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此刻對這位名叫哀歌夫人的女山主感興趣了。
他雖然知道蜀中之地較比關中長安之地，是有一些文化上的差異，但是經過了大漢二百年多年以及先秦一百多年的文化薰陶之後，再加上景帝之時蜀郡文翁在蜀地興辦學院，推廣儒學。
也漸漸的使得蜀中之地與關中之地之間的文化差異漸漸縮小。所以，當讓王莽聽到鄭躬稱呼此地山主爲哀歌夫人時。
王莽不禁在想，難道這又是一位堪比寡婦清的蜀中巾幗？
可是在王莽所熟悉的歷史之中西漢末年之時好像也沒有一位叫做哀歌夫人的女子留名青史的。
由此王莽也不禁斷定這位叫做哀歌夫人的女子要麼一生無所作爲，要麼就是夭折太早，使得她錯過了浩浩蕩蕩的歷史機遇。
想到這裡王莽又不禁看了鄭躬一眼，從王莽第一次見到哀歌夫人出場之時，鄭躬的眼神就不對勁。
雖然，他對哀歌夫人的態度很崇敬，但是作爲男人，王莽又不是個啥也不懂的初哥。
所以，王莽也是能夠看得出鄭躬眼底之中隱藏着的感情。
鄭躬肯定是對這位哀歌夫人有想法的。
但現在王莽又再一結合歷史上的鄭躬經歷，王莽又不禁多看了鄭躬一眼。
然後又裝作漫不經心的驚訝道：“哀歌夫人？難道山主還有夫婿？”
鄭躬聽到王莽的金驚訝之聲，又看着王莽如此好奇的神情，最後說道：“山主是曾有過夫婿。”
曾有過夫婿？
鄭躬此言明顯就是這話裡有話，很顯然這裡面是有故事的。
王莽聽到這裡心中久久未曾升騰起的八卦之火，現在也熊熊燃燒起來，他現在就想吃一吃這位哀歌夫人，以及其曾經夫婿和鄭躬的瓜了。
王莽感覺這瓜肯定是精彩又狗血！
王莽又驚訝問道：“鄭兄此言何意？”
鄭躬看着如此好奇的王莽，又想着王莽之前的救命之恩，以及王莽剛剛所言的抽水奇物。
再加上此刻的鄭躬也確實有了一些傾訴慾望，所以，鄭躬就開始跟王莽講故事了。
鄭躬說道：“山主血脈高貴是黎族之王蚩尤直系血脈後裔，天然便就擁有號令黎族之衆之命。”
“然在山主少時，曾在一次出山遊玩之時遇到了梓潼巴氏少主。這梓潼巴氏原是先秦大商巴清之族旁支，因其先祖深受巴清之重用，因此在梓潼立足，以冶鐵爲業。世傳於梓潼之地二百餘年。”
“但其家族並未能在這二百年中持續興盛，冶鐵之業深受朝廷及蜀郡卓氏，程氏，孔氏打壓。家族至近代之時就已沒落，僅爲梓潼一般大戶而已。”
“那時山主正是天真爛漫之妙齡，巴氏少主一見山主便驚爲天人，花盡了心思追求山主。”
“山主在巴氏少主的熱情追求之下，也終於違背了黎族之約，放棄了繼承黎族之主資格，下嫁於巴氏少主。”
“然山主何人？山主之尊，豈是巴氏小族可以匹配？巴氏少主於迎親山主之途中遭遇黎族勇士決鬥，最終一招落敗，顏面盡失。”
“而後巴氏少主便負氣而走，不肯親娶山主，結果又遇山虎，最後殘殺虎口。但山主是情深義重，謹守當初於巴氏少主之誓言，依然自嫁於巴氏。”
“但巴氏長輩卻遷怒於山主，認爲是山主害死了巴氏少主，又要強行將山主趕走。”
“山主當時傷心欲絕，真以爲是自己的任性才害死了巴氏少主，所以，山主最終委屈求全，跪在了巴氏門前三天三夜自贖罪過。”
“巴氏家主見到山主如此堅貞之性情，也知人死不能復生之道理。最終也就原諒了山主，接納山主爲巴氏之人。”
“至此山主才得以巴氏身份居於梓潼，後來巴氏慘遭他人陷害，官吏不分青紅皁白就將巴氏之族盡拿。”
“山主爲救巴氏，違背誓言進山請求黎族相救。然黎族早已不將山主看爲自己之人，也拒絕了山主之求。最後山主無奈，只能變賣巴氏之財營救巴氏族人。”
“可是官府之人不講信用，見到山主之後，竟敢垂涎山主，以巴氏族人要挾山主屈從。”
說到此處之後，鄭躬的眼睛明顯發紅，已經到了暴怒邊緣。
王莽聽到此處也是一聲嘆息，他輕輕的拍了拍鄭躬，說道：“都過去矣。”
但是這時候鄭躬卻激動了，鄭躬說道：“我不能坐看山主落入虎口之後，於是我就帶着巴氏家丁悍然劫獄，準備營救巴氏族人。”
“但也就在此刻，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我的計劃也沒能施行。山主因此也受到了牽連。官府最後以重罪責罰了巴氏族人。”
“最後巴氏族人死傷於獄中十之七八，巴氏家族知曉山主乃黎族之貴，爲求家族延續，便請求山主做巴氏之主，繼續庇護巴氏之人。”
聽到這裡，王莽好像也聽明白了這個故事。
這個故事雖然很是簡單普通，但是裡面的狗血成分確實不少。
又是偶遇，又是求親，又是決鬥，又是死亡，又是堅貞，又是原諒，又是家敗，又是託孤......
這麼多元素都在這一個故事裡面，王莽聽得也忍不住一聲嘆息。
但是這聲嘆息聽在鄭躬耳中，以爲這是王莽在嘆息山主的坎坷命運。
而其實王莽嘆息的是這個故事太俗套了，沒有一點新意。
不過即便如此王莽還是表現出了同仇敵愾的神情，畢竟廣漢即將就是他的地盤了。
在他的地盤上居然能發生這樣狗血的故事，可想而知廣漢之吏治已經腐爛到了什麼地步。
官府中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魚肉百姓，而且還要挾良家。
這些都是王莽不能忍的。
所以，王莽最後也氣憤怒道：“如此畜生，待吾上...待吾主王公上任太守之後，操畢將此事上報太守，由太守重審此案，還汝等一個正義！”
鄭躬聽到王莽的話後，也感動的看着王莽，這麼多年了，這還是鄭躬第一次見到如此嫉惡如仇，不與地方官吏同流合污的官家之人。
這一刻，王莽在鄭躬眼中的形象，無疑是高大的。
接下來的話，鄭躬不用廢話，王莽都能猜出來了，肯定就是哀歌夫人忍辱負重帶着巴氏剩餘族人離開了梓潼，到了此處安身立命，庇護着他們這羣人苟活于山間。
和鄭躬聊完了哀歌夫人的經歷之後，王莽也終於開始製作水車了。
這水車是沒有什麼技術難度的。
硬要說有點難度，那就是製作木車的榫卯技術及其水車中央旋轉的位置處能不能找到一種耐磨的材料。
不過這種材料幾乎也不用費心去找，用鐵器就可以完美替代了。
而且，聽鄭躬剛剛所言，這個山寨之中的人應該都是曾經巴氏家族的人，而巴氏家族又是做冶鐵生意的家族。
那麼這個寨子之中肯定不缺能夠冶鐵的匠人。只要這些匠人肯幫忙做一個耐磨的鐵器放置於水車中央，這個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
所以，王莽也是一定不慌的。
畢竟蜀中之地，尤其還是在廣漢之中，王莽更是不慌。
廣漢郡可是大漢唯九有設置工官的郡。
而能設工官的郡，一般也都是礦產豐富之郡。
廣漢郡中肯定也是不會缺鐵這種基礎到不行的礦物。
想要在這裡找點鐵礦石，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在休息了一天之後，王莽也終於讓鄭躬召集起了山寨之中懂工匠技術的年輕勞力們到了王莽這裡聽從指揮。
王莽看到這七八位桀驁不馴的工匠，也未再客氣什麼。
因爲自從到了蜀地之中後，王莽就發現客氣這一套，蜀中之民是不吃的。
蜀中百姓還是比較喜歡直來直往的溝通方式。
王莽看着衆人呲牙一笑，說道：“今日吾要給山寨造一奇物！此奇物可使得水往高處走！”
王莽一言既出，眼前的人都驚呆住了。
“水怎麼可以向上流？”
一個年輕的工匠反問着王莽，與此同時其他人也都看着王莽，等着王莽的解釋。
王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自古以來水往下流，乃世人之偏見也！水爲活物，浩浩湯湯流蕩於天地之間，若其不能向上而流，天上之雨又從何來？難道天上之水是憑空之物？”
王莽一句話又讓衆人陷入到了迷惑之中，頓時也感覺王莽說的話有道理。
好像還真能這麼解釋的通，但是，如何將地上水送到高處呢？這纔是衆人關心的重點。
接着王莽又開始講故事了。
王莽說道：“吾久在長安，得幸進至未央宮天祿閣中博覽羣書。吾在《莊子》一書之中故事，此故事之大概便是有一位叫做子貢之人見到老翁以陶罐打水澆地，子貢便與這位老翁分享一種叫做桔槔之奇物，此物便可將水從低處移動至高處之地。從而解決汝等山田缺水之問題。”
講完了這些之後，王莽看着衆人還有似懂非懂的樣子，好像也不知道莊子是誰，子貢是誰。
於是乎，王莽又講了一個故事，王莽說道：“一百年前，大漢有一西出鑿空之奇人！此人名爲張騫，因其鑿空之功，後爲博望侯。博望侯騫便是漢中之人，與汝等亦算是同族同源。”
“張騫西出鑿空歸來之後，作一札記留存於天祿閣之中，吾僥倖得讀。書中記載極西之地有一古國，名曰巴比倫。此國曾建一奇觀之地，名曰空中花園！”
“此空中花園距離地面十丈之高。之所以能夠建造便就是借用了桔槔之功，這才造就出瞭如此奇觀！”
“今日吾便要將此法傳授於汝等，使汝等之山田之地亦可用此法灌溉，並且不輸於極西之國巴比倫之空中花園！”
王莽此言一出，衆人不由心馳神往。
雖然也不知道空中花園到底爲何物，但一聽在極西之地便就有人可以造出如此奇觀來，那麼蜀中之地自然也可以複製而出。
但也在這個時候，一位稍稍年長的工匠又發出了疑問，“如此奇物，我等這些人豈能造出？”
這位年長的工匠的問題也算是問到了點子上。
畢竟，一個小山寨纔多少人？一個西域小國再少也有上千人。
這上千人的力量肯定是要比他們七八個人要強太多的，所以，他們有這樣的顧慮也是正常的。
王莽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也說道：“汝此問甚好，吾等僅有七八人確實不能僅靠一時之力完成此功。但吾等七八人之力亦不能小覷。因吾等要造之物便是此物之核心，待到核心造就而出後，吾等便可以試驗一番，若能成形，便可發動寨中人力開渠送水，澆灌山田。”
王莽這話說的也是實在話。
畢竟水車是好造的，但是用來引水的水渠卻是要下硬功夫的，這是沒法偷懶的。
但若真要想偷懶，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的。
比如使用空心竹子，利用虹吸效應也可以。
但是，這種方式bug太大，問題太多，如果不能做好密封，且又無大吸力從竹筒裡吸出水來，那麼這種方式幾乎就是沒有任何用的，而且，還會打擊這些人的積極性。
所以，還是用水車比較靠譜，然後短程輔佐用以竹筒虹吸效應，完成頓距離高處送水即可。
這樣不僅可以節省開渠的人力成本，還能再裝一波，這對王莽而言絕對是穩賺不賠的。
現在的王莽要給自己打造的新人設就是一位能夠深入到羣衆之中，爲羣衆着想的全能型官員。
以此再籠絡民心，再將廣漢之地打成是鐵桶一塊。
所以，現在費點難處，費點時間和力氣，也都是應該的。
畢竟，沒有投入就想要回報，這不僅顯得貪心，而且還顯得無知。
王莽不想做這樣的人，他現在就是想抓住機會，從基層樹立起新的形象，來區別於他在長安的人設。
因爲長安之中的好人設到了廣漢這種窮鄉僻壤之中是不頂用的，還是要玩從羣衆來到羣衆中去這一套才能吃得開，玩得開。
否則，王莽就是他剛剛所言的空中花園，一旦缺少了來自於底部之水的滋潤，再燦爛的花園也會枯萎腐朽。
所以，王莽必須要沉下心，好好的籠絡一番底層人心，將他們變成自己未來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