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幾匹瘦馬懶洋洋地走在山腳下,馬上的人穿着郵隊制服。他們身背火槍,腰佩短刀,有的馬鞍上掛着平衡棒。這是體力勞動時代的郵政系統,直屬地方行政部門。如今,送信要靠昂貴的人工來完成,只有官家和富人才用得起。而爲了抵禦土匪或野獸,遠程郵政隊員都能合法配備武器。
幾個郵差走走停停,對周圍環境指指點點。有時會停下來,蹲在某片可疑的地面上研究半天。他們都是科學家園的安全員,公開身份則是布政使管理的郵隊隊員。這個身份確保他們能常年奔走野外,而不被教會所懷疑。
現在,最前面的是彭志真,後面有大和族的光勇浩和光勇真夫,還有古吉拉特人克林加和阿迦蘭,最後這位是槍炮技術專家。五個人都在三十歲上下,除了光勇真夫,其他人都是樸運成多年的老部下。長期秘密行事的科學家園只能私下招募新人,往往在自家親屬裡發展會員。所以一年前,光勇浩就吸收了堂弟光勇真夫。此人來自朝陽大教區,因爲喜歡研究機械,被當地稽察隊懷疑有“再生”嫌疑,欲加逮捕。光勇真夫平素習武,一怒之下殺了兩個稽察隊員,盜船出海,亡命大陸。
這種行爲,意味着光勇真夫不能在真理教的世界上合法生存,在科學家園看來就像投名狀。加入組織後,光勇真夫先是分配到阿迦蘭手下,一起研究槍械。在某次襲擊行動中,光勇真夫又打死一名護教軍壓運官,幫助科學家園搶走五萬阿坦的稅收。
做下這些無法回頭的大案後,光勇真夫得到安全部信任,他的勇敢和身手也被樸運成看中。所以,像尋找科學之艙這種頭等要事,光勇真夫也得以隨行。
在指南針、地圖和星空幫助下,這羣人從極北大教區腹地出發,延着舊制東經107°29′44.78″這條線,由北向南搜索前進。真理教上臺後,延用了以經緯線確定地理位置的座標體系,只是把經線原點從格林尼治天文臺換到聖山。奧德里奇反覆查詢,還原了當年的經度。除了它,科學家園手裡再無線索。科學之艙埋在什麼樣的地方?山洞?草原上的地穴?某處古代掩體?對此他們都不得而知。這羣人只好沿着經線慢慢搜索,每天多則五公里,少了只有兩三公里。
也許,他們一生都無法找到目標,這個神聖的任務就交給下一代。
突然,走最前面的彭志真舉起右手,向右揮了三次。這是在提醒後面,遠處來了治安軍巡邏隊。光勇真夫見狀迅速跳下馬,又從馬背上取下一個長長的行囊,抱着它跑進山腳的岩石後面,躲藏起來。光勇浩則把幾個郵袋撂在表弟的馬背上,這羣人就當光勇真夫完全不存在,繼續策馬前行。
果然,一隊五十人左右的治安軍騎兵迎頭走了過來。周圍地界馬匪出沒,治安軍經常大隊出來巡邏。領頭的治安軍軍官和彭志真打了招呼,問他們是否見過匪蹤。得到否定回答後,便帶着部下繼續沿原路走來。兩支隊伍在小路上交錯,忽然,治安軍裡有個人跳下馬,拉住彭志真的馬頭。
“長官,有什麼事?”
彭志真看看這個人,又看看治安軍官,後者把臉側過去,裝着看不見。彭志真明白,有時地方稽察隊會僞裝成治安軍,到各地搜查悖教犯人。果然,這個穿治安軍軍服的小個子拿出一個紅卡,擺明身份。“你們有佩槍證明嗎?”此人喝問。
“有的有的。”彭志真笑臉相迎,掏出佩槍證明遞了上去。不料對方根本不看,直接拿過他手裡的火銃,翻來覆去檢查着。他看過扳擊、槍柄,突然把槍管朝向自己,眼睛湊上去往裡面查看!
沒發現疑點,稽察隊員放下這支槍,又要過郵隊裡所有槍支,一一檢查它們的槍管。直到查不出什麼問題,才把它們還給主人。
“記住,不許用有膛線的槍,見到了立即舉報!”
“是的是的,我們只用郵隊發的火槍,教士們都發過功的。”彭志真討好道。
稽察隊員不再理睬,轉身與大隊匯合,這些人消失在山背後。直到確認他們不再返回,光勇真夫才抱着那捆行囊跑出來,跟上大家,裡面都是刻着膛線的火槍。膛線能讓子彈旋轉,增加射程,這個原理科學家園早就知道。無奈沒有加工機械,只能憑藉手工用鑽頭在槍管裡刻蝕,一年也造不出幾支線膛槍,都用在最重要的行動裡。
這支科學家園的尋寶隊躲過檢查,繼續前行。其他人並不知道,在光勇真夫剛纔隱身的岩石上,新刻出一個太陽形狀的符號!