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獄出來,蕭雲涵的臉色就一直很不好看。竹芽從沒見過蕭雲涵這副樣子。以往就算是遇到林天雪或者幾位姨娘的刁難,蕭雲涵也總是面色平靜眉間帶笑;可是如今卻是一臉慘淡,嘴脣發白,像是生了病似的。
“王妃,您沒事吧?咱們回去吧,太晚了王爺該着急了。”竹芽一手挑着燈籠,一手攙扶着蕭雲涵道。
蕭雲涵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卻還是飄忽不定的,聽見竹芽的話只是苦笑了一聲說道:“他會着急?只怕這個時候我不在府上才稱了他的心意。”
“王妃莫要這樣想,王爺是個重情義的人,他對柳姑娘那隻不過是憐憫,對您纔是真感情。”竹芽見她臉色不好,急着安慰道:“何況如今您還懷着孩子,那柳姑娘那什麼跟您比呢?!”
將手中的帕子握了又握,蕭雲涵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她無奈的笑了笑,心中卻是五味雜陳:柳岑一與祁墨認識在先,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光憑這一點她就已經覺得很不安了。何況再加上柳岑一當初爲了救祁墨昏迷了這麼多年,這份恩情就足夠祁墨對柳岑一言聽計從,百般寵愛。而且,她作爲祁王府的主母,打理王府上上下下諸多瑣碎的事宜,更是應該做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來,對柳岑一關照有加。否則,不但別人會覺得她心胸狹窄、嫉妒心強,就連祁墨都可能會因此而冷淡她。
自從上一次在清芷苑跟柳岑一撞上之後,蕭雲涵已經多少摸清了一些她的脾氣,知道這個姑娘比起林天雪可是不知道要精明瞭多少倍。所以如今這樣的形勢,着實是對自己不利的很。
一路無話,經過兩個多時辰的顛簸,馬車終於在祁王府的門口停了下來。竹芽扶着她下了車,車伕便將馬車趕到了馬棚去。此時早已是深夜,府中燈火通明,尤其是正廳那邊燈光閃爍熱鬧非凡,時不時有琵琶曲悠揚婉轉的聲音傳來,偶爾還摻雜幾聲女子歡快的輕笑。
蕭雲涵定定地站着,朝那歌舞昇平的奢華建築望了望,隨後淡淡笑開了:“竹芽,我們走。”
竹芽立刻挑着那盞小燈籠跟在蕭雲涵的旁邊,替她照着路,臉上十分不快卻沒再說什麼。
以往,但凡這種時候,祁墨必定是會在門口等着的,就算不是祁王府的大門,那也肯定是點着燭火在書房來回溜達。上回蕭雲涵墜崖之後
,祁墨可是整整三天徹夜不眠,呆呆的坐在蕭雲涵的房間裡日思夜想。可如今,祁墨似乎已經將那一切淡忘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夜色昏暗的小路上,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轉眼間到了清芷苑的門口。苑中的丫鬟下人見她們回來,全部都跑過來排成兩排,跪了一地,面色惶恐的連連磕頭。
蕭雲涵看着她們這般反常的模樣,心下一緊,頓時覺得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一旁的竹芽更是驚惶不安,不停的搓着手中的手絹。
“怎麼回事?都起來,起來說話。”蕭雲涵咬了咬嘴脣,聲音平靜的說道。
然而,沒有人動,所有人都還依舊跪着。領頭的丫鬟臉色難看的幾乎要哭出來了,她跪在地上膝行至蕭雲涵的面前,說道:“啓稟王妃,奴婢該死,是奴婢失職沒有保護好王妃的物品!”
“請王妃恕罪!請王妃恕罪!”
下面頓時一片呼應,所有人都跟着這名領頭的丫鬟一起,在地上磕頭,“咚咚”的聲音在院子裡迴響,讓蕭雲涵覺得有些心煩。
“行了,本王妃不怪你們,都起來吧,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蕭雲涵揮了揮手,道。
那領頭的丫鬟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神色還有些畏懼,攥着手帕的手微微抖着,回答道:“回王妃,是那個柳姑娘,今天您走了之後柳姑娘竟然帶着王爺來了,說是來看看您,給您帶了烏雞湯和一些補品。可誰知,誰知......”
領頭的丫鬟揶揄了一下,怯怯的看了看蕭雲涵的臉色,見她沒有太大的反應纔敢繼續往下說:“誰知,那柳姑娘臨走的時候竟然連連誇讚您妝臺上的鎏金蝴蝶簪,王爺,王爺竟然就自作主張將那簪子送給她了!”
指甲狠狠掐進自己的掌心裡,蕭雲涵恨恨的咬了咬牙,清澈的眼睛中閃過一抹冷色:“哼,不是她的東西,早晚也會回到我手上的。”
“王妃,還,還有咱們院裡的那幾盆開的正旺的牡丹,也讓柳姑娘拿走了!”領頭的丫鬟一臉的委屈的說道。
此時的竹芽已經氣得臉色發青,恨不得現在就立刻衝出去找柳岑一算賬了。可是蕭雲涵卻依舊竭力保持着平靜,只是眼底的那抹冷厲更加濃重了。
她徑直進了屋,換下這一身的裝扮,讓竹芽找了一身素淨的衣服出來,
然後解開了自己的長髮,披散在身後,卸下了頭上所有的髮釵和裝飾,只留了額間的一枚花鈿。做完這一切,她便從牀頭取下了自己的流月劍帶在腰間,又吩咐竹芽帶上一支竹簫,兩人一起出了清芷苑。
蕭雲涵沒有去正廳,也沒有朝笙瑟齊鳴、歡聲笑語的地方走,而是帶着竹芽還有其他的幾個丫鬟,去了僻靜的後花園。
月色如水,狡黠而明亮。白日裡抖擻着葉子的樹木,此刻都安靜了下來,在寂靜的夜晚彷彿睡熟了一般,池塘中水光瀲灩,遊着幾隻悠閒的天鵝,水花一圈一圈的盪漾開去,在池中留下細碎的光斑。
竹芽坐在一棵大樹下吹起了蕭,簫聲婉轉動聽,清脆如珍珠抖落玉盤,但是聲音柔而不媚,分外好聽。而此刻,蕭雲涵輕輕將劍抽出劍鞘,嘴角微揚,露出了一個美膩的微笑。
然後,她便在竹芽的蕭聲中舞起劍來,那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不可言說的力道,但是卻又不乏柔和的美感,那一個擡手,一個轉身都是絕世的舞姿,是無人能模仿的飄逸,白色的裙襬在月光下好似道道浮雲,在眼前略過,又如一片片純潔無暇的雪,逐漸融化在觀看者的眼睛裡。
祁墨不知道什麼被這樂聲吸引了來,他躲在暗處的樹叢裡默默看着這一切,眼睛卻一直跟在蕭雲涵的身上移不開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美。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脣似硃砂,眉如遠山,目似點漆,膚如凝脂,那一顰一笑就像深深烙印在他的骨髓中一般,將剛剛柳岑一彈的曲子塗抹的一乾二淨。
簫聲逐漸高漲,旋律愈加輕快,曲子已經進入了尾聲。蕭雲涵的劍舞也到了高潮的部分,時而高高躍起,時而旋轉翩躚,好似一隻靈巧的蝴蝶。
然而,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突然樹叢裡一隻黑貓竄了出來,直朝蕭雲涵撲了過去,那速度快的,她根本來不及反應。
眼看那貓朝着她的肚子撲去,竹芽嚇得忘記了吹簫,呆呆的愣在那裡,而蕭雲涵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她已經來不及做任何補救了。
忽而一道黑影略過,竟然趕在了黑貓之前,一把抱住了蕭雲涵的腰,然後輕快的向一旁飛去。黑貓撲了個空,躍到地上跑走了。
竹芽機敏的朝黑貓竄出來的方向看去,慌亂間,只瞥見了一抹鵝黃色的衣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