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祁墨剛剛還是不悅的臉上立刻呈現出了震怒,陡然提高的音調在暗示着他的即將爆發的情緒。
那道士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向後退了半步。然而,他還是說道:“王爺息怒,貧道乃修道之人,修道之人不打誑語。”
“那你倒是說說,爲何雲涵一定離開?”祁墨從柳岑一的牀榻邊起身,一步步朝着那道士走來,那架勢似乎是如果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會當場殺了他一般。
“王妃的出身與一般女子不同,身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血污,這些東西就是跟着王妃纔到了這啊!”那道士句句懇切,似乎真的是這麼個道理。
但是,祁墨那一雙四夜空般漆黑的眸子卻更加冰冷了。這道士說的不錯,蕭雲涵確實不是普通女子,一身的武功,自然不知道殺死過多少人,說是雙手沾滿血污也不爲過;但是,後面的話就太刺耳了點。
“放肆!你這是什麼意思?!照這麼說,祁王府裡這些髒東西都是王妃帶進來的?!那王妃豈不是成了不祥之人?!”
那道士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貧道也只是實話實說,傳達天意罷了。王爺可不要怪罪貧道啊!”
繡着墨菊的青色荷葉邊袖口被蕭雲涵攥了又攥,已經多了好幾道褶子。她倒不是害怕什麼,只是覺得柳岑一這次的動作有點超乎她的想象。原本,她以爲對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是不敢有這樣大的動作的,但是她竟然敢裝病,還不知道從哪裡收買了一個道士來這裡興風作浪。
“道長請起,如果事情真如您所說的那樣,那雲涵就算爲了整個祁王府、爲了王爺的安危,也會自行離開。但是,雲涵愚鈍,還有幾件事情想不明白,還得請教道長。”蕭雲涵笑語盈盈,輕移蓮步走上前去,將那嚇得瑟瑟發抖的道士從地上攙扶了起來,說道。
“多謝王妃。”那道士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隨後道,“王妃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道長能看出我與尋常女子不同,想必還是有點本事的。不過,”蕭雲涵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眼睛瞥了一眼,靠在臥榻上,面色蒼白的柳岑一,說道,“你說我雙手沾滿血污,所以才招致了這些東西,這話有點牽強吧?試想哪個府裡的沒出過人命?主子處死犯錯的下人那都是很尋常的事情,更何況王爺帶兵打仗,雙手更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敵人的鮮血。照你這個說法,那王爺豈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唉,王妃,話不能這麼說。”那道士訕笑着,“王爺是男子,身上陽氣重,能壓得住那些髒東西,可是王妃就不一樣了,王妃您本身就是女子,屬於陰性體質,再加上......可不是更容易招致那些髒東西。”
這話說的就太大膽了,一個小道士竟然敢在王妃面前說這樣的話,簡直就是不要命了。若是惹惱了王妃,那可就是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然而,他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樣子,看向蕭雲涵的
眼神分外堅定。
一旁的竹芽已經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家主子被人這樣誣陷,卻又沒有辦法說清,這簡直是最棘手的事情,萬一王爺爲了整個祁王府,爲了那個柳姑娘,真的讓王妃走怎麼辦?
正想着,耳邊又傳來蕭雲涵雲淡風輕的話語:“就算如此,那也不該我搬出去吧?既然你也知道叫我一聲王妃,想必也是知道我便是這裡的女主人,而柳岑一不過是個貴客,若說養病的話,我大可爲她安排一處安靜舒適的住宅養病,也沒什麼不妥。”
“可是王妃,你在這裡,恐怕對府中上下的人也不好吧。”道士此時已經不在瑟瑟發抖了,那油光瓦亮的臉上一撮小鬍子捋的服服帖帖,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賊頭賊腦的感覺。
蕭雲涵冷眼看他,原來柳岑一是想借此事將她趕出祁王府。不過,就憑這麼一個半吊子的小道士,真的可能嗎?
果然,祁墨皺着眉搖了搖頭:“不行,雲涵懷孕已經四個多月了,決不能搬出祁王府去。就算她真的是陰氣太重能招來那些不好的東西,有我在這裡難道還壓不住嗎?”
話,祁墨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那道士倒不會笨到再說什麼話去駁回祁墨的意思,但是一直默默坐在臥榻上看着這一切的柳岑一卻盈盈開了口:“墨哥哥說得對,不能讓雲涵姐姐這個時候離開,雲涵姐姐懷孕四個多月了,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所以,還是我搬出去好了。想必這裡有墨哥哥的陽氣震着,再多做幾場法事,過段時間便會好了。”
柳岑一這話說的可謂是體貼接極了。儼然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蕭雲涵遠遠的看着,就見祁墨的臉色慢慢緩和了下來。不動聲色的在心裡發出一聲冷哼,蕭雲涵心裡知道,祁墨心中的那個“小天平”已經漸漸傾斜了。
“此事關係到王府上下幾百條人命的安危,還請王爺三思啊!”道士一臉的懇求,表情極爲認真。
而一旁的柳岑一卻突然掙扎着從牀榻上下來,踉蹌着朝祁墨走了過去:“墨哥哥,求你不要聽那道士的話,不要讓王妃姐姐出府!若要離開的話,我走就是了,本來我也不屬於這裡,不過是客人罷了,早晚還是要離開的。”說着,一雙清澈的眼眸裡竟然涌出了淚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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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涵默默的看着,嘴角浮現起一絲不屑的冷笑:好一個苦肉計,以退爲進,柳岑一你還真是屢試不爽啊!不過,就算如此,她也並不打算爲自己請求什麼,不過想看看祁墨怎麼選擇罷了。因爲她知道就算她解決了這件事情,保不齊柳岑一以後還會弄些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來達到目的,所以還是算了吧,她可沒心思陪那丫頭這麼折騰。
“好了,我本來也沒打算讓雲涵離開,你就放心吧。”祁墨一邊安慰着柳岑一,一邊說道。
“王爺,不好了不好了!”這時,突然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從外面衝了進來,一進門就撲倒在祁墨的腳下,慌里慌張的說道,“王爺,後院的小閣樓出事了!”
祁王府後院的小閣
樓上擺放的都是祁墨收藏的各種書籍,有許多都是很珍貴的稀有版本,是外面根本買不到的,他不知道託了多少關係,送了多少禮物才弄到手。如今一聽小閣樓起火,立刻就衝了出去,也不管什麼道士了。
祁墨趕到的時候,火已經撲的差不多了。許多侍衛和丫鬟都在做收尾工作,小閣樓有一半都被燒焦了,往日華麗漂亮的琉璃瓦此時被薰的焦黑不堪,威武的翹角飛檐也變成殘垣斷壁。
祁墨望着這樣的場面,唏噓的連連嘆氣。那道士卻還在此時添油加醋的說着蕭雲涵的命格如何如何與他相剋。
“住口!本王已經知道了!明日就送王妃出府!”祁墨不耐煩的吼了一聲,隨後便面色陰沉的大步朝閣樓走去。
蕭雲涵沒有跟上,她只是鄙夷的看了一眼那個被嚇得噤若寒蟬的道士,冷冷的說道:“道長,您真是好本事啊,爲了錢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但願以後老天無眼,否則一道雷劈下來,道長恐怕是在劫難逃。”
說罷,對着竹芽招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柳岑一被兩個丫鬟攙扶着,隨後也趕到了這裡,看着蕭雲涵逐漸遠去的背影,不知爲何,她卻一點勝利的感覺也沒有,反而有一種被打敗的錯覺。
是啊,想象中蕭雲涵神色慌張的哀求祁墨不要讓她離開,但是蕭雲涵卻沒有,她只是遠遠的站着,看着這一切,就像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慌張的以爲,蕭雲涵是不是抓住了她的什麼把柄,想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說出來。但是,沒有,蕭雲涵什麼都沒有說。
閣樓中的書損失了大半,許多都是極爲珍貴,祁墨極爲喜歡的。管家列了一個清單,足足有兩千七百多本。把祁墨心疼的連連嘆氣。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燒掉就是燒掉了,什麼都回不來了。
第二日,等他平靜了一些,突然想起來之前自己在極度憤怒焦躁的情況下脫口而出的那句話,便立刻朝蕭雲涵的清芷苑跑去。他是有理智的,縱然那個道士說的是實話,他也不會就這樣讓蕭雲涵離開祁王府。她是他的王妃,就算要走,他也得陪在她身邊。
然而,等他趕到清芷苑的時候,只看見院中幾個負責灑掃的丫鬟,沉默的做着自己分內的事情,竹芽在房間裡擦拭着書桌和木椅,把窗臺上枯萎的百合換下來,重新插了一束小雛菊。
“蕭雲涵人呢?!”祁墨裡裡外外找了一圈之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抓過竹芽問道。
竹芽顯然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回答道:“回王爺,王妃自打從天從小閣樓回來,便說心情不好要出去走走,奴婢想跟着,誰知王妃一個縱躍翻牆走了......”
她說的是實話,蕭雲涵武功不弱,輕功更是了得,就算懷孕,翻個牆還是小菜一碟。
祁墨懊惱的一拳砸在木桌上,桌面竟然裂開了一道裂痕:該死,她又是這樣不辭而別!不,這次應該是“被迫”離家出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