泓的聲線沒有那麼剛硬冷漠了。
其實,的確如此。
莫瑾泓剛剛終於確認了自己的記憶,當晚在清逸宮爲自己解毒的,就是喬綰。
想到這一層,莫瑾泓只覺得胸膛上盈滿了好久未有過的愉悅,語氣自然也輕鬆了不少。
他看着喬綰走出殿的身影,只覺得來日方長,日後再向她挑明當日的事情,兩人的關係會有緩解的。
莫瑾泓卻不知道,喬綰在昨天從冷宮回去以後,便答應了顧伊辰,要與他一起離開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